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2-11-10 16:19      字数:4768
  大家都希望第四条小船,也就是克莱顿和珍妮乘坐的那条小船已经得救。希望很快就会有舰队沿海岸进行全面的搜索,寻找他们的下落。游艇上所有的枪支弹药都放到了坦宁顿勋爵的小船上,因此这帮人不但可以自卫,而且可以打些比较大的野味。
  只有阿尔奇米迪斯·波特教授最让大伙儿不放心。他确信女儿被过往的轮船搭救之后,便不再为她的安全操心了,而是一门心思扑在他的科学研究上。博学多识的教授认为这种研究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粮,外部事物的变化对他毫无影响。
  累得筋疲力竭的塞谬尔·菲兰德先生对坦宁顿勋爵抱怨说:“波特教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以管束,不,简直没法儿管住他。您瞧,今天早晨。我有半个小时没注意,回来时老头儿就没影儿了。先生,你能猜到我是在哪儿找到他的吗?在一条小船上!他在离海岸半英里远的地方拼命地划船呢。先生!我搞不清楚地怎么会划得那么远,因为他只有一只桨,正在大海里打转转呢!
  “一位水手划另外一条小船带我去找他,我让他马上上岸,教授大发雷霆。‘什么,菲兰德先生。’他说,‘你可真让我大吃一惊。作为一个有学位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地打断别人的科研工作?在热带地区度过的这几个夜晚,我一直对天体进行仔细的观察,并且推算出一个全新的星云假说。这个假说毫无疑问将在科学界引起震动。我要去找一本关于拉普拉斯①星云假说的极好的专著。我知道这本书在纽约一家私人藏书室里。菲兰德先生,你的干扰无可挽回地推迟了我的研究工作。因为我刚要划船找那本册子。’我说得口干舌燥,好容易才把地劝回到海岸上,还差点儿动了武!”菲兰德先生最后说。
  ①拉普拉斯(Pierre Simon,Marquis de,1749—1827):法国天文学家及数学家。
  斯特朗小姐和她的母亲在丛林的猛兽多次袭击面前表现得相当勇敢。她们也不像别人那样,轻易地相信珍妮、克莱顿和瑟兰恩先生已经得救。
  珍妮·波特的女仆艾丝米拉达一天到晚眼泪汪汪,她觉得命运之神把她和她的“可怜的心肝儿”分开实在是太残酷了。
  坦宁顿勋爵仍然是个心胸开阔的乐天派,乐呵呵的男主人总是给他的客人们寻找安慰和快乐。对于游艇上的船员,他仍然是个正直、坚定的指挥员。在所有重要问题上,坦宁顿都享有绝对权威,在任何紧急情况下,他都可以很冷静、很聪明地领导大家,把丛林里的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假如这18位组织得很好、又比较安全的“难民”们看到南面几英里之外那三个衣衫褴褛、惶惶然如惊弓之鸟的“难友”,绝对认不出他们便是先前那三位衣着考究、一尘不染,在“阿丽丝”号上欢笑、嬉戏的乘客。
  因为食物越来越难找到,克莱顿和瑟兰恩先生不得不穿过带刺的灌木丛,到藤蔓缠绕的密林深处搜寻,结果衣服撕成了布条,他俩几乎赤身裸体了。
  珍妮·波特当然用不着为采集野果而艰难跋涉,但她的衣服也已经破到无法缝连的地步。
  无事可做,闲着无聊,克莱顿就把他们杀死的小动物的皮子积攒起来,针到树干上,一有空就又刮又剧,终于“鞣”制成比较软一点的皮革。现在,身上的破衣烂衫已无法遮体,他便拿尖尖的刺当针,纤维结实的茅草或者动物的筋作线,缝制出一件粗陋的衣服。
  这是一件长及膝盖的没有袖子的皮坎肩,用许多张不同种类的小动物的皮子拼凑而成,样子古怪、奇特,还散发着一股兽皮的臭味儿,绝对算不上一件合乎理想的衣服。虽然条件艰苦,处境悲惨,珍妮·波特看见他穿上这件衣服之后那副滑稽的样子,还是忍俊不止,开心地大笑起来。
  后来,瑟兰恩也不得不给自己缝这样一件原始人穿的衣服。他们赤裸着双腿,满脸胡子,看起来完全是人类祖先的化身。
  大约两个月之后,第一场大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这场灾难的“序幕”差一点儿突然结束了他们之中两个人的痛苦——那是丛林里结束生命的残忍、可怕的方式。
