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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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 更新:2022-11-10 16:23 字数:4775
邵白就趴在她耳边,轻松安抚着。
暖暖不怕,咱不怕啊。那些尸体是医院解剖做研究的,咱不怕啊。
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肩,额头抵着她的,渐渐的,怀里的人安稳下来。
暖暖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看清是“佳佳”二字,邵白接通。言简意赅将暖暖的事说了一遍。不到一个小时,就听走廊里有砰砰的跑步声,脚步沉重急促,还有两个小孩子的呼唤,“妈妈,你慢点儿,慢点儿!”
病房的门嘭地撞开。
邵白回头,一个梳着利落短发,怀里抱着一个,后背背着一个的女子站在门口。
女子蹲下身子将孩子放下来,两个小家伙儿早就挪动着小腿儿奔向床边。
“妈,干妈不会死吧?”小倾城哭丧着脸问。
“胡说八道!”叶佳佳拍了一下女儿的头,“干妈累了,睡一会儿。”
邵白认识这两个小鬼头,他曾经跟踪半天,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暖暖的孩子,原来不是。心里立刻被喜悦充盈,很快又冷静下来没有孩子不一定代表她没结婚。
叶佳佳虽然没跟邵白正面接触过,过从暖暖口中,这个名字已经让她耳朵起茧子了。从上次刮车到现在他们二人同处一室,不过两个月时间。
也许这就是所说的孽缘。他们的缘分还真是没断。
叶佳佳听了邵白的介绍,找手巾给暖暖擦了一遍脸,这丫头是个干净的人,每天睡前都要洗脸。
“你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邵白看了眼趴在床边安静地握住暖暖手的两个孩子,“你孩子还小,不适合留下。不然,你打电话给她家人……”他试探地问。
啪的一声,叶佳佳把手巾一摔,“她还有什么家人?她早就家破人亡了。若不是你妈找她,若不是她无法放下你回家找父母求证,她就不会亲眼目睹母亲跳楼死在她眼前,就不会知道父亲包二奶养了私生子,就不会看着父亲变成植物人,她更不会因为这些成了哑巴。”
说道最后,叶佳佳眼睛湿润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见此时的暖暖捂住孤单的样子,她心里就是压不住那股怒气,那股气是压抑了好几年的,对邵白也是有成见的。
为什么邵夫人找暖暖?什么恩怨情仇?暖暖喝邵白相亲相爱是多圆满的事,为什么要阻拦?如果不是邵夫人横插一杠,现在他们的孩子也能上幼儿园了。那些事也不一定能发生,即使发生了,暖暖没看见也许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暖暖的日子怎么过的呀,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儿,原来乌黑的头发已经长出白发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染一次,原来月经准时的她,竟然半年也不来一次。曾经丰衣足食的她,现在成了低血压,才六十到九十,经常头晕。有几次在家洗衣服竟然在站立起来的时候摔倒了,额头磕出淤青来。
有些事,暖暖不跟她说,是她发现异样拷问出来的。
她心疼暖暖,就像亲姐姐疼妹妹那样,真的心疼。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
邵白丝毫不介意她的语气,只是望着沉静熟睡的人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估计叶佳佳平静了,他说,“我留下来,你带着孩子回去。我一定能把她照顾好。”
此时,叶佳佳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问,“你不是失忆了吗?难道你还记得暖暖?”刚才,她只顾着发狼烟了,竟然忘了邵白失忆这码事,可听他现在的语气,似乎又不像失忆的样子。算了,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些了。
“那我就把暖暖交给你了,如果明天早晨,我过来时,她少可一根头发丝,我都找你算账。”
“好。”邵白认真回她。
叶佳佳的气也就没处撒了。两个小朋友临走了还不忘趴在干妈脸颊上亲一下,然后小倾城小大人般嘱咐邵白,“叔叔,好好照顾干妈。”
小倾国也说,“谢谢叔叔。”
邵白摸了一下小倾国的头,这是三个人里唯一对他客气的,果真是男人,对他还是有同情心的。
送走叶佳佳母子三人,邵白重新坐回床边。这是单人间,设施齐全,床边有椅子,可他就想坐得离她近些,再近些。
像打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充斥在心头,悲喜交加。
伸出指尖儿在她光滑莹润的脸颊上摩挲,一晃他们思四年未见,他以为她早已经嫁做人妇过上了幸福日子。那样执拗的丫头,若是被母亲抢白一番,定是承受不住的。、
可是,至今她仍然孑身一人。这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指尖儿沿着脸颊鼻翼,来到耳畔,挑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上。
