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2-11-10 16:23      字数:5117
  景梅糟糕的心情,犹如八月飞雪,苦不堪言。
  贾欣欣出了家门,原路返回,到路边的小吃街觅食。经过一家奶茶店,无意中朝街对面一瞥,脸色乍变,拿手挡住半边脸,快速闪进奶茶店。贾欣欣惦着脚尖悄悄退到门后,以门口的落地盆栽做掩护,窥探对面的情况。
  吃喝的地方统共这一条小街,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时又是吃饭的点,想不碰到都难。
  景瑶三人吃完出来,说说笑笑往街后面停车的空地走去。
  贾欣欣下意识不想和表姐打招呼,姐妹俩气场不和,说不到一块。表姐看起来很贵气,很有派头,但事实究竟如何,一时难说。谁晓得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装门面。
  表姐穷酸惯了,向来勒起裤腰带过日子,突然变得贵妇范十足,光彩照人。那画面,实在刺太眼。
  贾欣欣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又想找表姐蹭油水,又有些不甘心,不想轻易示弱。酸葡萄心理,一时难以接受。
  表姐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没准给有钱人家当保姆带孩子呢。
  贾欣欣自娱自乐的脑补,兴灾乐祸的幻想,越想越高兴,不禁嘿嘿笑出声。
  “学姐,你在干嘛?”
  钟思拿到奶茶,回身便见贾欣欣蹲在门口发笑,出于礼貌,钟思经过她身侧时打了声招呼。
  陡听声音,贾欣欣身子一哆嗦,吓了一跳,从臆想中回神。扭头见是钟思,颤巍巍站直身子露出自以为甜美百分百的笑容,“钟学弟啊,好巧。”
  钟思和贾欣欣不过泛泛之交,打招呼笑过以后,钟思道再见,抬腿往外走。刚刚转了个身,衣角就被人从后面拽住,钟思回头,贾欣欣笑得无辜又可怜。
  “学弟,我钱包没带,能不能请我吃个饭。”出手要果断,抓住一个冤大头,吃定霸王餐。
  钟思很想说,我们还没熟到请客吃饭的地步。
  贾欣欣可怜兮兮瞅他,捂着肚子,小眼神好不委屈。几乎浑身上下都在说,我好饿,我好饿,你不管我,我就饿死了。
  钟思不好拒绝,毕竟是学姐,还是半生不熟的关系。平时异性朋友少,钟思又没啥行之有效的脱身经验,只能僵硬脖子点了点头。
  另一头,小许把景瑶和艾佳安全送回家,脚盘未歇,驱车开往柏氏,准备将今天出门遇到的突发情况报告给柏慕航。
  柏慕航一边留神听着,一边把玩手里的袖珍相机,兴趣十足。
  狗仔队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把闪光灯关掉,偷拍很方便,无声无息。若非极其机敏的人,哪会在上街游玩时注意到这种小玩意。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夫人和小少爷从饭馆出来,上车之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许就是最后的黄雀。
  迟疑片刻,小许看了看柏慕航,继续说道,“对方很害怕,说自己是在校大学生,喜欢拍照,看到美丽的事物就想拍下来。”
  有点眼光,柏慕航“哦”了一声,挑眉看小许。古董挂钟一圈一圈慢悠悠吧嗒走着,似在回应柏慕航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觉得呢。”
  “侵入学校学籍系统查询,确有此人。”小许照实回答。
  柏慕航轻轻笑了一声,把相机扔在桌上,“就算是学生,也有被人利用的时候。”
  手肘撑在桌面,柏慕航双手交叠。防幅射眼镜架在鼻梁上,特制的金色镜框,眼眸一闪,镜片泛起幽光,薄唇轻轻吐出,“盯紧他。”
  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刻意为之,或是有人挑唆。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观察一段时间,确定是不是害虫,再决定要不要剔除掉。
  晚上,柏慕航回家,轻描淡写提及此事。景瑶先是惊讶,回忆白天走过的路线,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跟踪者。
  太迟钝了,不可饶恕,景瑶谴责完自己,又担忧起儿子。
  “浩仔明天去幼儿园,要不我和孩子一块去,既能陪他又能保护他。”
  本来今天就该去的,学校检修水电,所以推迟一天。
  利用多出来的一天带孩子出门会友,没想到竟然被人跟踪偷拍。有钱人的生活,自由真可贵。
  “没必要,幼儿园的保安系统很到位。我每年投一大笔钱进去,不是扔着好玩的。真有什么事,你一人也应付不了。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我要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
  柏慕航的阴狠,毫无保留展现在景瑶面前。他自傲又自负,不屑于伪装,想到什么说什么,是非黑白,自己说了算。
  “要不,我去幼儿园工作,就近照顾孩子?”
