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更新:2022-10-30 13:53      字数:4886
  徐大脚身边有几个贴身侍卫,清一色的大姑娘,个个长得俊俏出众,且都有一身好武功。徐大脚看中了奶奶的一身好武功,抢了去充实她的卫队力量。徐大脚虽然蛮横凶残,可对待身边的人挺不错的。奶奶做了徐大脚的贴身侍卫,果然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的,还学会了打枪,日子过得倒比在马戏班子还滋润。
  最初,奶奶因徐大脚抢她来为匪,怀恨在心。渐渐的,她被徐大脚的厚待软化了那份恨。如果不是徐大脚把她当作礼物送给陈元魁,她会一辈子都对徐大脚忠心耿耿。
  爷爷讲这段往事时,对徐大脚那边的情况不甚清楚,这时奶奶忍不住插了言。
  奶奶说,徐大脚向来跟官兵交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那次跟彭胡子交手兵败后,徐大脚就撤,她想一撤出陕西境内彭胡子就罢手了,没料到彭胡子竟然派兵穷追不舍。徐大脚拉杆子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惊慌,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年前徐大脚曾去河套内蒙一带买马,在那里她结识了一个杆子头。那杆子头名叫陈元魁,十分剽悍,手下有百十号人,是那地方一霸。徐大脚闯荡江湖,没有爷们当家,自觉底气不足,便有依附陈元魁之意,就投怀送抱。对于送上门的女人,陈元魁自是来者不拒,与徐大脚明铺暗盖,俨然夫妻一般。时间久了,徐大脚提出结婚要求,陈元魁却直打哈哈,毫无娶她之意。徐大脚这时才幡然猛醒,这个贼男人只是玩她而已,当下怒火中烧,却奈何陈元魁不得,只好带着人马不辞而别。
  奶奶又说,那时徐大脚一来是无计可施,二来是急中生智,她想拖着爷爷的队伍去陈元魁的地盘,到那时肯定就把爷爷的队伍拖垮了,她再和陈元魁合兵一处歼灭爷爷的特务连。果然爷爷上了徐大脚的当,一直追到了甘肃、宁夏、内蒙交界的腾格里沙漠边缘,而且钻进了徐大脚和陈元魁设下的埋伏圈,几乎全军覆没。
  奶奶又说,她们几个之所以做了黄大炮的俘虏都怨徐大脚。到了那里,徐大脚很快就找到了陈元魁。徐大脚虽说心中对陈元魁有气,但兵败有求于人,强把哭脸换上笑脸,一口一个“魁哥”,叫得异常亲热。陈元魁倒也没计较徐大脚上次的不辞而别,设宴为徐大脚接风洗尘。酒宴刚开,徐大脚就迫不及待地请求陈元魁出兵为她报仇雪恨,并说已诱敌到了沙口店。陈元魁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却不急于出兵,说是不管谁的人马到了他的地盘上,就是他嘴边的肉,他说几时吃就几时吃。说罢,举杯邀徐大脚喝酒。徐大脚虽是女流,可酒量非凡,三五斤醉不倒她。可此时徐大脚肚中有火,哪有心思喝酒,她勉强端起杯子,却瞧见陈元魁色迷迷的看着她身边几个年轻俏丽的女侍卫。心头油然生出一股怒火,脸上却波澜不起。徐大脚有个过人之处,喝酒越多心里越明白。她连喝三大杯酒,心里更加清楚,自知这次不同寻常,不下大本钱很难请动陈元魁出兵相助。她咬了咬牙,痛下决心,压下心中怒火,换上笑脸,把身边最有姿色的侍卫送给陈元魁做见面礼。陈元魁大喜过望,一双环眼笑成了一条缝。这时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拍着徐大脚的肩膀说:“妹子,哥谢你了。你鞍马劳顿,先歇上一宿,明日我一定给你报仇雪恨。”
  陈元魁的心思徐大脚瞧得明明白白,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思全在她最俊俏的年轻侍卫身上。她心里一阵酸楚,真想一枪崩了陈元魁。可她还是忍住了,苦涩地一笑,只好客随主便了。
  其实,奶奶的性子十分刚烈。她刚到徐大脚的匪窝时,一个叫天狼的小头目觊觎她的美色,一天到晚用色迷迷的目光盯着她。一天夜里,天狼闯进了她的屋,欲行不轨。奶奶在匪窝里混日子,整天价打交道的都是娄阿鼠、矮脚虎、鼓上蚤、西门庆之辈,她一直存着戒备之心。屋门刚一响动,她就翻身爬起。当天狼扑过来时,她侧身躲过,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当下天狼的面目就开了酱油铺,连爬带滚地跑了。第二天,她告知徐大脚,徐大脚十分恼火,亲自动手打了天狼二十皮鞭,以儆效尤。徐大脚性格乖戾,她可以任意处置身边的女侍,但不容许其他人动她们一指头。
  最后的女匪 第九章(4)
  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徐大脚把奶奶当作礼品送给了陈元魁,她想以死相拼,可她知道死也是白死,徐大脚不但不会给她立贞节牌坊,反而还会把她碎尸万段。她更不想给陈元魁当玩物,可她又能怎么样呢?事已至此,她只有听从命运的安排。
  那时若不是爷爷率特务连追得急,奶奶就做了陈元魁的牺牲品。奶奶说,他们逃窜到了陈元魁的地盘,徐大脚松了口气,想着法要报仇雪恨。她派人和陈元魁接上头,又怕爷爷他们不肯再追,就派出一小股人马在后边诱敌深入。爷爷果然上了当,穷追不舍。
  陈元魁迈着醉步拥着美人刚要进屋,忽然探子来报,说追兵已到了葫芦沟口。陈元魁一怔,脚下留步,瞪着眼看着探子:“你看清白了?”
