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2-10-30 13:55      字数:4900
  老鸨有点懵,嘴上还逞着:“哟,就凭你这信口一说,奴家还非得赶走贵客不成?”
  哼,那当然。
  “这有什么好哄您的,您也不想想,一个半大孩子,从哪里来这么多钱?就算有了钱,小小年纪干嘛非要到您这地界来蹲着?——还不是躲我家老爷呀?官员可不能进来逮人的呀!”我趁热打铁。
  老鸨皱眉琢磨,嘴里唠叨:“也对,奴家是觉着那小崽子神色慌张,像在避着谁一般!”
  “想通了吧?”我笑笑,还是把碎银子拍到她手里,“收下这个,悄悄地把那小子给哄出来,老爷出京那是微服私访,张扬不得……还请千万保密,别把那小贼子告到衙门去啊!”
  老鸨连连点头,揣着袖子唤护院来。
  ——看来我诬告别人有一套么,说起谎来似模似样地。
  不一会儿,穿暗黄色衣服的少年就被两个高大的护院拎着丢了出来。这孩子完全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气势汹汹地骂着,说要踏平这座青楼。
  我一看,顿时吓得立马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被赶出来的“小兔崽子”居然就是东宫太子啊啊啊!
  老鸨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的脸色大变,她径直上前,用大逆不道的爪子拧住东宫的脸,像教训下人那样使劲地掐了一把!
  “叫你小子偷!还学老爷们喝花酒?活得不耐烦了!”她那气势,简直就跟太子是她孙子一样!
  “停手!”我急忙扑上去拉住老鸨,连声道,“别闹大,别闹大了!交给我吧!”
  “可那锭金子……”
  原来这才是她发怒的原因,我忙说:“那个算是给贵楼压惊吧,放心吧,老爷不会计较小钱的!”
  现在赶快把太子押走交给学政他们才是紧要的!
  东宫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捧着拧得发红的脸蛋,气得把他贫乏的骂人字眼重复了十来次。还好,像个男子汉,没哭鼻子。
  我上前拖着他就走,他哪里肯干,一面挣扎一面嚷嚷。
  啪!
  我一巴掌拍到他额头上。
  “还嫌不够丢人啊?吵什么吵,你几岁了,还这么会惹麻烦!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唉,怎么遇到他我就变成婆婆妈妈的大姐姐了呢?
  这下子把他给骂懵了。
  回过神,东宫揉揉脸,怒气冲冲盯着我:“放肆!你小子谁啊,敢这样训——”后面的估计是个自称词,不知道是小王还是本宫,总之他还算有点警觉性,没随口蹦出来。
  我别过脸,生怕他认出自己,粗着嗓子道:“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外面两位大人给了银子,叫我把你带出来。看,就在那边!”我指向牌坊底下(看那边看那边,别看我)。
  曹学政背对着我们,趵斩却已经瞥见我。
  他微微一笑,故意转过身看别的地方。
  一见学政的背影,东宫就跟被踩到尾巴的小猫般,竖起毛往后一跳,拼命地想要甩开我的手。
  我当然是死活都不放,休想溜走!要是就在眼前的人我都给弄丢了,还怎么跟学政和那个阴魂不散的趵斩交代?
  东宫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嘛,要不是他那种骄横跋扈的气势没有丝毫改善(另外发型也没变)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马上就认出他来呢!
  不过,他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倒是没变,真有点羡慕刚才那老鸨可以捏他一把呢……
  “放开我,混账!我才不要被曹寰给逮到!他又要唠叨个不停了!”东宫死命挣扎,就差没张口咬我了。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只是唠叨么?那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要杀你。你这样跑出京城到处晃荡,真的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耶!
  奇怪,我看别的穿越小说啥的,女主不是都被皇帝啊王爷抓住不放么,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我来捉着这混小子不放?看来我真没当主角的命,还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比较好。
  一边替自己抱不平,一边拖着东宫往牌坊走。
  ——你挣扎啊,挣扎啊,有什么用,猫大点力气,跟趵斩那个习武的简直是天差地别。哼,还好我早早就不当你老婆了,不然你早就被我踩扁几百次啦知道不?
