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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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17 17:31 字数:4736
罗刹的话让会场的气氛顿时降到了极点。
凰天面上也是略略煞白,责备般地看了眼塞华佗,调和道:“罗刹,这件事,我们定会处理的。”
“哦?”罗刹冷笑,“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叫你们魂羽门再次遭到屠门。”他的话叫人想起十多年前的那次惨剧,顿时周围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罗刹哂笑间走上高台,在正中央一直空落着的高椅上傲然坐下。
衣袂一扬之间,在他落座的时候,周围似乎顿时笼上了几分压抑的氛围。
桩素感到窒息,然而此时也才知道,这个人竟然就是位居黑道之首的男人。如今的黑道第一杀手。原来这个人的名字叫罗刹。桩素突然想起一件事,面色顿时几分不好看。如果罗刹就是这样的身份,她依稀记得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据说当初邵羽声望极高,本是当之无愧的盟主人选,不料同青鸢的事一发,顿时受到整个黑道的群起而攻之,当时领导那些人的,正是罗刹。然而罗刹的那只手,似乎是在黑白两道决战落山之颠的时候,毁在轻尘手中的。
这个人不仅仅恨着邵羽,更是恨着轻尘……
桩素紧紧腰了唇,暗暗藏在袖中的药囊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不论她今日会不会被处死,不论是否真的会有人救她,她都——必须死在这里。
她不希望轻尘真的来,他也不能来!
此时桩素出神间似乎看到罗刹遥遥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她看到了几分算计的冷漠。她的心下无来由一跳,突然听到外面一时间四处扬起的兵刃交加的声音。她的心沉了下去。
罗刹嘴角漠然地一扬,眼里是一片杀意:“看来,他来了。”
他说的话明明是这样的淡,却叫桩素一字一句清晰地听到了耳中。她慌忙看向门口的方向,那里还没有什么人影,只隐约听到外面纷繁的打斗,她死死地盯着,感到打斗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有一个人影横飞过门外,落在地上时只见胸口插了一把深长的刀子,血汩汩地淌出,头一侧就已再没了呼吸。桩素没有心思去多看,此时只见眼底落入了一个白衣的人影,心仿佛一棵落入无底深渊的石子,无止境地堕下,沉不见底,同时又感到隐约的凉意间竟然有一些——荡漾开的涟漪……
里面那么多黑压压的人,顿时纷纷拔出了武器。轻尘背后也是一干一叶盟的人,见了这样的阵仗,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看着罗刹语调似是调侃:“哟,这不是罗刹吗,好久不见了啊。我说为什么黑道偏偏要追这样的紧,原来是你啊……”
轻尘的言谈间似是旧识相见,罗刹也是似笑非笑:“的确是好久不见,只是没想到你一来,竟然是为了送死。”
轻尘挑眉:“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来救人,又怎会是送死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么?”罗刹讥道,“来了,就别想轻易走。”
“哦,不就是一个柳如疏吗?”轻尘云淡风轻地揭开最后一层窗纸,低垂的眼睫盖下深长的神色,“青鸢始终有女儿活在世上的事,你应该比我知道地更清楚吧。”
罗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唇角一扬:“没错。当初就是我安排的柳如疏,那又如何,你不是始终落入了我的手里。”
轻尘闻言不答,只是遥遥抬头看去。桩素恰好也是望过来,两人的视线一触之下,相顾无言,万般话语,谁也不曾开口。轻尘有些无奈。即便知道那个人只是别人用来对付他的一个棋子,他却已经没办法再走出这场局了……
他要保护她。不惜任何代价。
轻尘的唇间霍然落起上了一抹绝代风华的笑,过分的美,美地销魂,叫那么多一眼看去时都不由一时神滞。然而他足下一动之间,手间突然扬出了几缕纤长的丝,在空中结开网,诡异地突然扬起了漫天的血色。
罗刹的脸色顿时愈发低沉。他记得这些天蚕雪丝,当初此人就是用了这个,将他的右手给生生切下的。他神色低邃间猛地一拍桌子,霍然也凌空跃起。
“铮——”利剑触上丝线时,霍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桩素遥遥地看着惊变,只见会场人影错乱之间顿时一片混杂,远远只依稀可以看到在血雨中穿行的那袭白衣,看得她心惊,看得她不安至极。
“素素姑娘,我马上替你松绑。”
桩素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却见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纳言,一愣下也是知道了是沉简担心她,才会派纳言也来跑上了这一趟。然而她却没有心思再去顾虑,只慌忙道:“你们怎么可以来这里?难道都疯了吗?快带轻尘走!黑道那么多人,你们想死在这里不成?”
