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11-18 17:03      字数:46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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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波杂志》载:“成都市中有聚香鼎,以数炉焚香环于外,则烟皆聚其中。”又巴东寺僧得青磁碗,投米其中,一夕,满盆皆米,投以金银皆然,谓之聚宝碗。国朝沈万三富甲天下,人言其家有聚宝盆,戏说耳。不知此物世间未尝无也。
  今天下交易所通行者,钱与银耳。用钱便于贫民。然所聚之处,人多以赌废业。京师水衡日铸十余万钱,所行不过北至卢龙,南至德州,方二千余里耳。而钱下加多,何也?山东银钱杂用,其钱皆用宋年号者,每二可当新钱之一,而新钱废不用。然宋钱无铸者,多从土中掘出之,所得几何?终岁用之,而钱亦不加少,又何也?南都虽铸钱而不甚多,其钱差薄于京师者,而民间或有私铸之盗。闽、广绝不用钱,而用银低假,市肆作奸,尤可恨也。
  滇人以贝代钱,每十贝当一钱,贫民诚便。然白银一两,当得贝一万枚,携者不亦难乎?且易破碎,非如钱之可复铸也。宋、元用钞,尤极不便:雨鼠啮,即成为乌有;怀中橐底,皆致磨灭;人惟日日作守钞奴耳。夫银钱之所以便者,水火不毁,虫鼠不侵,流转万端,复归本质。盖百货交易,低昂淆乱,必得一至无用者,衡于其间,而后流通不息。此圣人操世之大术也。
  今人,银概谓之朱提。按《汉书·地里注》:“朱提出银。”《食货志》:“朱提银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它银一流直一千。”则朱提,地名,既不可名银,而朱提之银又非凡银比也。汉银八两直钱一千,可见当时银钱而贱贵。今时银一两即值千钱矣。朱音殊,提音匙。
  本蛮夷国名,其地产宝石,中国谓之,其色殷红,大者如栗。《太平广记》载:“李章武所得,状如槲叶,绀碧而冷。”今中国买肆中者,皆如瓦砾耳。
  古者,妇人皆着袜穿履,与男子原无分别也。唐李郢诗:“高歌一曲刘郎醉,脱取明金压绣鞋。”则当时始有绣者。至缠足之制兴,而男女之履,始迥别矣。今之妇女亦罕有着袜者,杨用修以屦人掌后之服屦为周公病,盖未之深思也。
  侧注,儒冠也。,武冠也。,侍中冠也,豸,惠文法冠也,远游、博山,太子冠也。翼善、平天、通天、高山,天子冠也。却敌,卫士冠也。貂蝉,功臣冠也。却非,仆射冠也。巧士,黄门从官冠也。进贤,群臣冠也。毋追收,夏冠也。章甫寻,殷冠也。委貌,周冠也。华山,宋钅开冠也。鹿皮,张欣泰冠也。桑叶,原宪冠也。竹皮,汉高帝亭长冠也。獭皮,陈伯之冠也。交让,公孙述冠也。步摇,江充及慕容跋冠也。进德,唐太宗赐贵臣冠也。玉叶,太平公主冠也。方山,舞人冠也。九星、灵芝、夜光,上元夫人冠也。晨婴,西王母冠也。芙蓉,卫叔卿冠也。骨苏,高丽冠也。无头,宋康王冠也。鹬冠,郑子臧冠也。貊冠,屈到冠也。豹冠,范献子冠也。北斗,道冠也。虎皮,胡冠也。
  今内监帽样,高丽王冠制也。国初高丽未服,太祖密遣人瞰其冠,命诸内竖皆冠之,及其使至,指示之曰:“此皆汝主等辈也,皆已服役,汝主尚不降耶?”使者归言之,遂奉正朔。
  古妇人亦着帽。汉薄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注:“帽也。”赵昭仪上飞燕金花紫纶帽。又贺德基于白马寺逢一妇人,脱白纶巾以赠之。诸葛武侯遗司马懿巾帼妇人之服。则古妇人亦有巾也。
