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7      字数:4723
  看着抬起头来,神情古怪的叶吟霜,白氏抿了抿唇,表情也有些不自在。可是嘴上却没半分松动,“你也别觉得娘是为了自己就害苦了你。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吗?看看你自己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样不是好东西?要是真的离开了杜家,你还能有这些好处?别以为咱们叶家还有那闲钱养你,要是没了杜家,叶家就是卖光了家里的那些家什,也不够养你大小姐的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甚至连绣个花贴补一下家用都做不到,我留你在家有什么用啊?说不得,你前脚出了杜家的门,后脚就饿死在门口了……”
  缓了缓,白氏又放缓了声音,道:“娘知道你委屈了,可你也是的……你那打小的伶俐劲都跑哪儿去了?我三个女儿里,可是数你最会讨好人的。就连你爹,在世的时候不也是最疼你吗?那杜东元若真是如你所说,都那样了,那我看你在杜家还真就是没什么人争宠了你只要拿出本事来,把他巴结好了,那还愁什么呢?他那样的,还能再迎娶哪家小姐做正妻不成?只要你哄得他开心了,到时候再劝他收养一个小子做嫡子,那你和正室太太又有什么区别?”
  白氏说得兴奋,似乎已经看到女儿的好日子,连眼睛都是亮的。叶吟霜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用说了……”
  在白氏骤然收声时,她哑着嗓子低声问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句话:不能和离。娘,你要说的也不过是这句话——不是吗?”
  白氏被叶吟霜冷眼瞪住,不由得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现在和离,就是个傻子杜家家大业大,你这么吃了亏之后就一点都不想讨回点公道?”
  顿了下,她又拍着大腿,带着哭腔骂道:“那混帐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听过哪家新娘子居然是被角……那脏东西破的身……”看着叶吟霜瞬间惨白一片的面容,她仍然说了下去,“那混帐这么折腾你,你就这么罢休了?”
  冷冷地睨着白氏,叶吟霜嘴角忽然微微挑起,“不用再说了,你放心,我回去后不会和杜东元说和离的事。不过,我不说,可能别人也会把今天的事儿传出去……”
  “这你不用担心”白氏抢着截断她的话,“于家那个臭丫头虽然可恶,却也不是个多嘴的人,她断然不会乱说出去的。至于那些个香客,他们晓得你是哪家的呢?管他们作什么?”
  “是吗?”叶吟霜随意地说了句,越过白氏,慢慢往外走去,甚至没有再回头看白氏一眼。
  “这死丫头”白氏抱怨了一句,抬脚追上,又絮絮教训叶吟霜回去杜家后要如何行事。可叶吟霜却一直都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只是沉默着目视前方,眼神看似专注,可白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始终都不知到底是在看什么……
  于清瑶一路跟在田氏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却是一声不吭。在她身后,沈秀娘却是心思百转,愁肠万千。
  拉了拉于清瑶,她忍不住低声道:“清瑶,要不,还是娘和夫人陪个不是。就说都是我失礼了……虽说夫人严苛,但我苦苦哀求,她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于清瑶默然片刻,才低声道:“就像我七岁那年,打碎了姐姐的墨砚。你为了让母亲宽恕我的错,在大毒太阳下跪了整整一个正午,最后还昏死过去……娘,你想像那次一次去求她——是吗?”