纳言解锁的动作闻言一顿,抬起头来看着桩素,声色间竟是无奈:“素素姑娘,你觉得如果我能说得动他们不要胡来,我还会在这里吗?现在除非你平安地跟我们回去,不然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纳言说完也不再说,只留下桩素感到全身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有些累,有些难过。
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吗?一个是要黑白两道彻底反目,一个却是要以朝廷的身份同黑道做对闹地天下不宁吗?或许这只是她自己高估了自己,但是,即便只有丁点的可能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桩素知道自己并不美,没有资格也无法允许自己去当那个祸水。
手脚被松开的时候仿佛一时间撇开了所有的羁绊,桩素感到身体霍然一轻,风似乎有些凉薄。
“素素姑娘,快跟我走。”纳言为桩素松绑后慌忙催促,却见她立在那里不懂,一时焦急,“快走啊,不然来不及了。”
“纳言,你真以为,你们能安全带我离开这里吗……”桩素的声音有些空灵,她的视线遥遥落下的方向,是院外被血光染开了的一片天。外面是叫人无法猜测人数的敌人,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傻,即使知道恐怕是死路一条,偏偏还要过来。她看到纳言在她的询问下沉默了,嘴角霍然落上了一抹微微酸楚的笑。
“纳言,回去告诉沉简,若想治疗腿伤,不妨上雪医山庄摆放神医塞华佗,到时只要说,是我的‘遗愿’就好……还有,你放心,一会轻尘不会再过分开了杀戮,你只要记得先保住自己全身离开,然后回去让沉简来——救他。不论是否能逃地……出去,黑道都不会这样轻易就……杀了他的……”
纳言听她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莫名有几分不详的预感,诧异地看向桩素。却见她的唇角落上了一抹不寻常的血色,面色微白,渐渐单薄的声息间却是几分解脱的笑:“纳言,其实……并不是带我离开才是唯一的路的……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我死……纳言,答应我,要让他没事……”
是的,她死。她死了他们就可以毫无包袱地离开了,不需要再冒险,不需要再冒天下之大不违。
她全身的力气渐渐被抽离,微微地一仰头,感觉体内的毒已经散开,意识迷失之时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素素姑娘!”纳言的一声喊响在天际,遥遥的,白衣的身影在这样呐喊间霍然一顿,此时他身后的剑直直从他的背后刺穿胸前,他却似乎不曾留意。那一瞬,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是那样的遥远,将他灵魂的每一瞬都死死地拉扯了出去……
却是麻木的感觉。他竟然,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胸前染开的是一片汩汩流出的血,流地这样多,却是苍白的。旁边似乎扬起了罗刹的笑,冰凉的,凉地让他的心跳也似乎停止了。
她死了吗?他不信!
一柄剑架上了他的脖子,罗刹的声音冷冷地扬起在耳边:“一叶盟的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周围一静,然后响起兵器掷地的声音,然而轻尘此时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的视线只是落在台子上那个纤细的女子身上,遥遥看到纳言似乎投来悲哀的视线,然而他不愿去相信。
“叶尘,你果然……还是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啊——”罗刹的话低低地在身边响起,残忍至极。
轻尘沉沉地闭上了眼。胸前的血一直流。痛吗?或许不……会死吗?这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陆陆续续地被压遣离开,会场里最后只剩下一片残碎的尸骸。
一片死寂间,有双足缓缓地踏了进来,慢慢都走到了那个素衣女子的身边,深深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显得很低,再风过时,又是一片悄无声息。
次日来收拾尸体的人中,虽然有人诧异死在台上的女人竟然没了去向,但也没人愿意深究,似乎一切都渐渐平静了下来,留给天下的只有一个叫人惊叹的消息——身为一叶盟盟主的叶尘,如今落在了黑道的手中。
第三二章 往昔芜灰烬(上)
暮色落下的洛阳城楚宫,几日前有几个人马一路骑乘匆匆忙忙地奔入,随即一片沉寂。
宫廷的曲殿回廊之间,一个男子身着相服,轻轻地叩了叩门。“咚咚”。几下沉声,屋里的人却没有反应。一旁的纳言见状,声色间有几分无奈:“丞相大人,没用的,皇上他……几天来一直是这样。你也几日没有进食了,是不是要先回去歇息?”