叶佳佳的话还在耳边,“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染发,都要染发……”
眼睛一阵刺痛,情不自禁俯身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一下,轻轻的一下,怕惊动她。
不知是他轻轻的碰触惊动了她,还是她做了噩梦,蜷缩着的身子再次不安扭动起来。手也从邵白手里抽出来胡乱挥舞。开始是呜呜低鸣,像受伤的小兽捂住惊恐,眉头不时紧蹙。
邵白俯着身子在她耳边安抚,一声声唤着“暖暖”。
睡梦中的人只是安静片刻,等邵白安静了,她再次挣扎起来。
“妈——妈——你别走——”
“爸——我不原谅你,不原谅——”
“妈——”一声尖锐的喊叫,本来躺着的暖暖突然坐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毫无焦距,迷茫看着前边某一处。
邵白被下了一跳。若不是冷静的无神论者,他一定以为暖暖被鬼神附身了。
“暖暖,暖暖,乖,躺下睡一会儿。我怕陪你啊。”在他柔声安抚下,暖暖缓缓躺下去,再次沉睡过去。
邵白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突然,反应过来,暖暖说话了,暖暖开口说话了。
此时,病房里只有他一个护理的,不敢擅自离开。就摁下叫铃,没一会儿,进来一个护士。邵白将暖暖情况跟她一说,护士出去不久,又进来两个大夫。值班大夫指着身边的另一名大夫说,“这是我们耳鼻喉科主任,您有什么事跟他说吧。”
邵白就把暖暖失声,以及刚才在睡梦中的反应说了一遍。
主任说,失声的原因很多,有癔症性的,炎症性的,肿瘤压迫的,主要是声带不震动造成的。如果可以,最好在她醒来后做一次彻底检查。如果没有器质性病变,就是心因性的。
邵白对医学不懂,听大夫说的这么专业,他疑惑。
主任笑道,你对这个女朋友还挺上心。
然后,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没有器质性病变,就可能是精神用,不是不能说话,是她潜意识里不想说话。
邵白明白了。送走大夫,他静静坐在床边,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他想,若是她再喊叫,他就录下来,然后等她醒了告诉她,她能说话。这样也能对她以后的治疗增加信心。
可是,接下来的一夜,她很安静,原来蜷缩的身子也舒展开来,后来,还发出均匀的小小的鼾声。
邵白放着空床不睡,而是跟暖暖挤在一起。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放在她颈下,自己半个身子悬在床外。
暖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躺在花坛灌木里,脑浆崩裂,一身鲜血的妈妈站起来,指着爸爸和他身边带着男孩儿的女人,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妈妈哆嗦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话来:宋卫国,我恨你!
之后就拂袖离开。暖暖在后边追,可无论她怎么跑,都追不上。妈妈就像一张相片,在空气里飘,越来越快。
情急之下她大声喊,妈妈还是不搭理她。但她却听见妈妈说,好闺女,回去吧,妈妈这里冷。听话,回去。
她不依,继续追,哭喊着。后边爸爸追上来拽住她,她回头骂,我恨你。爸爸一脸鲜血,还是死死拽住她,不让她追下去。她看着爸爸一脸血迹突然觉得高兴,活该,你得到报应了。她说。
然后就摔开爸爸的手,继续往前跑。
妈妈的影子越来越远,越老越小,她急得哭出声来。
这时,一身笔挺警服,干净利索,微笑着望着她的邵白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暖暖,乖,我在。”
邵白牵起她的手,她觉得莫名温暖,就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一眼妈妈消失的方向跟着邵白往回走。
就在她依偎着身边,在他结实宽阔的胸前汲取温暖的时候,来了一阵风,邵白突然就放开她,消失了。
“邵白——”
她喊了一声,睁开眼。
邵白一夜保持着一个姿势,见天亮了,想到她今天还要进行一系列检查,打算起身给单位领导请假。刚将胳膊从她身下抽出来,她也醒来。
醒来的她神色慌张不安,四处张望。待四目相对时,她蹙眉疑惑几秒,然后再次啊的一声叫起来,看见他似乎见了鬼似的。
“暖暖,是我。”
他伸出手。
谁知暖暖毫不领情,一巴掌推开他,也不管自己光着脚跳下床就跑。
邵白伸臂将她摁在怀里,“暖暖,是我,是我,别怕。”
怀里颤抖着身子躁动不安的人终于安稳下来。她扬起脸,试探着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暖暖的,带着弹性,是真人。
终于,她彻底安静下来,推开他坐回床边打量四周。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准备找纸笔跟他交谈。
邵白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说,“不用纸笔,我能看得懂。”
暖暖有些吃惊,想起小张警官的话,明白了。
“你怎么在这儿,邵警官?”
