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11-18 17:03      字数:4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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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尺之面,亿兆殊形,此造物之巧也;方寸之心,亿兆异向,此人之巧也。然面貌,父子、兄弟有相肖者矣,至于心,虽骨肉衽席,其志不同行也,人巧胜於天也。
  陆士龙有笑疾,古今一人而已。齐之雍门,汉之许庆,唐之唐衢,皆以善哭称,可谓有哭疾也。滑石梁好畏,见子之影以为鬼而惊死,谓之有畏疾,可矣。
  杞梁之妻,哭三日而城为之摧,信乎其善哭也。王莽帅诸生小民会哭南郊,哭甚者除为吁嗟郎。刘德愿以哭贵嫔得刺史,是教人以哭也。如丁邹、严兴之哭和士开母,程伯献、冯绍正之哭高力士母,又不待教而能者也。宇宙之间,何所不有。
  尧、舜至圣,身如脯腊;桀、纣无道,肥肤三尺。
  赵伯翁肥大,夏月诸孙纳李八九枚於其脐中,此必误也。李或是郁李耳,大如樱桃,故可纳八九枚也。
  尧八眉,舜四瞳子,禹目跳,汤偏,文王四乳,仲尼面如蒙ㄡ,周公身如断,皋陶色如削爪,闳夭面无见肤,传说身如植鳍,伊尹面无须麋,故知大圣、大贤不可以形貌相也。
  九真女子赵妪,乳长数尺。冯宝妻洗氏亦长二尺,暑热则担于肩。李光弼之母,须数十根。皆异表也。而或立殊勋,或止作贼,在其人尔。宋徽宗时,有酒保妇朱氏,四十生须,长六七寸。《庚巳编》载弘治末,应山县女子生髭三寸许。又郧阳一妇,美色,生须三缭,约数十茎。而皆无它异。
  舜重瞳子,盖偶然尔,未必便为圣人之表也。后世君则项羽、王莽、吕光、李煜,臣则沈约、鱼俱、萧罗、友孜,皆云重瞳,而不克终者过半,相何足据哉?
  《风俗通》云:“赵王好大眉,人间皆半额。齐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夫细腰束素,固自可人,广眉不修,丑莫甚焉,不必半额也。又云:“楚王好细腰,群臣皆数米而炊,顺风而趋。”夫妇人细腰可耳,施之臣下,将欲何为?此亦可笑之甚也!
  人有生而白毛者,近人妖也。晋惠帝永宁元年,齐王ぁ举义军,军中有小儿,出于襄城繁昌县,年八岁,发体悉白,颇能卜。吾郡中亦有一人,今年才二十余岁耳,而眉发皤然,举体皆白毛,无一根黑者。两日昏昏然,不甚见物。每里中杂剧,辄扮作东方朔。余已见之十余年矣。
  人以须发早白为不寿之征,此未必然。晋王彪之年三十余,须鬓尽白,时人谓之王白头,后至七十余岁始卒。余友林生者,二十许,头即白,今五十尚无恙也。
  崔琰须长四尺。王育、刘渊,皆三尺。渊子曜长至五尺。谢灵运须垂至地。关羽、胡天渊,髯皆数尺。国朝石亨、张敬修,髯皆过膝。然相法曰:“须长过发,名为倒挂,必主兵厄。”验之,往往奇中。
  相书云:“耳门小者,其人富而吝。”又曰:“耳门不容麦,寿可逾百。”夫既富而吝矣,虽百岁何为?
  汾阳王足掌有黑子,使浑洗足,而亦有之,知其贵而不寿。张守使安禄山洗足亦然。大凡足有黑子者,多为贵征。汉高祖左股七十二黑子也。然黑子欲藏,生显处多不佳。余见真州一沙弥,自项以下,黑子如织,卒无以异人也。
  汉先主戏张裕多须,曰:“诸毛绕涿居。”裕答之亦云:“露涿君。”详其语,必当时以男子势为涿也。
  人寿不过百岁,数之终也,故过百二十不死,谓之失归之妖。然汉窦公,年一百八十。晋赵逸,二百岁。元魏罗结,一百七岁,总三十六曹事,精爽不衰,至一百二十乃死。洛阳李元爽,年百三十六岁。钟离人顾思远,年一百十二岁,食兼于人,头有肉角。穰城有人二百四十岁,不复食谷,惟饮曾孙妇乳。荆州上津乡人张元始,一百一十六岁,膂力过人,进食不异。范明友鲜卑奴,二百五十岁。梁鄱阳忠烈王友僧惠照,至唐元和中犹存,年二百九十岁。日本纪武内,年三百七年。金完颜氏医姥,年二百许岁。此皆正史所载。其它小说,若宋卿、党翁之类,又不胜其数也。
  山东济宁州民王士能,生元至正甲辰,至国朝成化癸卯,已一百二十岁,行止如常,后不知所终,今其子孙、住宅、坊额尚在也,相传蜀雪山过异人致然。国初茹文中亦百余岁。近时闽中林太守春泽公,大廷尉如楚祖也,年一百四岁乃卒。己酉岁,余宅艰家居,地邻郡庠之后圃,圃中有种蔬者,生弘治之癸亥已,一百七岁矣,老而无子,婿亦七十余岁,又二岁乃死,彼固无养生之术者也。然孤寡贫困,虽寿亦无益耳。至於永乐中,楚一盗魁,年一百二十五岁,尤为可恨也!