  探子说:“看清白了。”
  “有多少人马?”
  “百十多号人。”
  陈元魁说了句:“他妈的,来得还真快。”
  徐大脚这时急忙说道:“魁哥,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把他们引进沟来,来个瓮中捉鳖!”
  陈元魁犹豫不决。徐大脚又说:“魁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不一定有这个店!”
  陈元魁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了,呵呵笑道:“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的美人。“等着我,回来再跟你喝交杯酒。”
  徐大脚皱了一下眉,说:“让她们几个都上阵吧。她们的枪法都不错,个个都能枪打飞鸟。”
  陈元魁扫一眼徐大脚送他的“礼物”,说道:“她们是我的女人了,就再不用上阵打枪了。再者说,母驴去拉车还要我们这些儿马(公马)干啥。”说罢哈哈大笑。
  徐大脚面无表情,显然陈元魁的话伤害了她。陈元魁觉察到徐大脚的不高兴,又是一笑:“妹子,我说话直,你不要在意。你是女中丈夫,跟她们不一样。走,咱们瓮中捉鳖去。”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对一个十分宠信的女侍说:“玉珍,你和玉秀、玉娴几个好生伺候着她。喂,美人,你叫啥名?”
  奶奶低着头不吭声。
  徐大脚替奶奶回答:“她叫碧秀。”
  “碧秀,这个名字不好。我身边的女人都是以‘玉’字排队,从现在起,你就叫玉翠吧。”
  奶奶说,陈元魁就这么横蛮无理,他说出的话就是铁打的钉子,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
  那一仗爷爷他们败得很惨,常安民排调虎离山,杳如黄鹤;冲出包围圈时,爷爷身后只剩下了十六名士卒。黄大炮掩护断后,损失更加惨重。他带着残兵余卒胡冲乱撞,无意中发现了陈元魁的窝巢——一道土崖上凿着一排窑洞,其中一孔窑洞亮着灯光。黄大炮虽在危境中,可还是多长了个心眼。他带着残兵悄悄摸了过去,窑洞里躺着几个年轻女人,正是奶奶她们。奶奶她们往甘肃宁夏一带逃窜,一路缺吃少喝,又乏又累。陈元魁和徐大脚走后,她看着炕上铺着软和的被褥禁不住打了哈欠,只觉困乏得要命,心里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上一觉再说。她爬上炕,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玉珍她们几个本来十分嫉妒奶奶,又气恨又烦闷,可是见奶奶呼呼大睡,不由得也哈欠连天。有道是:闷上头来瞌睡多。她们几个也倒头便睡,时辰不大就梦见周公。
  黄大炮趴在窗口看了半天,发现炕沿上放着几支短枪,就知道她们是徐大脚的人马。当下带人扑进了窑洞,奶奶她们在睡梦中做了俘虏。
  奶奶还说,要不是她们实在太困太乏睡得太实,黄大炮那几个残兵根本不是她们姐妹四个的对手。她们姐妹几个落在黄大炮的手中实在是天意,不然的话我也遇不上你爷爷。
  爷爷这时把一双豹眼笑成了一条缝:“你说得对,这是老天爷成全咱们俩哩。”
  最后的女匪 第三部分
  其实,奶奶对那一带的路径很陌生。她一直跟着徐大脚,虽曾和陈元魁去戈壁猎过黄羊,但并不熟悉路径。她只知道爷爷他们走错了路,可该朝啥方向她也不清楚。玉秀和玉珍是这里的土著,她俩都知道路径,可她俩宁愿去死,也不愿给爷爷他们指路。
  由于玉秀和玉珍不吐半点秘密,爷爷的连队越走离死神越近。
  最后的女匪 第十章(1)
  最初的行军颇有几分轻松。
  三个女俘没有再被五花大绑,只是用绳子拴住她们的手脖子穿成一串,被大兵们夹在中间前行。尽管这支队伍虽然十分疲惫不堪却因有三个漂亮女俘的存在,倒也有了很多生气。这伙士兵都二十刚出头,正在血气方刚的年华,他们长年生活在兵营,很少接触到女人,心底都埋藏着雄性动物的欲望和饥渴。此时他们互相拿三个女俘调侃取笑,嘴巴解一解馋,抚慰一下心头蠢蠢欲动的原始欲望。有几个士兵借推搡女俘们快走之机,趁势在女俘们诱人之处捏摸一把,惹得一声怒骂和一阵哄笑。
  爷爷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张脸板得如同生了锈的铁块。怒骂哄笑声不时地撞进他的耳鼓,可他已无心去约束呵斥部下。他忧心忡忡,不时地举目看着迎面如血浸似的朝阳,又环顾一下四野。他心里一直不踏实,很是疑惑,升起太阳的方向究竟是不是东方?
