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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裴秀敏上街摆摊，留下裴光光一人在家洗衣做饭。
  钱谦益天刚亮就躲在门后瞧着外头的动静，好不容易等到大院里的人都出门的出门，回屋的回屋，这才偷偷摸摸地跑到裴家敲门。
  “谁呀？”里头传来裴光光的声音，钱谦益连忙站好，整了整衣襟，那落了漆的大门一开，他便跨步上前，沉声道：“光光，是我。”
  裴光光一见是他，紧接着就要把门阖上，钱谦益眼疾手快就挤了上去，硬生生地挤到两扇门中间，憋红了脸说道：“你要是不放我进去，我就喊人了，我要跟大院里的人说，说你裴光光心里装的人是我，是我钱谦益。”
  见他故技重施，裴光光又气又急，直接红了眼圈，却依旧跟他较劲不愿让他进门。
  钱谦益半个身子卡在门中央，显得十分可笑。他见裴光光是铁了心，便假装往外头看了一眼，回头就一脸惊愕地说道：“光光，有人来了，快点！”
  裴光光不疑有他，当真跟被人捉了奸似的，门一开一合便将他拉进了屋。钱谦益一计得逞，笑呵呵地靠门站着，说道：“你终于肯放我进来了。”
  他垂眼睨着裴光光，见她红着双眼鼓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愈发惹人怜爱了，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裴光光见他手伸过来，先是一惊，随后便嘴巴一张，露出白森森的牙，恨恨地瞪着他。
  钱谦益一惊，想起那晚她留在他手背上的牙印，不由讪讪缩回手，捂着手背道：“光光，你别咬我手了，上回那个印子还没好呢。”说完，又像是认真地想了一想，续道，“若是你真想咬，那也得换个地方啊。”
  说话间，他脸上便露出些沮丧。裴光光见他虽然看着伤心，但刚才的话语中仍然掩饰不住轻佻，心里一揪，恨恨地说道：“那我就直接咬断你的喉咙！”
  “光光……”钱谦益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然真生了那么大的气，犹豫着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扭身躲开，只好低声下气道，“光光，你还生我气呢？我错了行不行，我跟你道歉。”
  裴光光不理他，跑去墙角蹲着择菜，想了想又头也不抬地说：“我娘很快就要回来了，你最好赶紧走。”
  钱谦益这会儿也顾不了这么多，紧跟着蹲在她面前说道：“光光，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仔细想过了。”
  裴光光手中动作一顿，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钱谦益咬了咬牙，说道：“光光，我想清楚了，我要娶你。”话毕，又觉得莫名的心虚，于是只好自我安慰道：我本来喜欢的就是她，只不过她正好又是舒丞相的女儿罢了。
  裴光光终于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却没有抬起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噗通噗通地跳着，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她舔了舔唇，突然觉得有些口干，于是干涩地开口道：“可是我要嫁人了。”
  又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钱谦益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把就握住她的手道：“你还真打算嫁给那个傻大个？他除了高和壮，还有其他优点吗？”
  “我……我娘说的，她都跟王婆说好了……”裴光光缩了缩，没能把手抽出，脸就皱成了一团，抬眸望着他说，“你别拽着我！”
  钱谦益握得更紧，深深地看着她说：“我就不放，”想了想又问她，“他碰过你的手没？”
  裴光光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也不知是羞是怒，闻言只是低低道：“碰到过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钱谦益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说：“那我抓过你的手了，我还搂过你的腰，”他看裴光光头越垂越低，于是又道，“我还亲过你了，所以你除了我，再不能嫁给别人了。”
  “啊？”裴光光羞得抬不起头，声如蚊讷地说道，“可是，那都是你趁我不注意……又不是我贴上去的……”