  彭祖之知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十八。士固有不朽者,修短何足论也?然进德修业,未见其止,中途摧谢,万世之下有遗恨焉。故曰:“人不可无年。”
  颜回不死,可以圣矣;诸葛亮不死,可以王矣。此不幸而死者也。贾生志大才疏,言非实用;长吉蛇神牛鬼,将堕恶道。天假之年,反露其短,此幸而死者也。至于范云、沈约、褚渊、夏贵之辈,又不幸而不死者也。
  吾郡林太守春泽子孙皆寿逾八十,其家相传服松梅丸,云:“取松脂,用河水浸四十九日,文武火煮,令白如饧饣唐,然后和乌梅地黄为丸,服之,大便常秘结。太守公年老,生果冰水不去口,终不泄泻,然他人多不能服。”余同年沈茂荣为监司,求其方於林孙,服之,火盛欲炽,日加烦渴,不久而死,是欲延年而反促寿矣。故知修短亦自天数也。
  汉中山王胜有子百二十人,此古今所无之事,而萧梁鄱阳忠烈王恢亦有男女百人,国朝庆成王有子百人,三者足以媲美。要亦王侯之家固宜尔尔。士庶媵侍有限,口食不充,多男多累,帝尧已虑之矣。
  隋,麻叔谋、朱粲尝蒸小儿以为膳。五代,苌从简好食人肉,所至多潜捕民间小儿以为食。严震、独孤庄皆有此嗜。至宋邕智高之母阿侬者,性惨毒,嗜小儿肉,每食必杀小儿。噫!此虎狼所不为,而人为之乎?
  杨子云曰:“富无仁义之行,犹圈中之鹿,栏中之牛也。”然以匹夫而富敌王公,权侔卿相,其人必非寻常见解,故子长于货殖诸子尤焉。但古之致富者,皆观天时,逐地利,取予こ舍,动合权变,如陶朱、计然,其上者也;卓氏、程郑,铁冶力作,纤啬射利,固已贾行而市心矣。后世倚权怙势,纳贿行劫,如石崇、王元宝之流,乃豺狼蛇蝎,岂独牛豕而已哉?
  秦汉之富家,如陶朱、程郑、计然、猗顿之外,卓王孙家僮千人,袁广汉藏镪巨万,樊重富拟封君,折像赀逾二亿,糜竺僮客万人,而邓通、董贤、郭况、之辈,又不论已。其它杜陵、樊嘉、茂陵、挚纲及如氏,苴氏,刁间姓伟、张长叔、薜子仲等,赀皆至十千万,今之王侯有是乎?石崇、刁逵之于晋,王元宝、邹骆驼之于唐,称巨擘矣。而李昊、元雍,动笑石家乞儿,彼郡王宰相擅权纳贿,亦不过邓通、董贤之流,何足道也?宋不闻有巨富者,当时天下金帛,半为金辽括尽矣。国初,金陵沈富字仲荣,富甲天下,人呼沈万三云。太祖军资多取足焉。后以事谪辽阳,子孙仍富。或云:“穴地得金。”或云:“有点化术。”不知然否。其后纵有货殖者,不过至百万止矣,使石崇辈见之,又不知当何揶揄也?
  富者多悭,非悭不能富也;富者多愚,非愚不能富也。此子云所谓圈鹿栏牛者也。
  人而无子,天之﹃民也,然贫贱之家,百无一二,富贵之家,此患不绝。其故何也?种有贵贱,多寡自殊,一也;血气未定,多所斫丧,二也;嬖幸既众,功不专精,三也;药石助长,无益有害,四也;专求美曼,不择福相,五也;婴儿饱暖,多生疾患,六也;要其究竟,皆莫之为而为。虞翻为子娶妇,远求小姓,足使生子,盖妇之骄妒淫佚,多令后嗣夭阏也。然而不尽然也。
  晋姚弋仲有子四十二人,吐谷浑有子六十人,宋张耆子亦四十二,弋仲不闻其有他术,耆诸姬妾窗阁皆直马厩,每马交合,纵使观之,随有御幸,无不成孕。
  颜之推赋云:“魏妪何多,一孕四十?中山何伙有子百廿?”妇人孕至四十,亦古今稀有之事也。
  山气多男,泽气多女,故山陵险阻,人多负气;江河清洁,女多佳丽。
  齿居晋而黄,颈处险而瘿。晋地多枣,故嗜者齿黄;然齐亦多枣,何独言晋也?瘿虽由山溪之水所致,然多北方,如滕县、南阳、易州之处,饮其水者,辄患,至江南千峰万壑中,居者何限?不闻其有颈疾也。至北方舆夫,项背负重日久,结瘤亦如瘿状,但有面背之异耳。岭南人好啖槟榔,齿多焦黑,宁独晋乎?至于衍气多仁,陵气多贪,云气多痹,谷气多寿,恐亦未尽然也。
  鞑靼种类,生无痘疹,以不食盐、醋故也。近闻其与中国互市,间亦学中国饮食,遂时一有之,彼人即舁置深谷中,任其生死绝迹,不敢省视矣。一云,不食猪肉故尔。
  桂州妇人生子,辄取其衣胞,洗净细切,五味调和,烹之以享亲友。此夷俗也。然余习见富贵之家取紫河车为丸,千钱一具,皆密令稳婆盗出,血肉腥秽,以为至宝,不亦可怪之甚耶?