邵白对她的称呼明显不适用,不过,还是勉强接受。
“你晕倒了。大夫建议你住院观察。叶佳佳昨晚来看你,我看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让她回去了。”
暖暖点点头,“谢谢你。”
邵白摇摇头,百种滋味在心头只是一笑。“我出去买早点,小米粥,白菜包子,醋盐小黄瓜,怎么样?”
暖暖点点头。这几样都是她爱吃的。“谢谢你。”
邵白抿抿唇,转身出去。关上门那一刹那,一股酸涩涌上鼻端。
她的疏远和客气像把刀子扎在他心上。可偏偏的,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他能怎样?
他说宋暖暖,我真喜欢你。就是说了,她会信吗?她是否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着自己?
他说,宋暖暖,我爸妈不再拦着我们,他们同意了。
四年的分开,她是否还期待着这句话?
这些年,他没陪在她身边。诚如叶佳佳所说,他其实是对不起她的。
怀着矛盾又酸楚的心情,邵白下楼到一家粥铺要了早点。回来时,暖暖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梳头。她依旧是一头长发,只不过念大学时经常梳马尾辫,现在经常挽起来,用一根簪子别住或者是松松的用皮筋儿挽个发髻。看着比原来淑女成熟了些,几年不见,就连她的目光也沉静了。
见他进来,暖暖站起来,比划着,“谢谢你。”
邵白点点头,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收拾走,将粥品摆放好。
“吃吧,趁热。”
暖暖接过粥碗,捏着汤匙,小小咗了一口。瞥眼见还有一碗粥,心里琢磨,买的够多了,她一碗就够了。
正在琢磨呢,就见对面的人端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这么近,亮着床之间只有窄窄的一条过道儿,两人都坐在床边,只要微微一动,不小心膝盖就会碰到一起。
暖暖脸一红,将腿往回收了收,敛下眼,不去看对面的人。
“昨晚叶佳佳就帮你请假了。”
暖暖点点头,病房这么安静,只听见二人细细的咀嚼声,莫名地有些紧张。
邵白吃的不多,你暖暖还少,眉头微蹙着看样子有心事。终于,他开口了。
“暖暖,你彻底检查过吗?”见暖暖抬起头,他指指喉咙。
暖暖点点头,放下碗筷比划着,“谢谢你。”还想说“我很好”,可还是打住。如今,自己好不好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邵警官,谢谢你照顾我,十分感谢。你一定很忙,我一个人也能应付检查。”
邵白脸色终于沉下来。从她醒来到现在,说了不下十个“谢谢”。谢谢是礼貌用语,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咳了一声,他还是压下欲冲口而出的话,进了让自己脸色缓和下来,“不碍事,我也请假了。”
暖暖还想比划什么,抬眼对上他深沉下去的目光,顿时打住了。她缩了缩脑袋,又开始将碗里为吃完的粥喝掉。
“暖暖……”
“邵警官?”
邵白就觉着“邵警官”这三个字格外刺耳,确切说是揪心,让他抓心抓肝的难受。
暖暖不知他脸色为何阴晴不定,现在她就是想把他打发走。他赔她一晚上,她已经欠下人情了,她本不想再与他发生纠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