  钱谦益见她被他带过来了，心中暗自发笑，紧接着又说：“反正道理都是一样的，咱们有了肌肤之亲，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要对你负责。”
  “我，我……”裴光光双手捏成了拳，被他握在手里，她颤着嘴唇，脑中一片空白，只好一再重复那句话，“我娘让我嫁给富贵……”
  “那你呢？”钱谦益问道，“你是要嫁给富贵还是嫁给我？”
  “我，我不知道……”裴光光听他问这样的问题，哪里还敢说话，只闷闷地摇头，不乐意吭声。
  钱谦益见状，忽然臂上一个用力，将她扯入怀中抱住，又问她：“光光，如果你说要嫁给富贵，那我今后就再不来找你，更不会来烦你。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嫁给谁？”
  裴光光都快飙了泪，身体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长着犄角的说：“光光，快说你要嫁给书生，书生多好啊，又俊又温柔。”另一个穿白衫的则道：“光光，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你都答应要嫁给富贵了，可不能反悔。”
  她捂着脑袋皱着脸道：“你别问我了好不好，别问了，我头痛死了！”
  钱谦益闪过一阵心疼，拧着眉又说：“光光，那你就告诉我，纵是你不乐意嫁我，那也得给我一个痛快。”
  他说得痛心疾首，裴光光心中不忍，揪着衣角扁嘴道：“我说了又没用的，我娘都跟王婆说好了，她们都商量好了，我又没办法了！”
  钱谦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但到底想着这里不是自己家，只好捧着她的脸说：“这么说，你是乐意嫁给我了？”
  裴光光没有说话，钱谦益却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是默认了。他欣喜异常，忍不住就在她唇上狠狠吮了一下，只道：心中所爱，平坦仕途，如今都已收入囊中。
  裴光光摸了摸被他亲得发麻的嘴唇，心中暗暗地想：下回不能让他亲了，要是把我的嘴巴都亲下来可怎么办……
  20、真假
  只说裴光光叫钱谦益哄得晕晕乎乎，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他站好，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舒小姐怎么办？”
  钱谦益没料到她这会儿心思这么清楚，一下子有些错愕，只张口结舌地说：“舒小姐……我不娶那个舒小姐了，我钟意的是你……”
  裴光光扭着衣角涨红了脸，背过身去，脚尖磨着地面说道：“可是我又不是大官的女儿，你不是要娶大官的女儿吗……？”
  钱谦益闻言，先是心虚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只是女儿家羞羞答答的模样，便放下心来，沉声说道：“我就喜欢你，哪个大官的女儿都比不上你。”
  说完，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怪异之感，不由挺了挺胸，为自己做足了气势。
  裴光光听了他的话，只当他一心想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抿着嘴角笑。钱谦益看着她圆圆的脸上笑出两颗酒窝，只觉得心中一暖，暗道：若我只是个贩夫走卒，与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辈子也该满足了。
  想到这里，他便隐隐对富贵产生了几分嫉妒。
  裴光光全然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臊红着脸垂头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脚下的影子已经变得很短很短，终是回过神来，转身对着他说道：“那什么，你快回去吧，我娘该回来了。”
  钱谦益看她红红的脸蛋，只觉得舒心得紧，一时听她下了逐客令，就有些不乐意，恋恋不舍地拽着她的手道：“再待一会儿，你娘这会儿大概还在收摊呢。”
  裴光光叫他拉住手，只觉得他掌心滚烫，这种热度从她手上一直传到脸上，红彤彤地烧了一片。她空着的那只手贴在脸上，用很低很低地声音说：“那，那就待一小会儿……”
  “诶。”钱谦益笑了，转眼又瞧见她放在地上择了一半的菜，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富贵给裴家娘俩劈柴担水的样子，于是蹲□去，一边择菜一边又说，“光光啊，下次那个富贵要再碰到你的手，你记得要躲开，知道不？”
  裴光光心口一跳，怕他误会，连忙摆手解释道：“你别想岔了，那个就是他帮我担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指。”她说着，就伸出右手小拇指给他看，“就这个，小小地碰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
