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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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0 字数:4905
这话冬梅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表妹虽然小,可是见识上比她强多了,识的字比她多,屋里摆了不少书。时不时就见她拿着一本在那儿翻。冬梅也悄悄看过一眼,那好象是本诗辞,每句五个字,第一句她认得第一个伤和最后一个惊,第二句她认识客、离和声。
她悄悄的把书页合上了。
她对书本有一种敬仰的心情,对会读书的人也是一样。就刚才那几个她认得的字,还很不靠谱,兴许认错了也说不定。
书本里什么都有,那里头有一个奇妙的,丰富的……她触及不到的世界。
都说识字了才不做睁眼瞎,读书了才明白事理。所以表妹处处比她强。
一早起来,表姐妹两个先去给李老太太问安,一个捧碗一个举箸,伺候老太太高高兴兴吃完了一顿饭。
“你们姐俩今儿是要出门啊?”
“您真是多忘事,昨天就和您说了,今天我们去石家,石家姑娘下贴子请客,中午饭也不用预备我们的份儿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摆手:“去吧去吧,小姑娘们就该多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的才好。等再过几年都大了,就没这会儿这么快活啦。”
两人手拉手穿过院子。冬梅一直到这会儿才有了真实感。
她是真要出去了。去和同龄的小姑娘在一块儿玩,穿着好看的衣裳,谈论着平时她不懂得的话题。
她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就象即将挣脱樊笼的小鸟一样。
石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看门前的树就知道——有人说暴发户和世家的区别,看树就能看出来,哪怕房子盖得一模一样,可是你没法儿一下子让树也暴涨起来。
她们坐在车上,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整个镇子都在从消弥的晨雾间渐渐醒来,运水的车子吱嘎吱嘎的经过,点点滴滴的水渍蜿蜒了一路。
冬梅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石姑娘既貌美又和气,还夸赞她的头发梳得好看。隔壁周家的姑娘也来了,石琼玉招呼人上茶,说是从京城带来的茶叶,请大家尝鲜。冬梅其实品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旁边的小姑娘说:“这茶味道很香,和平日喝的不一样。”冬梅记起又林教她的话,附和了一句:“是啊。”
七八个小姑娘里头,有爱说话的,也有不大吱声的,冬梅惊奇的发现,表妹说的那三字妙诀果然百试百灵。有人抱怨天热,她也跟着“是啊”,有人说起用凤仙花汁染指甲,明矾放得多了些,颜色也没有变得鲜艳,她也适时的表示一下疑惑“是吗”。还有人说学女红的时候总是缝不整齐,一条针脚歪歪扭扭象虫子爬过一样,她也跟着赞同“对啊”。
就这三个词儿来回用,完全应付得来。
原来和人交往谈话,真不象她想象的那么难。渐渐的她也能接上一两句话了,不象一开始的时候,只能用那三句来应付。
又林抿着嘴微微笑,周榭拉了她一把,两人在靠窗前的地方小声说话。
“听说你姑姑一家要走了?”
“对,这两日就动身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船也定下了。”
周榭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轻轻松了口气,又林问她:“你看谁呢?”
“那个于姑娘今天没来。”周榭说:“谢天谢地,不见这人最好。”
“怎么了?”
周榭一向好脾气,难得听她这么说一个人。
“你不知道,那天石伯母来我家的时候,朱少爷和那于姑娘一起过来玩儿。我娘想着招待贵客么,特意换了待客的茶具,以示郑重,那于姑娘还看不上呢,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硬是没喝。”
又林忍着笑说:“爱喝不喝,反正渴的是她自己。她后来真的一直不喝吗?”
“嗳,别打岔。”周榭说:“她生得倒也挺俊,可是那眉头就没见松开过,不知是身体不适啊还是心里不痛快。我和她说话,十句里她能应一句就不错了。后来还在我们家哭闹了一场。我看石伯母也挺尴尬的,走时候还对我娘说多包涵呢。”
“她哭什么?”
