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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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1 字数:4774
“你们二太太最近怎么样?”
“她正为儿女的亲事操心呢,最近几个月家里倒算是太平。”
“二太太为人很是精明,连一文钱都要算计到。”石琼玉摇摇头:“其实说来说去,还是男人没本事,不然何须要女人如此计较打算?”
二老爷对二太太还算不错,起码比大老爷要好多了。
不过也有人说过,男人没变坏。那是因为客观条件不足。要是把二老爷放在大老爷的位置上,只怕不比大老爷强多少。正因为他没什么本事,二房实际说话拿主意的都是二太太,所以二老爷才对妻子爱重。
其实又林和大太太这边一出门,于佩芸就到了朱家。
她精心修饰打扮过,她记得很清楚。朱慕贤说她穿红衣裳最好看,这件衣裳是她现在最精致美丽的一件衣裳了。以前的旧衣大多留在刘家没带出来,守寡的女人平时也不能穿红着绿的。为了做这件衣裳,于佩芸差不多把手头最后一点闲钱都用完了。
她已经提前打听清楚,知道今天是靖国公夫人寿辰,家中没什么人——但是朱慕贤因为还在养病,是独自留在家中的。
这是她的好机会。
因为于佩芸已经不是第一次登门了,门上的人也就顺顺当当的放她进去了。
但桃缘居就没那么容易进了。
门口的婆子先说要去禀报,接着有个大丫鬟出来,于佩芸上次来桃缘居时就见过她,跟在李氏身边。
“刘少奶奶好。”一开口就让她很不痛快,接着说:“我们少奶奶不在,四少爷正在养病,不便见客。刘少奶奶请回吧。”
于佩芸眉头一皱:“见不见可不是你说了算,你去回报表兄,看他见不见我。”
茯苓上下打量了于佩芸一眼。这位刘少奶奶可是个寡妇,今天又是打着探病的幌子来的,可穿着这么一身红艳艳的,哪象是来探病的样子?
“这就是少爷的意思,刘少奶奶,您还是走吧。”
“我不信!”于佩芸可不会就这么回去,提高声音说:“你再进去回话,肯定是你们在中间使坏,当我不知道呢?”
她嗓门这么大,朱慕贤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请她进来吧。”
小英头一抬,正要出声,白芷拉了她一把。
让她进来又怎么样?她们这么多人看着呢,难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不成?
让她这么在外头吵嚷才不是办法,来来往往的下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传些什么闲话。
听到朱慕贤让她进去,于佩芸顿时转怒为喜,理了理鬓发,又掸了下袖子,得意的看了茯苓一眼,迈步向里走。
朱慕贤穿着浅蓝色的便袍,客客气气的唤了声:“表妹。”
这和于佩芸想象中的见面情形不大一样。她愣了一下,才回了声:“表哥。”
她想象中,表哥应该是一直生她的气,才不愿意见她。见了面,他应该还是气忿难平的,说不定还会斥责她,或者是冷落她。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会和他吵嘴,她会向他道歉,述说她当初的无奈与委屈。他一定会原谅她——就象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们以前是多么要好啊,那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忘就忘了?
可是朱慕贤现在的态度,这样平和,对她就象对一个普通的亲戚女眷一样。
这反而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坐吧。”
她在迷茫中总算想起了今天来这儿的借口:“表哥……身子还好吗?病不要紧吧?”
“已经好了,多谢表妹还挂怀着,今天还特意来探望。”
“表哥,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朱慕贤摇了摇头:“没这回事。”
“那为什么之前我托人捎话捎信,你都不见我?”
朱慕贤顿了一下。
为什么不见她呢?