  古人帻之上加巾冠,想亦因发不齐之故。今之网巾,是其遗意。但帻以布绢为之,又加屋其上,故亦可以代冠。如董偃绿帻、孙坚赤{剡}帻之类,即今俗名脑包者也。网巾以马鬃或线为之,功虽省,而巾冠不可无矣。北地苦寒,亦有以绢布为网巾者,然无屋终不可见人。
  童子帻无屋者,示不成人也。近时三五十年前,总角者犹系一网巾边,是其遗制。既云童子帻无屋,明丈夫帻皆有屋矣。又云王莽以顶秃加屋,何耶?董偃,武帝时人,以绿帻见天子,必非无屋者,帻本贱者之服。绿帻,又其贱者,近代乐工着绿头巾,亦此意也。
  纣衣宝玉自焚。汉上官太后服珠襦。霍光、耿秉薨,皆赐玉衣。太始元年,频斯国人来朝,以五色玉为衣。近代豪富之家,有衣珍珠半臂者,而玉衣未有闻矣。
  三代之为信者,符节而已,未有玺也。《周礼》九节玺居一焉。玺亦所以为节。郑康成谓止用之货贿,盖亦用以钤封,恐人之伪易也。秦得和氏之璧,令李斯篆之,为传国玺,故天子始称玺书;诸侯而下,称印而已。然考印薮所载,汉时印大小不同,文亦殊绝,盖或制于官,或私刻之,固自不同。而公卿列侯,卒于位者,皆以印绶赐葬,致仕策免者,始上印绶,则一人一印,非若今之为官物也。古者,百官之印,皆组穿之,而佩于腰,或令吏人系之于臂。至宋而后,印大而重,系之不便。杨虞卿为吏部,始置匮以锁之,而绶系于钥。今之有印,则有绶是也。至今日则绶亦不以系钥,而虚佩之矣。国家之制,天子玉玺,侯王大将军皆金印,二品以银,三品之下以铜。其非掌印而给者,谓之关防。印方而关防长,以此为别耳。其实出钦给者,亦概得谓之印也。
  唐时文武官,三品以上,金玉带;四品、五品并金带;六品、七品并银带;八品、九品并俞石带;庶人,铜铁带。五品以上皆赐鱼袋,饰以银。三品以上,赐金装刀子、砺石一具。其衣,紫为上,绯次之,绿为下。绶则紫为上,艾墨次之,黄为下。至于天子之服色尚黄。则自汉以来然矣。
  唐时百官,随身鱼符,左一右一;左者进内,右者随身,皆盛以袋,则似今京官之牙牌耳。宋赐命带者,例不佩鱼,惟两府赐佩,谓之重金。今之牙牌,自宰辅至小官,任京师者俱有之,盖以须若印绶然。其官职皆镌牌上,拜官则于尚宝司领出,出京及迁转则缴还,盖祖制也。
  国朝服色以补为别,皆用鸟兽,盖取古人以鸟纪官之意。文官惟法官服豸,其余皆鸟,武官皆兽。至于带,则以犀居金之上,皆有不可晓者。
  国朝服色之最滥者,内臣与武臣也。内官衣蟒腰玉者,禁中殆万人,而武臣万户以上即腰金,计亦不下万人。至于边师缇骑,冒功邀赏,腰玉者又不知其几也。
  《说文》曰:“带,绅也。男子ひ带,妇人丝带。”古人之带,多用韦布之属,取其下垂。《诗》云:“容兮遂兮,垂带悸兮。匪伊垂之,带则有余。”似今衣之有大带耳。至鲁仲连谓田单曰:“将军黄金横带,骋于临淄之间。”则金带之制兴矣。
  古人仕者,有带,有绶,又有囊。囊绶皆缀于带者。八座尚书荷紫,以生紫为袷囊,缀之服外,加于右肩。传云:“周王负成王制。”此服,唐时亦以为朝服。或云:“汉世用盛奏事,负之以行。”未详也。至宋有金鱼袋,国朝俱无之。
  《晋书·舆服志》云:“汉世着ひ囊者,侧在腰间,谓之傍囊,或谓之绶囊。”然则以囊盛绶耳。
  三代圣人,治定功成,然后制礼作乐,以为翊赞太平之具,故其精蕴足以节宣阴阳,感动天地,非圣人不能作也。而后世之治,其最失圣人意者,无如礼、乐二端。盖自汉之初,叔孙之所谓礼者,已不过绵蕞拜跽之仪,而贾生之所陈,文帝之所谦让未遑者,亦不过易正朔,改车服,定律吕而已。此果三代之所谓礼、乐乎?噫!何易言之也!然以此数者。为足以尽礼、乐,则亦何必圣人而后制作?以此数者为不足以尽礼、乐,则又未见圣人于数者之外,而别有所经营筹度也?抑其所谓无体之礼,无声之乐者,皆在治定功成之先,而特借此以为润色之具耶?不然,则其不可传者,与其人皆已朽,而所传于后世者,皆其刍狗糟粕而不足凭耶?自汉以下,一代各有一代之礼、乐,非无之也,而礼止于度数已耳,乐止于节奏已耳,与三代圣人之所言者,固判乎其不相蒙也。而乐之失,视礼尤甚,何者?礼之节度,尚可绎思,而乐之旨趣,茫无着落也。