“因为风筝呗。”周榭说:“有个风筝不飞到你们家去了么?朱少爷特意去捡,结果捡回来了,还让她给撕了,接着就哭哭啼啼的……这姑娘心眼儿也太少,脾气也太大了。你是没见哪!我看石伯母以后也不敢再让她出门做客了,实在也太不象话了。”
又林一琢磨,这只怕跟心眼儿没多大关系,这于姑娘怕是和那个朱少爷有那么点儿青梅竹马的意思吧?
都是女子,谁不明白啊?只有你重视的人你才会折腾他,为了他哭。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谁去理会他们啊?
周榭往门外一看,连忙拽了拽又林的袖子:“说曹操曹操到。”
又林转头看,一个穿桃粉色衣裳的姑娘正迈步进屋。
她的确生得挺好看,眉眼秀丽,皮肤细白,而且有一种独特而娇怯的情态。
石琼玉问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又过来了?”
“刚才吃了药,已经觉得好些了。我知道表姐今天请客,所以特意过来和大家见一面。表姐不会嫌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石琼玉一笑:“怎么会,大家也都刚来,正是时候。”向众人介绍她说:“这是我一位表妹,姓于,也是从京城来的。她不大习惯于江的气候,刚来就病了一场。”
小姑娘们纷纷相互见礼。又林敏感的察觉到,石琼玉和她这位表妹的关系,看着并不是非常和睦。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好象都没察觉到这对表姐妹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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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簪花
更新时间: 2012…5…28 2:28:51 字数:3061
一山不容二虎啊!何况两只母老虎!
一个美女遇到另一个美女,哪怕两人都很谦和,内心深处也总有一种要分个高下的冲动。到底谁更秀丽?谁更有才气?
又林觉得这完全没必要啊。一朵菊花和一朵荷花哪朵更美?无法判断啊。菊花有菊花的美,荷花也有荷花的风姿。
小姑娘们在一起,话题一直围绕着踢毽子、翻绳、看书、针线、花草、头花什么的打转,又林听得津津有味,间或也插上那么一两句。石家的茶当真不错。虽然又林自认是个俗人,但好茶冲泡出来颜色清澈明亮,喝到嘴里甘冽余香,和烂茶渣的区别太大了,再不懂茶的人也能喝出好赖。
石琼玉穿戴并不奢华,屋里也没有什么古董玩器的陈设,但是能看出来石家日子过得非同一般。起码这样的好茶叶,又林以前只喝到过一两次,老爹平时可舍不得把他的好茶拿出来让女儿胡乱糟蹋。
“又林妹妹喜欢这茶?”
又林点头,石琼玉显然很是欣喜:“这是我堂姐送与我的,我娘她们都说味儿轻,吃不惯。”
这好理解,有年纪的人味觉不那么敏感了,自然喜欢更喜欢浓茶。
“我觉得很好,这是哪里的名茶?”
“堂姐只说是她夫家那里的茶,倒没多大名气。当地人管这个就叫三月茶。”
“真不错,不知道好买不好买?要是好买,我倒要让我爹买些回家也尝尝。”
石琼玉说:“于江只怕没有卖的。不要紧,这茶我这里还有,回来我包二两你带回去给李伯父尝尝。”
又林忙说:“哎哟,那怎么好意思白喝你的茶。”
“茶叶还有呢,我一个人又喝不完,你既然喜欢,那是咱们的缘份啊。”
这茶的确不错,又林想老爹大概也会喜欢。
结果一旁那位于姑娘却说:“表姐,这茶我怎么没尝过?你也真偏心,怎么有好茶偏不告诉我?”
石琼玉脸上的微笑没变:“你这是贵人多忘事。我何尝没给过你?从京城来于江的船上你不就喝过?”