大概,他对这种面对面把话摊开来说的情况已经有了预感。也许是不愿意她难堪。
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对这个会面也始终存着一点逃避和抗拒的心态。
祖父失势后,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见识过多少势利无情的面孔,前一天还亲亲热热的称兄道弟,第二天再见就装作从来不认识,更有甚者还要上来踏一脚,极尽羞辱。那些他都经受过,都忍耐下来了。甚至现在再见到的时候,还要若无其事的同那些人寒喧应酬,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中间那些事情一样。
但是表妹不一样。
他们青梅竹马,在他心中,表妹是亲人,也是未来的妻子。他处处护着她,把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头。可是最后连她都变了。
“我知道你怪我……”于佩芸的眼泪说来就来,珠泪扑簌簌的滚落:“要是知道后来的事儿,我当时一定同你一起留在于江。可是我父亲听了狠心继母的挑唆,非要把我另外许人,我当时也盼着你能从于江回来,回来帮我一把,可你又回不来,信也送不过去。我并没有变心,我也不得以的……”
朱慕贤看着她落泪。
她以前就很爱使性子,不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也会哭闹。
看上去一切都没变,就象过去一样。
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我父亲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继母是存心害我。我嫁过去,连拜堂他都要人搀着,连回门的时候都病得起不来身。不过是拖日子,拖一天算一天。屋子里全是药味儿,刘家的人不让我出屋门,让我在床前服侍他……没人能救我,也没有人帮我,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直熬到他死了,刘家的人起先还把我关在屋里,他们家就想逼死我,后来不能成,又想让我给那个短命鬼守一辈子寡……表哥,我的命好苦……”
“事情都过去,你也要想开些。”
朱慕贤一开始还觉得不自在,可是随着她的哭诉,朱慕贤的心却渐渐宁定下来。
她的喜怒哀乐,再也不能牵动他的心绪了。
看着她,真的象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直到于佩芸伸手想抓住他的袖子,小英往前挡了一步:“刘少奶奶,你别太伤心了。”
于佩芸哭泣的面容因为她的阻拦而显得有点意外和扭曲。
李氏这个贱人,身边伺候的这一群丫头也都不是好东西,口口声声就是要提及她已嫁的身份,刺她的痛处。而且现在还是在表哥的面前!
她固然对他们过去的情分有信心,可是也知道男人的心眼儿有时候也是很小的。自己喜欢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妇,曾经委身于他人,那是绝不可原谅和容忍的。
她这儿眼看要说动表哥了,这丫头偏偏出来打岔,坏她的事。
第二百四十章
“我和表哥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下去。”
小英不为所动。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死心眼儿。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来软的来硬的,她都不吃。
相比之下,于佩芸的丫鬟就没有这么硬气了。添香站在一边有些畏畏缩缩的——上次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李氏的这群丫头婆子不是好惹的,看着脸上笑眯眯的,其实手黑着呢。
于佩芸也知道自己是支使不动李氏的的丫鬟的,又转头向朱慕贤,泫然欲泣,十分委屈地喊了声:“表哥……”
以前的时候,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有理还是没理,只要她这么委委屈屈放软了身段喊一声,朱慕贤总是会站在她这边,帮着她,护着她的。
可是现在朱慕贤却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对那个丫头的无礼之举一点都没看见。
于佩芸的心凉了。
之前杨奶奶说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李氏还给表哥生了孩子。她肯定没少挑唆和诋毁自己,表哥有了娇妻爱子,哪还记得她们以前的情份?
