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2-11-05 09:54      字数:4712
  南州市委领导陆续地收到了来自青云的举报信,都是反映刘一铁收受贿赂和包养二奶的。南州市委组织部会同纪委信访室的两个同志来了一趟,呆了一个星期,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刘一铁当市长的事就这样担搁下来了。
  不久,南州市委决定让叶逢秋任代市长。人大选举的程序一走,市长前面的代字也就很快取消了。而刘一铁呢,虽然被狠狠地整了一回,但他并不像夏文成那样已经被整惨了,还想往上升迁,最后灰溜溜一走了之。这个刘一铁比夏文成铁的地方就是,尽管有人和他过不去,可他还是岿然不动,大不了做不成市长。但是,这个常务副市长可就是他的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常务。他觉得,只要自己不犯错误,凭着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和这伙人较较劲,不能让他们胡来。
  在青云市里,从市委书记、市长到市委常委和副市长,其中有一半以上是借太爷任厚根的力量爬上去的。因此,任厚根这个南盛副的村委会副主任不仅关心着青云市委市政府,事实上,他一直在左右着这批人。
  任厚根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并不懂,也不多去插手。但人事上的问题他是非管不可的。他常常背起某领袖的一段话:“干部路线决定之后,人是决定性的因素。”他的“路线”却是,干部能干不能干不管,必须得听他任厚根的话,必须始终掌握在他老人家的手上。因此,他就像是一位“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又像是一位主动退位的太上皇,既把位置让给别人,又担心继位者用了与他犯冲的人。
  任厚根深深地懂得,用错了一个人,就会影响到他的经济利益,影响到他在青云这亩地里的收成。
  他对干部人事问题的关心,也有几则小故事。
  一则故事的题目叫做“野猫丢官”。故事的主人翁是青云市农业局局长叶茂,因为他的名字与野猫谐音,官场上的人爱以野猫呼之。野猫因为在农业局干了七年了,他已经厌烦了农业和农村工作,不光是这项工作烦,更重要的是油水少。因此,他做梦都想着换换位置,比如到土管局、建设局、工商局之类的地方,好好地捞上几年,也算是对他多年来坚持在农业岗位上的安慰吧。于是,他多次找市领导汇报,汇报之后不见动静,便非常痛心地从存折里取出一笔资金,借着某个节日,给黄伯昌和叶逢秋都送了一份。
  说来也巧,那段时间正好是民政局长退休,黄伯昌与叶逢秋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野猫补上这个缺。黄叶两位想想民政局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位置,那几天任厚根正好身体欠佳,没有及时沟通,两人就这么定下来了。几天后,市委常委会就进行表决,表决的结果当然是一致赞成。
  几个小时以后,青云市的党政机关到处都流传着野猫当民政局长的消息。
  任厚根在医院的输液室里挂盐水时,也听到两个机关干部在议论此事。一听野猫要离开农业局,坐上民政局局长这个肥缺,他心里就起毛了。要知道,这个野猫与太爷有过一段过节。
  野猫这人有个毛病,喝酒时爱开玩笑。那年他到北云区召开乡镇农业工作座谈会,中午喝酒时,有人提起南盛村有个厉害的角色叫任厚根,这个人凭着跟踪盯梢的本事,征服了不少领导干部,成了青云的“地下组织部长”。还有人说,任厚根比“地下组织部长”还厉害,他是青云的“太上皇”,所以被称为“太爷”。
  野猫喝了酒,想逞能了。他想起了不久前听来的小道消息,便卖关子地道:“太爷?你们谁知道?他为什么叫太爷?”
  有同样好胜的人回应道:“太爷,归初是因为任厚根做了巫师,装神弄鬼时自称太爷附体,后来就渐渐被人称为太爷了。”那人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人家叫他太爷,可不是当初那个太爷的意思了。现在的意思是太上皇的意思。”
  野猫又卖关子了,道:“你们可知道任厚根在做巫师以前还做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有人胡乱地说:“做什么?小混混呗!”
  野猫严肃地道:“不对,在家里是小混混,可后来混出问题来了,逃出去了。你们可知道,他逃到哪去了,为什么一逃就是好几年,回来以后才做巫师,到庙里做起太爷?”