  景瑶突发奇想,试探着提议。
  学龄前儿童的教育,无非是教孩子认字做简单算术培养独立意识,还有照顾吃喝拉撒,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能胜任。
  她的职业自由,有灵感了就创作,创作不出来的时候等同于无业游民。无所事事,闲出来的时间无聊到数苍蝇拍蚊子。
  照顾孩子绰绰有余,况且,小孩子天真童趣,想法天马行空,她实地考察,没准能找到极棒的素材。
  越想越觉得可行,景瑶难得流露出渴求的神情,期盼看着柏慕航。
  那种超昂贵的幼儿园很难进,能不能成事,还得柏慕航点头说了算。
  景瑶的恳求,柏慕航很受用。
  男人嘛,面对老婆小鹿般的乞求眼神,多少有些自尊心膨胀。
  转而又有些不满,只知道照顾孩子,那他呢。
  这口不能松,松了,夫纲更难振。
  “里头的幼师都是科班出身,研究生学历,经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专业考评千军万马挤进去。你以为启蒙老师很容易,启迪思维,开发潜力,培养情操,树立品德,还要有充分的体力,陪着孩子上蹿下跳。你这体力,”
  柏慕航上上下下扫视景瑶,直言不讳。
  “多做一次都会晕,哪有精力当孩子王。你真想找点事做,可以,给我送午饭,然后你可以待在休息室,或者找朋友逛街,晚上一起回家。你觉得如何,我觉得不错,至少比陪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强。”
  越想越觉得可行,柏慕航一锤定音,景瑶羞愤欲死。
  不满意你别做啊,做了又来嫌弃,是不是男人啊。
  沟通无力,景瑶蓦地躺倒,拿被子盖过头顶,睡觉。
  男人之类的,都是浮云。
  被腹诽的男人无自觉,掀开盖住景瑶脑袋的被子,压住她,低头咬她耳朵,“明天开始送饭,要是忘了,小许会上门提醒。”
  柏慕航的决定,不容忽视。
  妻子的爱心便当,他一定要吃到。
  任何人,包括他儿子,便当面前,速速退散。
  44。待我长发及腰
  景瑶和儿子朝夕相伴的愿望没能实现;在柏老板的成功干涉下;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景瑶成了煮饭婆和外送小妹,兼陪坐陪等。
  和某日理万机,光芒万丈的优秀青年企业家大眼对小眼,枯坐等天黑是什么感觉。
  明明闲坐着;景瑶却浑身不自在,度分钟如小时;度小时如日,度日如年。
  一天,成永远。
  真真是;生不如死。
  补充一句,大眼对小眼只是偶尔;景瑶大多时候是盯着自己脚上名贵的尖嘴皮鞋顾影自怜。钟点工很负责,鞋擦得锃光瓦亮,光线强烈的地方,反射到景瑶的眼睛里,景瑶依稀看到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
  她不太亲爱不太体贴的老公以及老总大人,很忙,非常忙,忙到常常自动忽视她的存在。
  只有看文件看累了,抬头放松肌肉的时候,柏慕航不经意的一瞥,扫到蜷缩在沙发上的景瑶。瞅两眼,那眼神透露的意思,好像说的是你怎么还在。
  景瑶目不斜视,装作认真阅读的上进学生,把柏慕航的注视抛诸脑后。她是有脾气的,她不爆发,于无声处抗议。
  翻着头大的沉闷财经杂志,景瑶看着那些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名流巨贾,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遇见个城里人,不自觉的挺胸致礼,肃然起敬。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老公,名人中的名人,多少财经名流依仗他做事,多少权威人士根据他脸色的阴晴来把握股市动态的风向标。
  而他,从来不是个情绪人,喜怒从未形于色。就是外人如何有心,也只能从他的一些细微动作中作出粗略判断。
  他和家人相处的时候,表情才稍微丰富起来。莫名其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也有,但大数情况下,开心与否,家人从他的神色或语气中可以察觉出来。
  他似乎天生冷漠,大笑开怀与他绝缘。
  高兴了,眉头微挑,唇角稍扬,极淡的弧度。
  不高兴的时候,好像更多,情绪表现得比较明显。眉头高高挑起,就那么一言不发看着你,理直气壮的模样,明明白白说着就是你的错,看得你发虚。
  然后,你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严防死守还是让精明的大老板抓到把柄。
