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别克陆上公务舱 更新:2022-11-18 17:04 字数:4911
一脸的胡子,女人头发长长的。
他们左也看、右也看、上也看、下也看,当那个年轻的太太看见了玻璃花房时
,惊喜得叫了起来,一直推她的先生。
“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那个太太问。
当然欢迎他们,不但如此,还倒了红酒出来三个人喝。好,开始讲话了,讲了
一个多钟头,都不提房子,最后我忍不住把话题拉回来,他们才说,两个人都在失
业。
“那怎么买房子呢?”我说。
“等我找到事了,就马上去贷款。”
“可是我不能等你们找到事。”
“你那么急吗?”他们一脸的茫然。
“不行,对不起。”
“我们有信心,再等几个月一定可以找到事情做的,我们大学才毕业。你也明
白这种滋味,对不对?”
还是请他们走了,走的时候,那个太太很怅然,我一狠心,把他们关在门外。
接了电话之后,来的大半是太太们,有一位自称教书的太太,看了房子以后,立即
开始幻想,这间给自己和丈夫,那间给小孩,厨房可以再扩充出去,车房边再开一
个门,草地枯死了是小意思,相思树给它理理头发就好了,那面向海的大窗是最美
的画面,价格太公道了,可以马上付……
她想得如痴如醉,我在一旁也在想,想房子是卖掉啦!可惜了那另外六天
的广告费。没想到第一天就给卖了。
等到那位太太打电话叫先生飞车来看屋时,等到我看见了她先生又羞又急的表
情时,才觉著事情不太顺利了。
。0⒋⒈。闹学记那位先生又是个大胡子,好有耐性的把太太骗上了属于
她的那一辆汽车,才把花园的门给关上,轻声对我说∶“对不起,我太太有妄想症
,她不伤人的,平日做事开车都很正常,就是有一样毛病,她天天看报纸,天天去
看人家要卖的房子,每看一幢,都是满意的啦!你这一幢,我们并不要买,是她毛
病又发了。你懂吗?我太太有病。”
我呆看著这个做先生的,也不知他不买房子干什么要讲他太太有毛病来推托。
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过几天我拿些水果来给你,算做道歉,真对不起,我们告退了。”
他弯著腰好似要向我鞠躬似的,我笑著笑著把门关上了。
卖房子这么有趣,多卖几天也不急了。想到那个先生的样子,我笑了出来。他
一直说太太有毛病,回想起来的确有点可疑。
这种人来看房子,无论病不病,带给卖主的都是快乐。
那个黄昏,我将厨房的纱窗帘拉开,看著夕阳在远方的山峦下落去,而大城的
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想到自己的决心离去,心里升出一份说不出的感伤和依恋。心
情上,但愿房子快快脱手,又但愿它不要卖掉。可是,那属于我的天地并不能再由
此地开始。父母习惯了住在台湾,为著他们,这幢房子的被遗弃,应该算做一件小
事,不然住在海外,天天口说爱父母而没有行动,也是白讲。
既然如此,就等著,将它,卖给心里喜欢的人吧。父母是我的命根,为了他们
,一切的依恋,都可以舍去。
就在那么想的时候,门铃又响了,那批打过电话来的人全来看过房子了,这时
候会是谁呢?我光脚轻轻的往大门跑,。⒈⒋⒈。闹学记先从眼洞里去张望如
果又是那位建筑师太太来杀价,我就不开门。
门开了,一对好朴实好亲切、看上去又是正正派派的一对夫妇站在灯光下。
“听说,你的房子要卖?”我笑说是,又问怎么知道地址的,因为地址没有刊
登在报上,而他们也没有打过电话来。
“我叫璜,在邮局做事的,ECHO,你忘了有一年我们邮局为了你,关门十
五分钟的事情吗?”
