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别克陆上公务舱      更新:2022-11-18 17:04      字数:4944
  “ECHO,我不爱穿拖鞋,光脚可不可以进来?”
  邻居甘蒂的女儿奥尔加可怜兮兮的站在客厅外面喊著我。我笑著跑过去把她抱
  起来,不给她踏到地面,把她抱到长沙发上去放著。她,双手缠著我的脖子格格的
  笑个不停。
  我们两个人靠著肩坐著,还是半抱到她。
  “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睡在我床上?”我亲亲她金色的头发,奥尔加用力
  点头。
  “那时候,你才五岁,你哥哥七岁,爸爸妈妈要去跳舞,你们就来跟我过夜。
  记不记得早上我不许你起床,直到我自。⒍⒍⒈。闹学记己睡够了?”我又问。
  奥尔加格格的又笑,拚命点头。
  “你现在几岁?”我推了她一下。
  “十一岁。”
  “那都七年了?”我说。
  “对嘛!”她说。说著说著,奥尔加拿出一个信封来,抽出两张照片,说,“
  这个你带回去给陈爸爸和陈妈妈,叫他们早点回来看我。”
  我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还记得他们?”
  奥尔加慢慢的点头。
  “那你还记得另外一个人罗?也是我们家的。”我说。
  她又点点头。
  “他哪里去了?”
  “天上。”
  我把下巴顶在奥尔加的头发上,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摇晃。
  “ECHO要走了,你知道吧!”
  小人没有动,斜过去看她,她含著好满的一眶眼泪。
  “来!”我紧紧抱住她,把她靠在我肩上。
  “来让ECHO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有关另外一个星球的故事,跟E。
  T。那种很像的”“听不听?”我微笑著把奥尔加推开一点,看住她的大眼睛
  ,又对她鼓励的笑一笑,这才再把她抱著,一如小时候哄她睡时一样。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快到月亮那么远的地方,。⒎⒍⒈。闹学记有
  一个民族,叫中国。那儿的人,在古老古老的时代,就懂得天空里所有的星星,也
  知道用蚕叶的丝,织出美丽的布料来做衣服,在那个国家里,好多好多的人跟我们
  这边一样,在穿衣、吃饭、唱歌、跳舞、有时候他们会哭,因为悲伤。有时候他们
  笑,并不一定为了快乐”“你就是中国过来的。”奥尔加轻轻的说。
  “真聪明的孩子有一年,中国和日本打了好久好久的仗,就在两边不再打
  的时候,一个小婴儿生了下来,她的父亲母亲就叫她平,就是和平的意思那是
  谁呢?”
  “你”奥尔加说,双手反过来勾在我的颈子上。
  “对啦!那就是我呀!有一天,中国神跟加纳利群岛天上的神去开会了,他们
  决定要那个叫做平的中国女人到岛上来认识一个好美丽的金发女孩子”“我出
  来啦。”奥尔加仰头问。
  “听下去呀神呢∶叫这两个人去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等到七年
  以后,才可以分开。亲爱的你,现在我们认识七年满罗。那个中国神说嗳
  ,中国的回中国去吧,走罗!走罗!还有三天了,不能再赖了。你看E。T,不是
  也回他的星球去了”奥尔加瞪住我,我轻轻问她∶“今晚如果你留下来,可以
  睡在我的床上,要不要?”
  她很严肃的摇摇头∶“你不是说吟有七年吗?我们得当心,不要数错了一天才
  好。”
  “那我送你回家,先把眼泪擦干呀!来,给我检查一下。”
  我们默默的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跑到门口去各自穿上。⒏⒍⒈。闹学记鞋子
  ,拉著手,往甘蒂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孤零零的晚上,为著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我仰望天空,把那些星月和云,
  都弄湿了。
  是的,我们要当心,不要弄错了日子。
  神说还有两天了。
  银行的那扇门经理室的,在我又进去的时候被我顺手带上了。坐在米盖的
  对面,缴在桌上的是两张平平的美金本票,而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现金。
  “你怎么变的?”米盖笑了起来。
  也不讲,轻轻叹了口气。
  “请你把这两张支票再换成西币。”我说。
  “什么?”
  “想了一下,觉得,留下来也好,台湾那边不带去了。”
  “换来换去已经损失了好多,现在再换回来,凭空亏了一笔,为什么?”