  举目远望,清晨的戈壁莽莽苍苍,满目皆是大大小小的沙丘,沙丘上有着如同海浪般的波纹,一直涌到了看不到头的天边。天色如洗,浮动着几块白云,看不到飞鸟,瞧不见走兽,没有绿色,只有一望无垠的荒凉与令人心寒的寂寥。天尽头有一轮无与伦比的如画般的火球,区别着天与地的界限。如果这是一幅油画,景色可谓雄浑壮美。可这不是油画,这是现实,不能不让爷爷惊恐不安忧心忡忡。
  太阳愈升愈高,天气也愈来愈热。士兵们的军装早已被热汗溻透,随即又被阳光晒干,晒干后又被溻透,如此这般地循环着。那一片带咸腥味的破衣服就在身上咔咔地响。队伍前进的速度明显地减慢了。有人直喊热。脱了帽子,解开了衣扣。当太阳升到了头顶时,天气闷热得像个大蒸笼,所有的人都死鱼般地张大着嘴巴,出气如牛喘。平日里最讲究军人仪表的爷爷也解掉了武装带,敞着怀,摘下军帽直擦汗。黄大炮、刘怀仁他们干脆脱了军装,光着膀子行军。三个女俘的绸料衣裤早已被汗水浸得雨淋了似的,紧紧贴在身上,把女人特有的曲线勾勒得显山露水的,惹得这伙大兵的目光锥子一样的往她们身上钻。却因骄阳的炙烤,他们都没了最初的心情,只是放荡了目光而已。
  队伍行军的速度减慢了。大伙默然不语,只有疲沓的脚步声沙沙作响。爷爷回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队伍,眉头皱了一下,对紧跟在身后的刘怀仁说:“老刘,别走哑马路,活跃一下气氛,唱两嗓子。”
  刘怀仁祖籍陕西绥德,是个热闹的人,平日里爱唱几句信天游,当下他唱了起来:“走头头那个孙子三盏盏灯……”
  只唱了一句他就打住了。
  爷爷问:“咋不唱了?”
  “我嗓子疼。”
  爷爷干咳了一声,吼起了秦腔:
  ……萧银宗打来战表要夺江山
  宋王爷着了忙选娘为帅
  儿的父先行官前把路开
  兵行到黑虎关扎下营寨
  与胡儿打一仗败回营来
  ……
  爷爷的须生唱得很不错,可这时士兵们被大漠的烈日晒得没精神气了,谁也没心听爷爷的乱弹。
  爷爷忽然觉得这段乱弹唱得不合时宜,而且嗓子眼发干发疼,便钳住了口。
  天气愈来愈热,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消耗掉的水分需要补充,黄大炮仰起脖子把水壶里最后一滴水倒进喉咙,赌气似的把水壶扔得老远,水壶在沙地上滚动着,发出一阵令人沮丧的咣啷啷的声响。爷爷转脸去看,看到还有好几个士兵都喝干了水。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水壶。他的嗓子眼早都冒烟了,可他舍不得喝一口水。他已经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知道干渴刚刚开始。腰间的这壶水就是性命,每喝一口生命也许就接近死亡一步,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他绝不轻易动用这壶水。他停下脚步,用舌尖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对大伙说:“弟兄们,忍着点,水要省着喝。”
  黄大炮伸出大舌头环舔了一下嘴唇,有气无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