我立即想到六年前的一个早晨,那一次我回台不到四个月,再回岛上来时,邮
局拖出来三大邮包的口袋,叫我拿回去。当时,我对著那么多邮件,只差没有哭出
来。怎么搬也搬不上汽车。而小汽车也装不下三大袋满满的信。
就在那种进退不得的情况下,邮局局长当机立断,把大门给关上了,挂出“休
息”的牌子,在一声令下,无论站柜台的或在里面办公的人,全体出动,倒出邮袋
中所有的东西,印刷品往一边丢,信件往另一边放,般空报纸杂志全都丢,这才清
理出了一邮袋的东西全是信。那一场快速的丢和捡,用了十五个人,停局十五
分钟。
“对了,你就是当时在其中帮忙的一个。”我一敲头,连忙再说∶“平日你是
内部作业的,所以一时认不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恩人来了,竟然不识,一时里,我很惭愧。
那位太太,静静的,一双平底布鞋,身上很贴切的一件旧衣。她自我介绍,说
吱米可。
我拉开相思树的枝叶,抱歉的说,说草地全枯了,以前。⒉⒋⒈。闹学记不是
这个样子的。
璜和米可只看了一圈这个房子,就问可不可以坐下来谈。
在他们坐下的那当儿,我心里有声音在说“是他们的了。”
“好,我们不说客气话,就问了你们喜欢吗?”我说。
那两个人,夫妇之间,把手很自然的一握,同时说∶“喜欢。”看见他们一牵
手,我的心就给了这对相亲相爱的人。
“要不要白天再来看一次?”我又问。
“不必了。”
“草死了,花枯了,只有葡萄还是活的,这些你们都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说告以再种。
璜,先喊了一声,脸就红了,他说∶“讲到价格”“价格可以商量。”我
说。看看这一对年轻人,我心里不知怎的喜欢上了他们,价格这东西就不重要了。
“我们才结婚三年,太贵的买不起,如果,如果我们实在是喜欢这房子。”
“报上我登的是六百五十万,已经是对折了。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不贵,真的太便宜了,可是我们存来存去只有五百八十万,那怎么
办呢?”米可把她的秘密一下子讲出来了,脸红红的。
“那就五百六十万好了,家具大部材留下来给你们用。如果不嫌弃,床单、毛
巾、桌布、杯、碗、刀、叉,都留给你们。”
我平平静静的说,那边大吃一惊,因为开出来的价格是。⒊⒋⒈。闹学记很少
很少的,这么一大幢花园洋房,等于半送。不到一百六十万台币。
“你说五百六十万西币就卖了?”璜问。
“米可说你们只有五百八十万,我替你们留下二十万算做粉刷的钱,就好了嘛
!”
“ECHO,你也得为自己想想。”米可说。
“讲卖了就是卖了,不相信,握一个手,就算数。”
璜立即伸出手来与我重重的握了一下,米可吓成呆呆的,不能动。
“明天我们送定金来?”
“不必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双方握了手,就是中国人这句话。好了,我
不反悔的。”
那个夜里,我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动手把荷西的照片由墙上一张
一张取下来,对于其他的一切装饰,都不置可否。心里对这个家的爱恋,用快刀割
断,不去想它,更不伤感,然后,我拨长途电话给台湾的母亲,说∶“房子第一天
就卖掉了,你看我的本事。九月份清理掉满坑满谷的东西,就回来。”母亲问起价
格,我说∶“昨日种种,譬如死了。没有价格啦!卖给了一对喜欢的人,就算好收
场。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饭吃就算好了,妈妈不要太在意。”
就在抵达岛上的第三天,干干脆脆的处理掉了一座、曾经为之魂牵梦萦的美屋
。奇怪的是,那份纠缠来又纠缠去的心,突然舒畅得如同微风吹过的秋天。
那个夜晚,当我独自去海边散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升起的新天新地,它们
那么纯净,里面充满了的,是终于跟。⒋⒋⒈。闹学记著白发爹娘相聚的天伦。
我吹著口哨在黑暗的沙滩上去踏浪,想著,下一步,要丢弃的,该是什么东西
和心情呢?
。⒌⒋⒈。闹学记随风而去当我告诉邻居们房子已经卖掉了的时候,几乎每一
家左邻右舍甚至镇上的朋友都愣了一下。几家镇上的商店曾经好意提供他们的橱窗
吱我去放置售屋的牌子,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办,牌子倒有三家人自己替我用油漆整
整齐齐的以美术字做了出来都用不上,就已卖了。
当那个买好房子的璜看见报上还在刊登“售屋广告”时,气急败坏的又赶了来
,他急得很,因为我没有收定金,还可以反悔的。
“求求你拿点定金去吧!余款等到过户的手续一办好就给你。你不收我们不能
睡觉,天天处在紧张状态里,比当年向米可求婚的时候还要焦虑。ECHO,你做
做好事吧!”