  这下可把所有的人问倒了,也把所有的人的胃口都提起来了。
  野猫要的就是这种气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接下来,他便在大家求知若渴的目光中,开始了他的故事。故事当然说的是任厚根逃上天姆山做和尚的事,而且他还说:任厚根在天姆山做和尚很不老实,和山下姆头村的一个小寡妇搞上了关系,被村支书老虎面追上山羞辱了一顿。据说,那个老虎面啊,现在还说要到青云来把太爷阉掉去呢!
  任厚根有着发达的信息网络,半个小时以后,他就在家里得知野猫在说他的坏话。这时,他想到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野猫这小子要好好收拾他;二是那个小寡妇,不,那个小兰,差点都给忘了;三是那个笑面虎,那个王八蛋,更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任厚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三五个小兄弟,赶到天姆山下住了下来。几个人一打听,得知笑面虎进了南州城,于是便赶到城里寻他。几经周折,终于在南州市五马路边发现了笑面虎的踪影。此时,笑面虎正躲在一个角落里使劲地往裤裆里掏东西,准备洒尿尿。小年轻们很快走近了他身边,有一个厉声道:“干什么?随地拉小便!”笑面虎以为是南州市的卫生协管员,便笑嘻嘻地道:“没,没拉小便,我只是把它拿出来看看。嘻嘻。”那人便追问道:“什么,拿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笑面虎还是笑道:“嘿,自家的东西嘛,想看就拿出来看,看看又有何妨。”说完就想把那东西塞进去。不料那人厉声道:“且慢,什么东西那么好看,让我也看看!”那人走到面前,背后几个人就将他拦腰抱住。那人从笑面虎裤裆里抓出一根东西来,顺手就一刀割了下来。
  回到青云后,这些小兄弟每人从太爷手里领到了两万块奖金。因为太爷在他们临行前下的指令就是:“把笑面虎的那根鸟给我割下来!”
  当任厚根赶到姆头村时,听说笑面虎已经死了。至于死因,村里人的说法不尽相同。有的说是暴病而死,有的说是被汽车撞死,有的说是被人砍死。
  任厚根找到了小兰,小兰比以前老了,不过,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还是显得那么风骚。小兰说至今还没有嫁人,也不知是另有相好了,还是一直被笑面虎占着不放。小兰对笑面虎的死表现得很平静,她对任厚根说:“死得好,他总算死了。”
  任厚根觉得这句话还不解气,便胡乱地发挥道:“我听说啊,笑面虎是被人阉死的。他在南州城里有个相好,两人正干那事时,被她男人发现了。那男人一发火,就把笑面虎的鸟抓起来,一刀给割了。后来,笑面虎就死了。”
  小兰被他说的故事给逗笑了,道:“瞎编乱造!”
  任厚根也不管她信与不信,当晚就又与她好了一夜。完了以后,任厚根说要带她到青云去,小兰不肯,道:“我跟你去青云,难道跟你去喝西北风啊?”
  任厚根笑道:“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也不打听打听,现在的任厚根是青云的什么人!”
  小兰以为他在吹牛,就嘲笑道:“什么人?还不是地童和尚一个!” 任厚根道:“嘘!可别再说什么地童和尚了,青云人谁都不知道我以前的事。他们只知道青云有个任厚根,有个风风光光的太爷!”
  小兰还是不信,道:“别瞎吹了,快睡吧,谢谢你来看我,我可舍不得离开姆头村。除非你现在手头有个一二十万的,好让我们享受几年,那我就跟你去。”说完,小兰又看了看任厚根,见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便摇了摇头,道:“看你也不像个发财的样子,你没那个命,我也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任厚根笑了,他一跃而起,打开电灯,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本子来,递给小兰,道:“看好喽,这是我其中的一本存折。”
  小兰打开一看,上面一行行地打印了阿拉伯数字。最下面一行,已经是长长地一串了。她个十百千万地念了一通,道:“哟,有六十多万野!”
  任厚根道:“要是不发财,我也不敢来见你。这点钱,只是我家产中的一点零头数,是我的一点零花钱。不瞒你说,我的家产早就超过一千万了!”