  太子见甩不开我,立刻改换战术,低声道:“我也可以给你银子啊!”
  哟,不错,还懂得利诱。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虽然很穷,这一点原则还是有滴!”嘿嘿,就是要看你吃瘪,谁让你在宫里作威作福来着。
  “十两,怎么样?”
  我不理他,他就脚下生根,恨不得长在地上不用走。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他急了,“二十两黄金,我没带更多的!”
  这个数目十分诱人!——但是还不至于让我没个是非轻重。
  如果曹学政把东宫逮回去只会“唠叨”这小孩子的不是,那么,至少他俩对彼此都是无害的。想想也对,东宫要做监国的耶,东宫的丈人又跟学政有点利益关系,怎么算都不会出现学政要害东宫的结果。
  那么他就是想要保护东宫了。
  话说回来东宫没事做不呆在他的“东宫”里面(真像绕口令),跑到这么偏远的长州来做什么?
  “别婆婆妈妈的,胆小鬼,你怕那位大人不成?”我没好气地激他。
  东宫也气不打一处来:“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怕他!只是觉得他碍手碍脚而已!叫他不要跟了,非跟来不可,他明明应该首先去北边的襄州巡视吧?”
  原来如此,那么说做主来长州的人其实是小太子咯?然后学政大人虽然被中央排挤、派遣去各州巡查,却坚持跟着东宫,保护他的安全。这导致了东宫的不满,所以溜进学政不能踏入的地方发脾气。
  ——但是东宫又为什么要来长州?
  “跟你说我不要再被曹寰管着了啦!”东宫还在惨叫。
  我觉得身后有阴影投过来,回头一看,曹学政已经站到了我背后,一脸不悦地看着太子。
  “三公子,还没玩够吗?”他说。
  而太子刚才的气势瞬间消失,像蔫茄子一样耷下头,可怜兮兮地叫了声:“曹少师,够、够了,我这就回客栈去。”
  少师?
  ——不就是太子太师的副职吗?那可是二品大员!
  学政是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试,并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保持任职以前的品级不变。我原本以为这位被“下放”的曹学政官职不大,想不到调职前竟然是太子少师!
  难怪东宫害怕被他念叨。
  第十九节 笏板打人还是很痛的
  回客栈。
  原来东宫就住在学政的隔壁间,那么说,昨天我担惊受怕的时候,这小子搞不好正在州府某处逍遥快活,吃街边小吃,看木偶戏哩!
  曹学政取出盖好印章的牒子(成绩单)交给我,但却没让我离开,反倒把噘嘴不说话的东宫给叫到案边,让他坐下。
  “三公子,”东宫在众多皇子中排行第三,应该是因为这个才被学政称为三公子的,“今天的事情,您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吗?”
  “……”东宫不吭声,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没有在反省。
  我坐在席上,有点不安——为什么曹学政教训太子的时候不把我遣走呢?东宫的身份应该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曹学政正色道:“老爷赐的戒尺,本官没有带在身边,所以不能责罚三公子……”
  东宫那小子窃喜状。
  ——笨蛋,你没听出来么,学政的话还留着半截给你“转折”的呢!
  “但是,还有另一种办法可以警醒三公子,这也是前朝有过先例的。”曹大人果然话锋一转,威严地指出“你小子逃不掉”。
  是什么办法,莫非唐僧式的啰嗦攻击,念到太子投降为止?
  我心里偷笑着,可是,还没看见好戏,就被学政的举动吓到了。
  他居然叫我平伸出手去,从行囊中抽出笏板(就是上朝时候拿在手里的那个),啪地一声打到我手心上!
  ——很痛啊!
  我唰一声收回手。
  “伸出来,还有九下。”曹寰道。(不好意思,气急了跟着太子直呼学政的名讳……)
  “为什么打我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明明太子犯错,怎么挨手板心的却是我?