但杨奶奶也说了,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不偷腥的猫。鱼儿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吞饵的道理。
不过她还有地方比李氏要强,她比李氏生得要美貌。李氏那种姿色只能说是清秀,撒人堆里都找不着。她比李氏强多了。
但她年纪也不小了,好时光很快就会过去。不趁年华还在的时候抓住表哥的心,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今天的时机太难得了。表哥独自留在家中,李氏不在。错过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着这样的好机会。
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哭泣上。
于佩芸摸出帕子来把泪擦净,慢慢坐回去:“是我失态了……表哥别见怪。”
朱慕贤只是点了下头。既没有象过去一样过来替他拭泪,也没有一句半句的安慰。
于佩芸握了握裹在手帕里的小香包,一瞬间心跳比刚才快了许多。
她平静下来。甚至还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可是朱慕贤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她的诚意。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儿,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楚楚可怜,柔弱无助,怎么也得有几分怜悯同情之心。
可是差就差在,朱慕贤太了解于佩芸了。
于佩芸刚到朱家的时候,是和他一起住大太太的院子里的。他们一个住东侧间,一个住西厢房里。白天晚上都在一块儿,一直到他开蒙读书迁出去之后才分开,可即使那样,也是日日相见的。
大概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位表妹,也许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于佩芸说她当时被于家蒙骗。身不由己才出的嫁。这个朱慕贤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相信。
于佩芸如果不愿意,于家强迫不了她。她性子执拗,又很任性。她如果发现自己受了骗,一定会闹得于家鸡犬不宁,绝不会顺从于家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出嫁。
于家有可能蒙骗她部分关于刘家的实情,但是她嫁到刘家去,是她自己变了心。
她的哭泣,掩饰,辩解。都在向他印证这一点。
如果她真的被于家强迫,她应该对于家充满怒火,会一见到他或是大太太,就会肯求他们狠狠报复于家,让于老爷和她的后母不得善终。而不是心虚的哭泣和乞求,说着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相信的谎言。
过去的她就算任性刁蛮不讨人喜欢。可至少她还真诚。
她变了,早就变了。
她不再是他疼爱的表妹,也不是他曾经有过期许的未婚妻。她贪慕虚荣,背信弃义,满口谎言,目光中充满虚伪与算计。
于佩芸不再企图纠缠,小英也往后退了退,在一旁侍立,但仍然没有丝毫放松。
于佩芸自己也觉得干坐着不是回事儿,站起身来说:“表哥身子还没大好,我跟人学做了道汤,试着做过两次,味道还行,我做给表哥尝尝吧。”
不等朱慕贤出声反对,于佩芸已经起身,领着添往厨房去了。
朱慕贤垂下头——他很想直接说,让她不用白费心思了,没有用。
可是出于最后一点儿情分,他没有撕破脸。
他没有当面说穿于佩芸曾经的背叛,也没有放下脸来让她离开朱家。
毕竟,她还是大太太心疼的外甥女儿。就算不给她留面子,也要给自己的母亲留面子,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让她娘家亲戚没脸。
看起来于佩芸也就吃定了他这一点了。
知道他不会赶人,所以打算留下来赖一顿午饭。
朱慕贤看了一眼小英,小英的脸儿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书墨在他跟前求了好几次了,要不是因为又林怀孕生子,他们俩的事情也该办了。书墨为人处事称得上八面玲珑,小英却是个有一说一的直性子,也不知道书墨怎么就一门心思的瞧上小英了,小英也觉得他为人不错。
这般配不般配,其实别人说了不算,当事人自己都觉得好,那就行了。
等成了亲,书墨年纪还轻,一样跟在他身边伺候,小英呢,也和现在一样,伺候又林。不过到时候就不是这院子的大丫鬟了,而是管事媳妇,比现在做事要自由一些。
到了午饭的时候,朱慕贤还在病中,吃得清淡。不过是三菜一汤。于佩芸既然不肯走,又要一块儿用饭,她的客饭自然也一起端了来。
“表哥,这汤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朱慕贤从前倒是爱喝汤的,于佩芸以前从来不下厨,现在这么一反常态,也是为了投其所好,为了讨好他。
不过这汤或许为了卖相好,又或是为了味道好些,里头佐料太多了,汤上面还有一层油,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添香在旁边帮腔:“我们姑娘为了做汤,手都给烫了呢。”
朱慕贤能说什么?只能客气一句:“有劳表妹了。”
于佩芸说添香:“就你多嘴,也没烫多厉害,不算多疼。”话是这样说,却有意把手在朱慕贤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手背上果然有一点小小的红痕,要小英来说,比芝麻也大不了多少,能有多疼?八成是让油星迸上了一下,可是主仆俩一搭一和的,好象受了多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