  小兰惊愕了,道:“真的吗?”
  任厚根动情地道:“我刚才说过了:要是不发财,我也不敢来见你。当年我和你分手时,曾经对天起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做官发财,而且要发大财。现在我做到了。我现在是南盛村的副村长,官虽然不大,但我的权力大。青云的市长书记市长全部都听我的,我任厚根才是青云市真正的书记,真正的市长。只不过我不愿意出这个头罢了。所以,在青云你去打听打听,他们都不叫我任厚根,都叫我太爷。太爷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太上皇的意思。我们青云市委书记黄伯昌号称青云老大,而我则是青云的太爷,是老大的爹。”
  小兰红了红眼睛,道:“我相信你了,你是个争气的人!”
  任厚根忍不住也红着眼睛,继续道:“在这个社会上,不争气还真不行。我任厚根没文化,没根基,家里也没什么人帮衬,一切都要靠我自己。这些年来,我在青云苦过来了,拚过来了。我什么苦都不怕,什么苦都肯吃。只要把这些做官的把柄抓住,只要让他们听我的话,我什么苦都吃得下。现在,我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熬到头了。”他抱着小兰道:“今天,我这么远跑来看你,就是真心真意地想把你接去的。我们青云条件好,是全中国最富的地方之一。而我任厚根呢,则是整个青云最风光的人物,也是最有钱的人之一。你就大胆地跟我去,准备下辈子安安耽耽地享福吧!”
  小兰被他的话说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出。
  她紧紧地靠在任厚根的怀里,道:“我小兰也苦了半辈子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个有出息、有良心的男子汉。”小兰说着说着,进一步动情地道:“我爱你,我要你!”
  任厚根便又抱着小兰的身子,要死要活地与她恩爱了一回。
  第二天,任厚根便带着小兰来到了青云,让她住进了他在青云城里买的一幢别墅里。从此,任厚根在南盛村有一房原配,在青云城里有一房二奶。好在南盛与青云城距离并不远,只不过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他经常从青云城和南盛村之间来回跑,日子过得风流快活。
  任厚根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收拾那个野猫了。他带了几个兄弟上门,说要割下野猫的舌头。野猫吓得不敢出门,便请一位与野猫要好的朋友出面调解。后来经过再三谈判,野猫同意将农业局的所有招待都放到青云外滩上的海鲜楼,并且还在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安排进一位任厚根的亲戚,这事才算了结。
  现在,野猫这小子竟然抛开他太爷任厚根,想坐上民政局的交椅,实在太便宜他了。于是,任厚根马上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赶到黄伯昌的办公室,兴冲冲地非要他收回成命,选派其他人到民政局去。
  黄伯昌只好同意了,但他说:“常委会都已经开了,要变的话,还得一个个去做工作,然后再开一次常委会。”黄伯昌擦了擦汗,补充道:“还好,还好文件还没打印好,也还来得及。”
  任厚根说:“来得及就好,这件事我亲自办,我去和他们一个个交换意见。”于是,他拿起电话,从叶逢秋到白边海、游大南等等,凡是与他关系铁的常委们,他都一一说到了。
  黄伯昌无奈,第二天只好重新召集常委们开会,将昨天通过的决议推翻,议定由任厚根信得过的另一位局长到民政局上任。
  任厚根的“太上皇”作风由此而不得不让人咋舌。而另一段故事,或许也可以作这一个补充。
  青云市有两位副局级领导,一个叫肥猪,今年四十八岁,在副局长的位置上都熬了十多年了,一心想转个正;一个叫两头乌,今年五十出头,按理都该退二线了,可他还想弄个正职干干,趁退下来前再捞几个回家。他们整天都想着如何巴结黄伯昌,逢年过节也犹豫不决地在黄伯昌办公室门口转悠过。有两次,还婆婆妈妈地把红包递了出去,不料黄伯昌又目怒视,一顿狠批,还给他们上了十几分钟的党风廉政教育课。肥猪和两头乌局长的位置没捞到坐不说,他们反而成了黄伯昌的义务宣传员,一时间,青云市委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