  “三年前,我们不是有个约定吗?你忘了亲爱的朋友。”我轻轻说。
  “约定,也不过是两个人一生中的七天。”米盖苦笑了一下。
  “而且在十年之后。”我笑著笑著,取了他烟盒里一支烟,说∶“一九九三年
  ,夏天,瑞士。”
  米盖把头一仰,笑著伤感∶“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那时候,如果不死,我也老了。”我说。
  “没关系,ECHO,没关系,我们不是看这些的,我”。⒐⒍⒈。闹学
  记我把左手向他一伸,那几颗小钻镶成的一圈戒指,就戴在手上,我说∶“戴到一
  九九三年,夏天过后,还给你,就永别了。”
  “在这之前,你还回来吗?”
  我叹了口气,说∶“先弄清这些支票,再拿个存摺吧!去弄。”
  外面的朋友,银行的,很快替我弄清了一切,签了字,门又被他们识相的带上
  了。
  “我走了。”我站起来,米盖走到我身边,我不等他有什么举动,把那扇门打
  开了。
  “我要跟他们告别,别送了。”我向他笑一笑,深深的再看了这人一眼,重重
  的握了一下手,还是忍不住轻轻拥抱了一下。
  银行的朋友,一个一个上来,有的握手,有的紧紧的抱住我,我始终笑著笑著
  。
  “快回来喔,我们当心管好你的钱。”
  我点点头,不敢再逗留,甩一下头发,没有回头的大步走出去。背后还有人在
  喊,是那胖子安东尼奥的声音“ECHO,快去快回”第二天清晨,起了
  个早,开著车子,一家花店又一家花店的去找,找不到想要的大盆景,那种吊起来
  快要拖到地的凤尾蕨。
  最后,在港口区大菜场的花摊上,找到了一根长长头发披著,好大一盆吊形植
  物。西班牙文俗称“钱”的盆景。也。0⒎⒈。闹学记算浪漫了,可是比不上蕨类
  的美。
  我将这盆植物当心的放在车厢里怕它受闷,快快开回家去。
  当,那棵巨大的盆景被吊在客厅时,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和清新的美,改变了
  整个空房子的枯寂。
  我将沙发的每一个靠垫都拍拍松,把柜子里所有的床单、毛巾、毛s□、桌布拿
  出来重新摺过,每一块都摺成豆腐干一样整齐,这还不算,将那一排一排衣架的钩
  子方向全都弄成一样的。
  摸摸那个地,没有一丝灰尘。看看那些空了的书架,它们也在发著木质的微光
  。
  那几扇窗,在阳光下亮成透明的。
  我开始铺自己睡的双人床、干净的床单、毛毯、枕头、再给上了一个雪白钩花
  的床罩。那个大卧室,又给放了一些小盆景。
  最后一个晚上在家中,我没有去睡床,躺在沙发上,把这半辈子的人生,如同
  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放给自己看只看一遍,而天已亮了。
  飞机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离开,直飞马德里,不进城去,就在机场过夜。清晨接
  著飞苏黎世,不进城,再接飞香港。在香港,不进城,立即飞台湾。
  邻居,送来了一堆礼物,不想带,又怕他们伤心,勉强给塞进了箱子。
  舍不得丢掉的一套西班牙百科全书和一些巨册的西文书籍,早由远洋渔船换班
  回台的同胞,先给带去了台湾。这些。⒈⒎⒈。闹学记琐事,岛上的中国朋友,充
  分发挥了无尽的同胞爱,他们替我做了好多的事情,跟中国朋友,我们并不伤心分
  离,他们总是隔一阵就来一次台湾,还有见面的机会。
  黄昏的时候,我扣好箱子,把家中花园和几棵大树都洒了水。穿上唯一跟回台
  湾的一双球鞋,把其他多余的干净鞋子拿到甘蒂家去给奥尔加穿我们尺寸一样
  ,而且全是平底鞋。
  “来,吃点东西再走。”甘蒂煮了一些米饭和肉汁给我吃,又递上来一杯葡萄
  酒。
  “既然你坚持,机场我们就不去了。两个小孩吵著要去送呢!你何必那么固执
  。”
  “我想安安静静的走,那种,没有眼泪的走。”我把盘子里的饭乱搞一阵,胡
  乱吃了。
  “给爸爸、妈妈的礼物是小孩子挑的,不要忘了问候他们。”
  我点点头。这时候,小孩子由海边回来了,把我当外星人那么的盯著看。
  “我走了。”当我一站起来时,甘蒂丢掉在洗的碗,往楼上就跑,不说一句话
  。