  瑟兰恩得了“丛林热”,躺在大树上那个隐蔽在枝叶里的小窝棚里。克莱顿到几百码以外的从林里去寻找食物。他回来时,珍妮·波特跑过去迎接他。而他的身后偷偷摸摸地跟着一头狡猾、阴险、狠毒、老迈、龌龊的狮子。它体力不支,因捕捉不到比它跑得快的动物,整整三天没见一点儿荤腥。这几个月,它能够吃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为了捉到容易捕获的猎物,离它经常出没的地方也越走越远。现在它终于发现了造物主创造的最软弱、最没有抵抗能力的动物,老狮子努玛马上就可以美餐一顿了。
  克莱顿全然不知死神近在眼前,钻出丛林,穿过那块林中空地,径直向珍妮走来。他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离藤蔓缠绕的密林大约有100英尺。这时,珍妮从他的肩膀望过去,突然看见茅草中露出一个棕黄色的脑袋和一双凶狠的黄眼睛。眨眼之间,一只巨兽已经鼻子唤着地面,悄悄地走了出来。
  珍妮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她那突然瞪大的眼睛,惊恐的、一动不动的目光清楚地告诉了克莱顿正在发生的事情。他连忙回转头瞥了一眼,立刻着出他们已经陷入绝境。狮子离他们不到30步远了,而他们离树上的窝棚大约也是这样一个距离。克莱顿手里有一根很结实的粗树枝,但他心里清楚,对于这头饥饿的狮子,这无异于一支挂着软木塞子的玩具气枪。
  努玛由于饥饿越发变得贪婪、凶狠。它早已懂得寻找猎物时,无论大声咆哮还是低声啸吟都无济于事。可是现在它有绝对的把握,似乎感觉到,那柔软的肤肌正在自己有力的爪子下颤动。于是,它张开利爪,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咆哮,把它长久郁积在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快跑,珍妮!”克莱顿大声叫喊着,“快,跑到窝棚里去!”可是她那因恐惧而麻痹了的肢体很难对此做出反应。她呆呆地站在那儿,面色苍白,眼巴巴地看着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死神一步一步逼近。
  瑟兰恩听见雄狮的怒吼爬到窝棚口,看见树下这可怕的情景,吓得来回直窜。还用俄语向他们尖声尖声地叫喊。
  “跑,快跑!”他叫喊着,“快跑!你们要是都死了,这鬼地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的神精似乎彻底崩溃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瑟兰恩的哭声吸引了狮子的注意力。有一会儿,它停止怒吼,向那棵大树投去探询的目光。克莱顿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恐惧与痛苦,背朝着那头猛兽,抱着头等待着。
  恐惧中珍妮拾起头瞥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如果非死不可,为什么不能像一个堂堂男子汉,勇敢地面对死亡呢?不论多么没有用处,也应该举起手中的木棒,朝那野兽的脑袋打过去。如果是人猿泰山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呢?面对死亡,他难道会不去英勇顽强地战斗到最后一分钟吗?
  现在狮子已经蹲下来,准备猛扑过来,用它那残忍的黄牙结束他们年轻的生命。珍妮·波特跪下来祈祷着,闭上一双眼睛,生怕看见那可怕的最后一刻的情景。瑟兰恩因为身体发烧,十分虚弱,昏了过去。
  时间由秒变成了分,漫长的分似乎又变成了一个永恒。可是那头猛兽还没有扑过来。由于恐惧造成的痛苦几乎使克莱顿失去知觉。他的两条腿颤抖着,再有一会儿就一定会瘫在地上。
  珍妮·波特无法再忍受下去,慢慢地睁开一双眼睛,啊,这难道是在做梦吗?
  “威廉,”她轻声喊道,“瞧!”