  曹寰转向幸灾乐祸的东宫,肃然道:“三公子,本官请您看清楚,回京之后,您将会当着夫人的面受到三倍于此的处罚,一下都不能少。”
  东宫的脸顿时僵住了。
  我藏起手:“等等,曹大人,为什么要我来挨板子给他看?我没做错啥事啊!”
  “能替三公子做警示,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曹大人的神情很认真,搞不好他真的这样想,“此外,本官是否必须提醒你,昨日你犯下的过失,尚还没有被原谅。”
  我一愣。
  ——他真的把我当作小孩子,打打手板心就了事?
  曹寰身后的趵斩忍不住抬手,以袖掩口轻咳,但他抖动的肩膀泄露出此人正在憋笑的信息。
  “只……只打十下哦?”
  我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从小到大没人打过我耶!可不可以轻一点?
  可是,会轻一点才怪,这是吓唬太子用的,必须声光电全方位立体式地震撼到他!于是我立刻配合地惨叫起来。
  ——可恶的混蛋太子,看好了,这可是我替你挨的板子耶!以后迟早要你还的!
  ※※※※※
  “怎么了?”
  周裴惊讶地看着气鼓鼓的我。
  “学政大人没有让你通过吗?”他想到这个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我摇头。
  “给了你不太好的评价?”他还在猜。
  拜托安静一点,我现在很不爽:“长卿大哥,今天不能帮你抄账了,我手痛。”
  岂止是痛,好像肿起来了。可怜我娇生惯养的小手唉,就连打工我都舍不得挑脏活累活做,结果现在终于符合贵族身份地——被用笏板打手心了——没有尝试过体罚的滋味,人生不完整嘛……
  “手怎么了?”
  “回来的时候跌倒,在砂地上蹭了一下,没破皮,但是好像肿了。”我兴趣缺缺地回答着,将手掌摁到席上“冰镇”。
  啊,真是倒霉,搞半天我就是那只被杀给猴看的鸡!结果还是没有弄明白太子跑到长州来干嘛……
  “回来的路上?”周裴想了想,“没有遇上那些闹事的人吧?”
  闹事?
  “因为修筑道路的事情……”小王爷用蜡封上卷宗,无奈地笑了笑。
  筑路的工程很赶进度,可朝廷拨的工饷却迟迟不能到位。除去常王领地上按三户抽调一名男丁这样子募集的劳工队伍之外,州府派出的筑路苦工以及匠人基本上是缺衣少食地在干活,已经一个月没有领到米了。
  匠人拖家带口地到衙门喊天哭地,被乱棒打了出来,似乎有伤亡。
  “这里是常王治下,衙门都听常王的”,人们会有这样的念头一点也不奇怪,谁会在意从大老远北方老家封过来的常王究竟有没有势力?但是负责你是一定要负的。
  “总觉得有谁在暗地里怂恿,文人们虽然不吭声,但气氛也不太妙哩。”周裴说,“父王又启程去深山寻道,我看半年内是见不着他老人家了。”
  丢下一堆难收拾的烂摊子撒腿就跑,这位常王还真不愧是亡国的君主呢。
  不知道姬山翁以前跟着他,是看上他哪点?是我的话,早就转投元启皇帝了。
  我摆摆手:“唉,不聊这些罢,我先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周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究竟怎么了?往常谈到州里的麻烦,你不是都有独到的见解与为兄分享吗?”
  ——不好意思,昨天我才知道,自己那么兴致勃勃地跟你站在同一条船上,你却仍然将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所以对不起,这个情势评估员的工作,我不干了,另请高明吧!
  “长卿大哥,你多心了。我手痛得厉害,还是先去休息一样比较好。”
  我微笑。
  脑海里面突然晃过一个人影——自己现在的笑容,是不是跟那个琢磨不透的趵斩很像?我可不想学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收起笑脸,旋即告辞,离开周裴的书房。
  到长廊的时候回首一看,他若有所思地负手踱到窗前,也正注视着我的背影。
  关于太子到达长州的事情,他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趵斩的书信他了解一二,学政的身份他一清二楚却没有告诉我,最后,我的身份只要自己不说,谁也无法知晓。
  这样数起来,我们之间互相隐瞒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呢。
  毕竟只是外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