  沈秀娘黯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原来你还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次被打手板,我的手肿了足有五、六天,还不敢握笔。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特意用金线绣了一件小褂去讨好姐姐,想她不再恼我。可是,你前脚刚出了门,姐姐就把那件小褂赏给了院里的打扫小丫头……用了一月的例钱买的上好金线,你花了心思绣的小褂,在她心里,也只配给最低等的小丫头穿……”
  “那些事,你何苦还记在心上呢?”沈秀娘低声说着,看着于清瑶,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娘,有些事,就算是我想忘,也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于清瑶低声应着。缓了缓,又道:“之前娘劝我的那些话,我仔细想过。是,我还是硬不下心肠。或许,会与人争斗,能与人争斗,可是争斗之后,心里却是不自在的……终究,还是不能成为那样的人——不,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娘,我很怕自己若真的再不会为什么人、什么事而觉得感伤、难过,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半滴……如果我真的成了那样的人,可能我就真的再也不是我自己了娘,我不想成那样的人……”
  被沈秀娘捏住手,于清瑶微微笑了下,情绪有所缓和,“娘,我想通了。我不去和人争,也不会再在背后去使坏,耍诈。可是,不争不斗,不代表我就要被人欺负,更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你……娘,你放心。现在你不再是于家的妾,就是母亲,也休想再让你跪在她面前……”
  沈秀娘看着于清瑶,虽然很是感动,却仍有许多不安。看着微笑的于清瑶,她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当年的那个她,女儿又何尝是当年的她的呢?这六年来,女儿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跟在田氏身后,走进禅房里。于清瑶还未来得及说话,田氏已经猛地一声厉喝:“跪下”
  于清瑶扬眉,瞥见身后的沈秀娘虽然身体微颤,却到底还是挺身站直,并未被田氏这一声喝叫吓得当场跪下。嘴角便露出一抹笑意。
  看着田氏,她轻声道:“母亲见谅,女儿身怀有孕,不敢不顾自己的身子……”
  冷眼瞪着站在面前的母女俩,田氏只觉怒火中烧。呼吸急促,她瞪着于清瑶,冷笑道:“好、好、好我早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再听我的话。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大胆至此竟然,敢这样忤逆我这个嫡母于清瑶,你还真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了是吧?”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女儿不敢应这话……”于清瑶抬起头,看着田氏,温言道:“女儿不是不敬母亲,可是母亲也该体谅女儿的苦处才是。若我听了母亲的话,跪在地上,以至腹中胎儿……那时候,女儿无颜回去见公公婆婆,母亲您又该如何面对林家的问询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是如此
  于清瑶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是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都分明带出质问之意。田氏听得胸口发闷,捂着胸口,瞪着于清瑶,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指着于清瑶,冷笑了两声,“好,你果然是大大长进了。看来你婆婆也是个人才,才几个月功夫,就把你调教成这样真是本事……不过,于清瑶,你就是再有本事又如何?你如今是可以拿着林氏做靠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是,你不要忘了,虽然于家败落了,可我还是你的嫡母就算是林家再强势,有哪个敢说我这个嫡母教训不得你的?”
  冷眼睨着于清瑶,田氏沉声道:“于清瑶,你现在就给我跪下若是慢半分,我就一状告到衙门,告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庶女,不敬不孝之罪。我看到那个时候,林家还要不要你这个给他们林家脸上‘增光添彩’的媳妇”
  于清瑶掀眉,还未有所反应。她身后的沈秀娘已经扑上前,颤声道:“夫人,您莫恼清瑶身子不便……她不跪,我来跪……”说着话,身子一矮,已经要跪下去。
  见此情形,于清瑶怒目冷哼:“不话跪娘,刚才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沈秀娘回眸,看着于清瑶,嘴唇微颤,很是为难。她很想劝于清瑶暂时低下头,可是却又怕惹于清瑶难过,只能站在那儿,左右为难。
  于清瑶望着她,柔声道:“娘,你跪了近二十年,也跪够了今时今日,你与于家没有任何关系。任谁,都没资格再让你跪。”
  沈秀娘嗫嚅着,虽然声音很低,于清瑶却听到她在嘀咕:“就是因为早就跪过了,又何必再为此纠结呢?”
  “跪了一次,膝盖就软了。下次若再有人叫你跪,你跪是不跪呢?”于清瑶低声问着,又道:“就算不是为了我,你总也要为念奴考虑。你难道想他知道自己的娘受屈跪在人前吗?”