  克英顿努力控制着自己,吃力地抬起头,转过脸向那头狮子瞥了一眼,接着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原来那头狮子蜷缩着倒在他们的脚下,已经死了。一支沉重而锋利的长矛从它的右肩刺进去,横穿身体,刺透了它的心脏。
  珍妮·波特站了起来。克莱顿向她转过脸,看见她有气无力、踉踉跄跄,似乎要从他身边走开。他怕她摔倒,连忙伸出两只胳膊抱住她,让她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肩膀。他想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就弯下腰吻她。
  姑娘把他轻轻地推开。
  “别这样,威廉。”她说,“在刚才的瞬息之间,我似乎度过了一千年;在死亡面前,我似乎突然懂得应当怎样生活。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可是我再也不能忍受虚伪的忠贞酿成的冲动后,促使我对你做出的承诺;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承诺将我陷入的无法自拔的处境。
  “刚才,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我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企图继续自欺欺人,或者再接受做你的妻子的建议——假如我们还能回到文明世界——都是十分丑恶、十分可怕的。”
  “为什么?珍妮!”克莱顿大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完全出乎天意的对我们的营救怎么会改变你对我的感情?你是神经太紧张了,明天你就会好的。”
  “此刻,我比一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于自我。”她回答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使我又一次想起世界上那个最勇敢的人,想起他给予我的爱。可惜等我意识到,我也真诚地爱着他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太晚。结果,是我使他又一次远离文明社会。现在,他死了,我再也不会嫁人了。是的,我当然不会嫁一个比他怯懦的人。我当然不会因为丈夫的懦弱而时时为一种轻蔑的感情所折磨。你理解我吗?”
  “是的。”他回答道,低着头,满脸羞愧。
  第二天,便降临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22、泰山得宝
  天完全黑了之后,女祭司拉才带着给泰山的食物和水回到“死屋”。她没有点灯,两只手摸着日久年深、砖石剥落的墙壁,一直走进小屋。热带地区的月亮从石头通气孔,洒下一缕清辉,把“死屋”照得朦朦胧胧。
  泰山听见有脚步声向他走来,连忙在小屋最里面的阴影里蹲下来,直到认出来人是那位姑娘,才向她迎了过去。
  “他们气坏了。”她开口使这样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祭坛上逃走。现在欧帕城已经派出50个人找你去了。除了这间‘死屋’,他们把这座大庙搜了个遍。”
  “她们为什么不敢来这儿?”他问道。
  “这儿是‘死屋’。已经死去的人都来这儿礼拜。看见这个古老的祭坛了吗?如果发现有人走进这间小屋,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就会拿他祭奠一番。所以我们的人对这儿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大伙儿都知道,一踏进‘死屋’的门槛,那些正等着的鬼魂们一定会把他抓住,作为牺牲品供上祭坛的。”
  “你为什么不怕?”泰山问道。
  “我是职位最高的祭司。只有我可以免除那些鬼魂的惩罚。我有时候还从外面的世界带一个活人,来祭奠他们。因此,我可以自由出入‘死屋’。”
  “为什么鬼魂们没把我抓走呢?”泰山觉得她的信仰太荒诞不经,便放意逗她。
  她迷惑不解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高等女祭司的责任是讲授、解释那些比她聪明的人们定下来的信条和教义。至于她是否必须相信这些信条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一个人越了解他所信仰的宗教,就越不相信它的教条。而活着的人们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们信奉的这个宗教的内涵了。”
  “这么说,你在帮助我逃走的时候,只是怕被你的信徒们发现你原来口是心非?”
  “就是这么回事。死的已经死了,他们不能给活人带来损害,也不可能给活人带来帮助。因此,我们必须完全依靠自己。我们行动得越早越好。你知道,要想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给你送来一点食物是很困难的,想经常偷偷摸摸干这种事儿,那就更难。走吧,在我必须回去之前,让我们试试看到底能够获得多大程度的自由。”
  她把他领回到祭坛下面那间密室,又从那儿拐进好几条走廊中的一条,黑暗中泰山弄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条。他们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通道摸索着,走了十分钟,才到了一扇紧闭着的铁门前面。泰山听见她摸摸索索掏钥匙,然后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最后门吱吱咯咯地响着敞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明天晚上以前,你就藏在这里,保证平安无事。”她说。
  然后她就走了出去,关好门,又加了锁。
  密室里一片漆黑,泰山的眼睛虽然训练有素,也穿不透那浓密的黑暗。他伸开两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直到手指触到一道墙壁。然后,沿着密室的四壁慢慢地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