  紫河车,欲得首胎生男者为佳。相传胞衣为人取去,儿必不育,故中家以上,防收生妪如防盗。然而妪贪厚利,百计潜易以出,其功不过壮阳道、滋气血而已,而忍于贼人之子。噫!媪不足责也,富贵之人亦独何心哉!
  一产三男,史必书之,纪异也。然亦有产四男者。余在福州亲见之,守东门军人妻也。《庚巳编》载武进人张麻妻一产五男。嘉靖六年,河间民李公窝妇陈氏一产七女。此载籍以来所无者。
  汉窦武之母产一蛇、一鹤。晋抱罕令严根妓产一龙、一女、一鹅。刘聪后刘氏,产一蛇、一虎。唐大顺中,资州王全义妻孕,而渐下入股至足,大拇指拆而生珠,渐长大如杯。宋潮州妇人产子如指大,五体皆具者百余枚,其它形体奇异者不可胜纪,盖其所感触者异耳。
  晋惠帝时,京洛有人,兼男女体,亦能两用人道者,今人谓之半男女也。又有一种石女,一云实女,无女体而亦无男体。近闻昆陵一缙绅夫人,从子至午则男,从未至亥则女。其夫亦为置妾媵数辈侍之,有伎亲承枕席,出以语人云:“与男子殊无异,但阳道少弱耳。”(一云,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女。《般若经》载博义半择迦是也。)
  晋元帝太兴初,有女子,其阴在腹,当脐下。自中国来至江东,其性淫而不产,又有女子,阴在首,性亦淫。夫阴在首上,不知何以受淫?《佛经》载人身受淫有七处,前后窍及口与两手、两足弯也。今西北军士有以足弯当龙阳者。史传载有以口承唾者,亦有以口承便溺者,其受淫又何足怪?
  生者疑于兄弟。或云:“后生者为兄,以其居上也。”此《西京杂记》所载。盖霍将军时已有此议论矣。然据引殷王祖甲、许厘庄公、楚大夫廖勒、郑昌时、文长倩、滕公、李黎等,皆以前生者为兄,则知后生为兄之说不经矣。乃世亦有共胞,靠背而生者,孰从而定之?余所见妇人,有产数日而复产者,即祖甲以卯日生,嚣已日生,良亦隔二日矣。嘉靖初,京师民米鉴妻,二月十一生一子,十二生一子,十三生一子。近日范工部钫内子得一女,四阅月矣,又生一男子,此亦古今所未见之事也。
  陈后《山丛谈》云:“郯城民妻有二十一子,而双生者七。”余闻之相人者:“妇人上唇有黑子者,多生。”
  晋时暨阳人任谷耕于野,见羽衣人,与淫,遂孕。至期复至,以刀穿其阴下,出一蛇子,遂成宦者。宋宣和六年,有卖青果男子,孕而生女,蓐母不能收,易七人,始免而逃去。国朝周文襄在姑苏日,有报男子生子者,公不答,但目诸门子曰:“汝辈慎之。近来男色甚於女,其必至之势也。”
  叶少蕴云:“某五十后不生子,六十后不盖屋,七十后不做官。”夫子女多寡,听之可也。五十之年,岂遽能闭关乎?屋蔽风雨而止,不必限之以年也。七十而后休官,不亦晚乎?人生得到七十,复能有几?以余论之,五十后不当置妾,六十后不当作官,七十后即一切名根系念,尽与敕断,以保天年可也。
  思虑之害人,甚於酒色,富贵之家,多以酒色伤生;贤智之士,多以思虑损寿。
  思虑多则心火上炎,火炎则肾水下涸,心肾不交,人理绝矣。故文人多无子,亦多不寿,职是故也。然而不能自克,何也?彼其所重有甚于子与寿也。
  昔人有言:“生而富贵,穷奢极欲,无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