  于是绞尽脑汁排查,连小时候尿床,扯单子丢到床底,试图消灭证据的脑残行为也翻出来。抓狂到几度想要以死谢罪,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大老板自己心里不痛快,他看不顺眼的人也别想痛快。
  起初,景瑶觉得这人有病,发起病拉身边人陪他一起疯。
  后来,习惯了,把柏慕航的病态当常态,景瑶也就能做到淡然相对漠然处之。
  柏慕航喜怒无常,景瑶不愠不火,两个情绪表现匮乏的人凑在一起,鲜少出现措辞过激针锋相对的情形,大吵大闹的局面更是没有。
  除了交流育儿经验,意见相左时,两人会产生言语上的轻微碰撞,其他时候基本保持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要说兴趣相投也不是,可能彼此觉得搭伙过日子不容易,息事宁人吧,能太平且太平。
  景瑶心中唏嘘,人真是不能闲,一闲就胡思乱想,一乱想就上心了。
  她发现自己对柏慕航的关注越来越多,多到除了浩仔,就是他了。
  说在意,说喜欢,未免夸张,就是阿猫阿狗相处久了,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何况一个皮相算得上赏心悦目,和自己同吃同睡,生儿育女,无法忽视的大活人。
  景瑶把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复杂情绪归咎为习惯成自然,事实到底如何,当事人模糊概念,旁人如何去想,要问就去问老天爷吧。
  老天爷怒,女人那些腻腻歪歪的小心思,爷没空了解。
  问姐能有几多愁。
  姐答,正愁着,别烦姐。
  说实在的,景瑶宁可一个人外出逛街,压马路,扒着橱窗惊叹昂贵奢侈品,也不愿意这样傻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渺小的存在,感觉自己形同废人。
  追求,在景瑶的字典里,是个很陌生又无甚兴趣的字眼。
  追求是什么。
  柏慕航这类,包干数万人的衣食住行,天天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承载无数人的希望,担负千家万户的生计。无形中给自己垫高一层又一层压力,直至负荷到极致,无法推卸。
  可能柏慕航天生抗压能力强,把压力转化为动力,轻松玩转,看起来毫不费力。
  但是景瑶眼里,这样的生活,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风险大。
  一朝失策,没准就满盘皆输。
  她宁可慢点,稳点,悠哉点,平平凡凡过日子。有能力养活自己,把儿子教育成知情守礼的端正青年,人生朝正道发展,不跑偏就行。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做好自己,ok。
  人就是这样无聊的生物,一没事,就多想。景瑶抬手看腕表,柏慕航强制戴上的情侣表,金色的表带,很漂亮。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三点了。
  她竟然在严肃乏味的办公室枯坐了三个小时,有没有比她更无聊的人生。
  景瑶决定适时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不是他手下的兵,他没权力左右她的时间。
  “我先回去了,”景瑶站起来,走到柏慕航桌前。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整齐罗列着一堆堆商业书籍以及一叠叠厚重的合同文件。左右侧分别放置一个同色小桌子,摆上电脑,电脑旁边是小盆绿莹莹的仙人球,为这个沉闷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生气。
  柏慕航一边看文件,一边旋转椅子左右移动,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脑海里成型的计划,无需多加思考,大脑如同缜密的海容量机器,弹指间跃然屏幕上。
  他身后是浅色落地窗,往下看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朝上则是白云朵朵,蓝天遥遥。正巧有架飞机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