  沈秀娘一震,虽然默然无声,可原本垂下的头却渐渐仰了起来,背脊也拔得笔直。
  田氏眯起眼,冷眼看着沈秀娘,忽然冷笑起来:“听这话的意思,沈姨娘竟是已经另生了子女?真是,好个旺夫益子的面相怎么当初在咱们府里,竟只生了个女儿,却不曾给侯爷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呢?要是沈姨娘当初多生几个,我于家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人丁淡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田氏的表情更阴冷了几分。看着沈秀娘,尽是怨怼之色。
  虽然怨恨,可是田氏精明在骨里,就是再怨,也不去再同沈秀娘说话。就像于清瑶说的,沈秀娘已经和于家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从前,她就是叫人打沈秀娘也没所谓。想来这贱人根本不敢反抗。可现在这样的情形,若这贱人发起横来叫嚷起来,却也是件麻烦事。
  不过没有关系,虽然姓沈的贱人已和于家没有关系。可她最看重的人,却是一辈子都要和于家牵扯在一起的。
  瞪着于清瑶,田氏沉声道:“跪了一次,膝盖就会软了。可惜,有时候,你不跪却是不行的清瑶,从前我也教过你,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是个聪明人,不必我再教你吧?就算不是真心想跪我,可你想想你那夫君,想想那林家的家声,总是该知道要怎么办的了”
  于清瑶抿唇浅笑,睨着田氏,眼中闪烁着说不清的意味。“母亲,禅房中还是安静些的好……这会儿,人太多了。”
  田氏挑起眉,瘦黄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人很多吗?我不觉得啊现在这些人正好啊哪儿有半个外人……啊,我忘了,还真有不是我们于家的人”
  于清瑶半眯起眼,冷冷地看着田氏,“看来母亲是执意要如此为难我了?”
  “我哪里有为难你呢?怎么?老婆子想要得到最基本的尊重,都不能吗?”田氏冷笑着,看着于清瑶,不肯退让半步。
  “母亲,您看着我,看我是不是已经表达出了对您的最大尊重?”于清瑶低声说着,目光直视田氏。
  田氏笑着抬起头,迎上于清瑶的目光。可是目光一对,就似乎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于清瑶的眼睛,田氏的眉轻轻颤动,似乎是想要移开,可是目光却仿佛是被什么无形有东西黏住似的,怎么都无法移开。
  虽然不过是片刻之间,可是沈盈盈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上前一步,她伸手去碰田氏,“母亲……”
  她的手臂一碰上田氏,田氏就“啊”地一声。与于清瑶相对的目光移开,她怔怔地看着沈盈盈,有些莫名所以地眨了眨眼,“什么事?”
  沈盈盈奇怪地看着田氏,低声道:“母亲,您没什么吧?看起来好像……”
  “好像什么?我怎么了?”田氏挑起眉,露出些不悦之色。
  沈盈盈虽觉奇怪,却到底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抬眼看向于清瑶。
  而这个时候,于清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田氏的手,软语相求:“母亲,难道您忍心看着我一个身怀六甲之人跪在面前吗?我腹中的孩子,以后也是要叫你外婆的,您怎么忍心呢?”
  田氏目光忽闪,看着于清瑶,似乎是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怎么忍心呢?清瑶,你若是不忤逆我,我又岂会对你恶声恶气的?罢了,你怀着孩子,也是怪可怜见的,我也不同你计较。”
  低叹一声,她挥了挥手,淡淡道:“我也是心淡了,一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都死了那么久,我还有什么好争、好怨的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形,于家都这般模样了。老大被发派到那样的鬼地方,这辈子都不能再回京。偏偏小五又连个信儿都没留就跑了,我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那个不孝的混帐啊”不知怎么的,田氏竟是越说越伤心,竟是捂着脸,痛哭失声起来。
  于清瑶握着她的手,低声劝慰,可面上却并没有随田氏的哭声而有半分动容。反是锦惠却是拿帕子擦着眼睛,很是动情。
  而沈盈盈却是一会看于清瑶,一会儿又看向田氏。有些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之间情形大变。隐约的,她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妥了。
  大放悲声,田氏哭得伏倒在椅子上,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纵是于清瑶和沈盈盈都在旁相劝,仍是不曾收声。
  “母亲,这样痛哭,实在太伤身了。您就是为着五哥,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于清瑶低声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