于佩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
那会儿她正晕船晕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整天在床上起不来身——船上也没有条件天天沐浴,她只觉得船舱里尽是她呕吐的酸腐气味儿,整个人都要馊了。
从出生到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石琼玉一提起这件事儿,那些糟糕的回忆立刻又浮现出来,于佩姿转开头,有些生硬的换了话题:“李姑娘家还有兄弟姐妹吗?怎么今天没一块儿来呢”
又林说:“我还有一双弟妹,他们年纪都小呢,所以是表姐陪我一块儿来的。”
于佩姿仔细看了又林一眼,终于放下了戒心。这个李姑娘年纪还小着呢,生得又黑瘦。要不是穿着裙子梳着辫子,倒和个小子差不多。这么一个小姑娘,肯定和朱慕贤扯不上什么干系。
于佩姿放下心事,一面又气朱慕贤那一回干嘛对这个李姑娘夸赞不绝——
天知道,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朱慕贤不过是那一次取书的时候说:“于江这地方文风不胜,没出过什么才子状元。想不到今天遇着两个小姑娘,倒是很爱读书。”
朱慕贤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见周姑娘和李姑娘的确是去书房找书,才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听在于佩姿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在这儿还不得不说一句,于佩姿和她表姐石琼玉的关系——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快八竿子打不着了,朱慕贤是石夫人的娘家侄儿,于佩姿却是朱慕贤姨母的女儿。这已经隔了不是一层了,俗话说一表三千里,于佩姿家和石琼玉家三千里还没有,八百里是肯定不少了。
丫鬟取了一副棋来,小姑娘们围坐在一起玩儿局棋。又林在心里算着点数,两局下来,既没有赢得太扎眼,也没有输得太难看。冬梅没玩过这种游戏,手忙脚乱,两盘都是她输。几个小姑娘纷纷说:“输了要罚。”
冬梅窘得脸通红,说话有点磕巴:“罚……罚什么呢?”
霍巧蓉快言快语:“罚她给我们每人斟杯茶吧?”
斟茶不难,冬梅刚要松一口气,另一个姑娘摇头:“不好,斟茶太容易了。要我看,要罚个难的。”
石琼玉插了一句:“这个在我们那里,输的人要头上簪朵花的。”
其他人不解:“为什么要簪花?簪花应该是赢的人才有的彩头吧?怎么倒给了输家?”
石琼玉一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也就都这么行起来了。你们这里以往都怎么罚啊?”
这下倒把人问住了,以往小姑娘们难得凑一起这样玩,也没有什么罚不罚的。
丫鬟端了一盘花来,石琼玉挑了一朵桃红色的,替冬梅别在头上:“瞧,簪花了。”
小姑娘们觉得新奇有趣,都笑起来,冬梅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抬头了。
又林也笑了:“挺好看的。嗯,下把我也要输一回,也戴朵花在头上。”
大家笑过了之后又玩,霍巧蓉也输了一局,头上也被簪了一朵杜鹃。几局下来,差不多人人头上都簪上了花,周榭也戴了一朵,她想了想,说:“这倒省得记局数和输赢了,只要一看脑袋上,就知道各人输了几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可不是么?有人头上都簪了三朵了,有人头上一朵没有——比如于佩姿。她以前常玩这游戏,不比这些新手们。而且算骰子点数很在行,现在只她头上一朵花都没有了,她自然颇为得意。
大家吃茶,玩棋,说笑,这簪花的确很有意思,既不伤颜面,又活络了气氛。而且小姑娘们都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头上簪的花映着一张张俏脸,显得格外明艳。
今天把表姐叫出来,看来是叫对了。
来了这么些天,又林还没见表姐这么笑过,眼睛亮亮的,脸蛋儿红红的,人特别的精神,特别的欢快。
天色近晚,棋局也收起来了。小姑娘王芷儿插了一头的花——她对心算、棋局真的毫无天份,次次都输,可怜她头发又稀,花儿多得都没地方插了,挤了一头都是。大家看着她的样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换成往常她这样被人笑,肯定早又羞了。可是今天也跟着别人一起笑,一点都不别扭。
她也从来没象今天这么开心过。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是嘻笑,可是并不带恶意。因为她们自己头上也都戴着花呢,只是多少有些区别。
“不早了,大家也该各自回家了,不然家里长辈要担心的,我也就不多留客了。”石琼玉笑着说:“只是这花可不能摘下来,得一直戴着回家去。”
“哎呀,这……这多不好意思。”
石琼玉一笑说:“所以才叫处罚啊。”
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戴就戴呗,反正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