璜和米可以前没有和我交往过,他们不清楚我的个性。为了使他们放心,我们
私底下写了一张契约,拿了象征性的一点定金,就这样,璜和米可放放心心的去了
葡萄牙度假。而我,趁著还有一个多月,正好也在家中度个假,同时开始收拾这满
坑满谷的家了。
“你到底卖了多少钱?”班琪问我。那时我正在她家中吃。⒍⒋⒈。闹学记午
饭。
“七百万西币啦!”我说著不真实的话,脸上神色都不变。
“那太吃亏了,谁叫你那么急。比本钱少了一半。”班琪很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她知道我是五百六十万就卖掉的,可能手上那锅热汤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所以,为著怕她烫到脚不好,我说了谎话。
那几天长途电话一直响,爸爸说∶“恭喜!恭喜!好能干的孩子,那么大一幢
美屋,你将它只合一百六十万台币不到就脱手了。想得开!想得开!做人嘛,这个
样子才叫豁达呀!”
马德里的朋友听说我低价卖了房,就来骂对方,说买方太狠,又说卖方的我太
急。
“话可不是那么说,人家年轻夫妇没有钱,我也是挑人卖的。想想看,买方那
么爱种植,家给了他们将来会有多么好看,你们不要骂嘛!我是千肯万肯的。”
“那你家具全部给他们啦?”邻居甘蒂在我家东张西望,一副想抢东西的样子
。
“好啦!我去过璜和米可的家那幢租来的小公寓,他们没有什么东西,留
下来给他们也算做好事。”
“这个维纳斯的石像?”甘蒂用手一指,另一只手就往口过去咬指甲
。
“给你。”我笑著把她啃指甲的手拍的一打。
“我不是来讨东西的,你晓得,你的装饰一向是我的美梦,我向你买。”
“我家的,都是无价之宝,你买不起,只有收得起。送你。⒎⒋⒈。闹学记还
来不及呢,还说什么价钱,不叫朋友了。”我笑著把她拉到石像边,她不肯收。
台湾的朋友打电话来,说∶“把你的东西统统海运回来,运费由我来付,东西
就算我的了,你千万不要乱送人。”
台湾的朋友不容易明白,在西班牙,我也有生死之交,这次离别,总得留些物
品给朋友当纪念,再说,爱我的人太多太多,东西哪里够分呢?
那个晚上,甘蒂的大男孩子、女儿和我三个人,抱著爱神维纳斯的石像、掮著
一只一百二十年前的一个黑铁箱,箱内放了好大一个手提收录音机、一个双人粗棉
吊床、一整套老式瓷器加上一块撒哈拉大挂毡,将它们装满了一车子,小孩子跟著
车跑,我慢慢往下一条街开,就送东西去了。
“出来抱女人呀!莫得斯多”我叫唤著甘蒂先生的名字,声音在夜风里吹
得好远好嘹亮。
甘蒂看见那只老箱子,激动得把手一捂脸,快哭出来了。
她想这只海盗式的老箱子想了好多年。以前,我怎么也不肯给她。
“ECHO,你疯了。”甘蒂叫起来。
“没有疯,你当我也死啦!遗产、遗产”说著我咯咯的笑,跑上去抱住她
的腰。
“一天到晚死呀死呀的,快别乱说了。”
都叹了口气,凝望著我最心爱的女友,想到丈夫出事的那个晚上,当时她飞车
沉著脸跟先生赶来时的表情,我很想再说一次感谢的话,可是说不出来。
“放下了东西,如果不留下来吃晚饭就快走,我受不了。⒏⒋⒈。闹学记你。
”甘蒂说著就眼湿,眼湿了就骂人。
我笑著又亲了一下她,跑到她厨房里拿了一个面包,捞了一条香肠,上车就走
。
回到家里,四周望了一望,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