流苏的面色有些微白,唇角间也没多少的血色,闻言有些苍白地笑了笑,道:“不论如何,都还是得劝着点的。”
纳言看他的模样也几分担心:“丞相大人,你也要放宽心。素素小姐她……”
“素素不会有事的。”流苏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的背影落在纳言的眼中显得有几分稀疏萧瑟,纳言的手不由微微地握紧了几分,回头看了眼身后紧关的屋门,他的眉目间有些不甘。
当初如果他早一点发觉,素素小姐也不会有事……纳言有些懊恼,然而此时眉目间却有几分的希冀。之后他其实曾经回去过,不过却没有找到桩素的尸体。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在心中留了最后的一分希望。如果桩素无恙,那是最好的,但如果这个幻想并不成立,并不需要再让他们失望一次。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流苏一直没有回头,缓缓走去的步子微微显得有些虚浮。忽然足下一下踉跄,险险扶住一旁的柱子才让他站住。周围的侍卫见状正要上前扶他,却被流苏微微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微微地揉了揉太阳穴,压下了隐约泛起的晕眩。
流苏的面色有些微白,一方面是因为没日没夜地查看各地的上奏,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存心不让自己有太多空闲的时间。
素素没有死的,对吧……
流苏隐约有些恍惚。曾经在几年之前,有人告之过他这个人的死讯,他不信,最后果然叫他等到。那么……现在呢?他不愿相信桩素已经死了,不愿相信,自然也——不会去相信。
身后,是微微扬起的风,乱了他的衣衫。
流苏想起桩素叫纳言最后带回的话,眉心间微微一蹙,依旧是浓重的疲惫感,然而他转身匆匆赶回丞相府。几天来沉简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道他屋子里的情形,以他对朝事不闻不问的情形来看,自然也不会有心思多管黑白两道的事的。
但是,那是素素的要求,他却不得不做。流苏闭了闭眼,强压下了疲惫的感觉,此时迎面走来几个宫女,他在她们对他施礼时还以了一个谦谦的笑,依旧温文尔雅。
宫女们在他的一笑下顿时都纷纷红了脸,各自取了东西低着头忙不迭步伐匆匆地离开。她们没有留意到那个人的清瘦,只是感到这位丞相永远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叫人怎也看不腻味。
流苏的背影最后落在门边,被拱门轻描淡写地隔断。
当夜,丞相府邸中悄悄闪出几个人影,各自领了兵符直奔各处兵营。一场惊变又在暗中悄无声息地酝酿,而此时的雪医山庄,却是落入了一片怪异的沉静之中。
塞华佗那日莫名带回的女子,看到的人并不多。但那几个目击者透露,似乎是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子,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顿时议论纷纷。黑道中何人不知道,塞华佗向来性情古怪,虽然接管了雪医山庄,偏偏要一连失踪了数十年,更何况是收徒。任他的医术再出神入化,也叫人不免揣测这些医学是否哪日会随着他的死而常埋地下。
塞华佗的屋中有一股隐约散开的药味,不浓,但也不淡,吸入鼻息间是一种古怪的气息。周围的书架上玲琅满目地堆满了古书,有些上面沉了层厚厚的灰,随便轻轻一吹都可以顿时尘土飞扬。
床上的女子已经昏迷了许久,隐约间睁开眼时,神色间依旧有些迷离,似乎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她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