  她鼓着脸，右手手指搓到一起，比出一个小小的手势。
  钱谦益抬头瞧了她一眼，嗤地一声笑了。
  裴光光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蹲到他对面同他一块儿干活。
  “光光，我要娶你的事儿，你先别告诉你娘。”过了一会儿，钱谦益不放心地嘱咐。
  裴光光皱眉看他，“为什么啊？”说完，眼珠子一转，嘻嘻地笑了起来，“我知了，是不是你怕我娘不同意？”话毕，又颇为苦恼地拧了眉头，“其实我也觉得我娘不会同意的，她都跟王婆说好了，而且她一直都很讨厌读书人来着……”
  钱谦益如今终于知道了裴秀敏讨厌读书人的缘由，一时听裴光光说起，心下只道：他与裴光光的事现在绝对不能让裴秀敏知道，若让她发觉了，只怕真会打断他的腿！
  因此，在看向裴光光时，钱谦益脸上便绽露了一个温和笑容，半真半假地说道：“所以啊，绝对不能让你娘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准会把你藏起来，叫我找都找不到！”
  “那可怎么办？”裴光光叹了一声，忽然听到钱谦益在一旁嗤嗤地笑，一时红了脸辩道，“我可不是怕嫁不了你，我才不稀罕嫁你呢！我这么乖，这么好，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才不少你一个！”
  钱谦益连忙赔笑，“是是是，你不急着嫁，是我急着娶你，这总行了吧？”
  裴光光哼了一声，笑弯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其实，我娘只是不了解你罢了，她要是了解你，就不会这么讨厌你了。”
  钱谦益心里暗想，她若是了解我，指不定抗把菜刀来追我呢！然嘴上却道：“哦？你怎么知道？”
  裴光光想了想，似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那么善良，当初还白给大院里的孩子教书，还带他们上街看皮影戏，吃东西；那天遇到坏蛋，你还救我来着，反正就是很好很好的……”
  “就这样？”
  “还有还有，你还帮我择菜！”
  钱谦益被她逗笑了，只道：“那富贵还帮你挑水劈柴呢！”
  裴光光嘟了嘟嘴说不出话来，想了想才红着脸道：“可是我觉得有你跟我一起干活很开心，很想每天都能这样。”
  钱谦益道：“那我以后天天跟你一块儿干活。”
  裴光光嘻嘻一笑，又想起些什么，鼓着脸说道：“不行的，往后你考上那个庶吉士，你就是官老爷了，到时候就会有很多下人伺候着，怎么可能跟我一起干活啊？”
  钱谦益笑容一滞，说道：“那时你就是官夫人了，他们也要伺候你。”见裴光光笑容淡了下去，他又紧着问道，“你不喜欢有人伺候？”
  “喜欢，当然喜欢，我做梦都想有人伺候我！”裴光光点头如捣蒜，说完之后却又皱紧了眉头，“可是人太多了也不好，一个屋里有我娘，还有我们俩，到时候你把你娘也接过来，这就刚刚好了。”
  话毕，她又觉得不对劲，她这是在说什么呀！羞死人了！
  钱谦益像是沉溺于她的描述中，等她停了下来，这才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笑说道：“这样也不错，但还是得有大宅子，有下人，那样住得才舒服。”
  裴光光歪了歪头，想了想说道：“也对。”说完，又默默地想：读书人就是高瞻远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小一箩菜择了许久，最后裴光光端着菜箩站起来，看着对面的钱谦益说道：“那什么，你该走了……”
  钱谦益有些不舍，站在她对面没有吭声。
  裴光光见他没有动静，忍不住又催了一遍。钱谦益这时候走近了两步，贴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光光……”
  他的气息全洒在她的脸上，裴光光心如鹿撞，低下头就要往后退去，却被钱谦益一手揽住腰，一个用力就被他捞进怀里。
  裴光光羞得脸颊滚烫，吱吱地跟耗子似的挣扎，钱谦益这时候凑近她的耳根低哑着嗓子说道：“光光，就亲一下，就一下……”
  裴光光挣扎得愈发剧烈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钱谦益就有些受伤地问她：“你是不是还不够喜欢我，连亲一下都不给？”
  “不、不……”裴光光羞得脑中一片空白，说话间已经让他锁住了身体，只见他的脸越贴越近，越贴越近，裴光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终是吓得闭上了双眼。
  钱谦益满意一笑，俯□去，轻轻地覆上她的双唇，那软软的滋味让他有一瞬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