  古先圣人,一代之乐必叙一代之治,想其音律节奏,词语次序,皆叙开创守成之事,如所谓一成而北出,再成而伐商者,盖纪其实也。孔子谓韶尽美,又尽善;武尽美,未尽善。夫以周公之才之美,岂不能以唐虞揖逊之音,文其放伐哉?而终不以彼易此者,非是不足以昭成功,扬丕烈,祖宗弗享也。然舜之乐,流传至春秋,音响节奏俱在,以齐国之霸习,急功利,喜夸诈,迨其末也。田氏专政,主德日衰,纵日奏虞庭之乐,能令四方风动,凤仪兽舞耶?故吾以为乐者,饰治之具,而非致治之本也。但不知孔子之所赞叹忘肉,季札之所谓如天之无不覆,如地之无不载者;将谓其声音耶?抑因声而想其政治耶?抑声中之词义深美,如所谓三口者耶?若止于声音,则列国皆可放效,工瞽皆可传习,何孔子不以之语太师,而必至齐始闻之耶?抑列国各有乐,不相授受,而舜之乐竟为胡公家传之谱耶?学者徒据纸上之谈,而不能深推其故,亦何益之有也。
  古乐不复作矣,即知乐者,世能有几?季札观乐,而知列国兴衰;师旷吹口,而知南风不竞;即隋唐之间亦有知官声往而不返,为东幸不终之兆者。彼太常乐官但知较度数,考分秒,辨累黍,量尺寸而已。纵使事事合古,分毫不差,然于乐之理,毫无干涉也。盖自宋以来,胡瑗、范景仁之徒,已不胜其聚讼,而况至于今日,上之人既不以为急务,而学士大夫亦无复有深心而精究之者。郊庙燕享之间,笙磬祝圉,徒存虚器,考击拊搏,仅为故事,而其它之行于世者,不过篥之胡声与淫哇之词曲耳,以此为乐,吾所不敢知也。
  识钅享于阮咸者,知乐器,制未知乐音;识断弦卧吹者知乐音,而未知乐理。李嗣真知诸王之蹂践,王仁裕卜禁中之斗争,王令言知宫车之不返,刘义叟卜圣口口眩惑,庶几季札、师旷之亚矣,而理不可得而闻也。至于玄鹤二八,延颈哀鸣;三龙翔舟,水木震动;称赏之词,恐过其实。
  今人间所用之乐,则篥也,笙也,萧也,筝也,钟鼓也。篥多南曲,而箫筝多北曲也。其它琴瑟箜篌之属,徒自赏心,不谐众耳矣。又有所谓三弦者,常合箫而鼓之,然多淫哇之词,倡优之所习耳。有梅花角,声甚凄清,然军中之乐,世不恒用。余在济南葛尚宝家见二胡雏,能卷树叶作笳吹之,其音节不可晓,然亦悲酸清切。余谓主人:“昔中国吹之,能令胡骑北走;今胡儿吹之,反令我辈堕堕乎?”一笑而已。
  今鼓琴者,有闽操、浙操二音,盖亦南北曲之别也。浙操近雅,故士君子尚之,亦犹曲之有浙腔耳。莆人多善鼓琴。多操闽音;至于漳、泉,遂有乡音词曲,侏亻离之甚,即本郡人不能了了也。
  夫子谓郑声淫。淫者,靡也,巧也,乐而过度也,艳而无实也。盖郑、卫之风俗,侈靡纤巧,故其声音亦然。无复大雅之乐也。后人以淫为淫欲,故概以二国之诗皆为男女会合之作,失之远矣。夫闾阎里巷之诗,未必书入乐章,而国君郊祀朝会之乐,自胙土之初,即己有之,又安得执后代之风谣而传会为开国之乐声乎?圣人以其淫哇,不可用之于朝廷宗庙,故欲放之。要其亡国之本原,不在此也。招之在齐,不能救齐之亡,则郑声施之圣明之世,岂能便危亡哉?宋广平之好羯鼓,寇莱公之舞柘枝,不害其为刚正也,况悬之于庭乎?但终伤绮靡,如淫词艳曲,未免摈于圣人之世耳。
  中散之琴,李谟之笛,邹衍之管,梓庆之钅,皆冥通鬼神,功参造化,吾闻其语,未见其人也,中郎之识柯亭,嗣真之辨钟铎,宋沈之知编钟,李琬之听羯鼓,赏鉴入神,匠心独诣,求之于今,岂复有其人乎?太常之所师,亦不过乐章之糟粕,里巷之所传习,率皆拍合之章程,守而勿失,便为知音矣,岂复有能新翻一曲,别造一调而叶之律吕,令人传诵者哉?故吾谓今之最不古若者,此一途也。
  京师有瞽者,善弹琵琶,能作百般声音;尝宴,冠裳,匿屏帏后作之,初作如媪唤伎者声,继作伎者称疾不出,往复数四,谇诟勃溪,遂至掷器破钵,大小纷纭,或詈或哭,或劝或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