  “好吧!不要告别。”我笑著笑著,跟甘蒂的先生拥抱了一下,再弯下身,把
  两个孩子各亲了一次。
  孩子们,奥尔加,一秒钟也不肯放过的盯著我的脸。我拉住他们,一起走到墙
  外车边上车,再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亲了一阵。
  “再见!”我说。
  。⒉⒎⒈。闹学记这时,奥尔加追起我的车子来,在大风的黄昏里尖叫著∶“
  你不会回来了你不会回来了。”
  在灯光下,我做了一张卡片,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就在插盯了的鲜花边,写著
  ∶“欢迎亲爱的米可、璜,住进这一个温暖的家。祝你们好风好水,健康幸福。E
  CHO”这时候,班琪的电话来了。
  “我们来接你。”“不必,机场见面交车。”
  “箱子抬得动吗?”“没有问题。”
  “还有谁去机场送?”“还有买房子的那对夫妇,要交钥匙给他们。就没有人
  了,只你们两家。”
  “不要太赶,一会见罗!”“好!”
  我坐下来,把这个明窗净几的家再深深的印一次在心里。
  那时候,一个初抵西班牙,年轻女孩子的身影跳入眼前,当时,她不会说刻班
  牙话,天天在夜里蒙被偷哭,想回台湾去。
  半生的光阴又一次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缓缓流过,黑白片,没有声音的。
  看著身边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就什么也不再有了的行李,这才觉
  得空空的来,空空的去。带来了许多的爱,留下了许多的爱。人生,还是公平的
  。
  看看手表,是时候了,我将所有的窗帘在夜色中拉上,除了向海的那面大窗。
  我将所有的灯熄灭,除了客厅的一盏,那盏发著温暖黄。⒊⒎⒈。闹学记光的立灯
  迎接米可和璜的归来。
  走吧!锁上了房子的门,提著箱子,背著背包,往车房走去。
  出门的最后一霎间,捡起了一片相思树的落叶,顺手往口袋里一塞。
  向街的门灯,也给开了。
  我上车,慢慢把车开到海边,坐在车里,看著岸上家家户户的灯光和那永不止
  歇的海浪,咬一咬牙,倒车掉头,高速往大路开去。
  家、人、宝贝、车、钱,还有今生对这片大海的狂爱,全都留下了。我,算做
  死了一场,这场死,安静得那么美好,算是个好收场了。
  在机场,把车钥匙交给班琪和她的丈夫,她收好,又要讲那种什么我老了要养
  我的话,我喊了她一声,微微笑著。
  璜和米可,收去了那一大串房子钥匙。在钥匙上面,我贴好了号码,一二三四
  ……顺著一道一道门,排著一个一个号码。
  “米可,我想你送走了我,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进房子里看看。替你留了一盏灯
  ,吊著一样你会喜欢的东西在客厅。”我说。
  米可说∶“我想去打扫,急著想去打扫。”
  “打扫什么?”我不讲穿,笑得很耐人寻味,一时里,米可会不过意来。
  那时,扩音机里开始播叫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⒋⒎⒈。闹学记马德
  里班机的乘客,请开始登机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
  “好。”我吸了一口气,向这四个人靠近。
  紧紧的把他们抱在怀里,紧紧的弄痛人的那种拥抱,抱尽了这半生对于西班牙
  狂热的爱。
  “走了!”我说。
  提起背包,跨进了检查室,玻璃外面的人群,扑在窗上向我挥手。
  检查的人说∶“旅行去吗?”
  我说∶“不,我回家去。”
  。⒌⒎⒈。闹学记新天新地重建家园那天,其实我们已经走过了那座被弃的红
  砖屋。走了几步,一转念头,就往右边的草丛里踩进去。
  达尼埃和歌妮停下了步子,歌妮喊了一声∶“有蛇!”我也不理她,向著破屋
  的地方大步走,一面用手拨开茅草,一面吹口哨。
  当我站在破砖破瓦的废屋里时,达尼埃也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