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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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17 17:30 字数:4733
车厢中坐了两人,却没人说话。
桩素坐在一边,留心着眼前闭目养神的人,感到嗓子干干的,只是始终不知该怎么搭话。她以前听很多人讲起过酒使,银堂的主人,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她偷偷咽了口口水,眼见马车就要驶出山脚面临岔路,只得大着胆子道:“那个……我们是去哪?”
轻尘闻言睁眼,瞥了眼外面的风景,应道:“接上流苏回一叶盟。”
是预料中的答案,桩素神色一苦,虽知这样的大人物估计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却也尝试地说道:“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轻尘面具之下的眼稍稍一眯,看地桩素感到全身一凉,“这由不得你。”他的语调平而无波,面具下的神色间却隐约有几分担忧。
“我……”桩素感到背脊已有了薄汗,但依旧准备再作争取,却见轻尘又闭上了眸,对她视而不见。她的嘴角略略一涩,隐隐压下了心里的不甘。也罢,反正自己即便去了恐怕也是个麻烦,好在这次流苏已经没事,不然她恐怕一生无法原谅自己。
马车一路行到客栈门口,桩素下车后诧异地发觉竟然不是一叶盟的店面。轻尘丢了一锭银打发了车夫,瞥眼见桩素出神,嘴角不自觉地一抿。桩素留意到他看着她,感到脸上不由几分晕热,慌忙走了进去。轻尘尾随其后。
这家店面较桩素和流苏当初住的那家难免显得有些寒酸了,看两人走入,来去的人不由投来几分视线,一眼后又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桩素问过房号后一路奔上楼,想着又要见到流苏,心难免跳地略快。
二楼此时人烟稀少,并没有什么人来去。桩素默念着门号,看过一间间房门口的门牌,找到了“人字二号”的房,伸手敲了敲门。没有路人,敲门声显得有些空灵,但却没人回应。桩素感到诧异,轻轻地碰了碰门,只听“吱”地一声,房门竟是没锁,隐约露出一条门缝,有光线隐约透了出来,落在桩素的眼里有点刺眼。
这时轻尘已走上了二楼,看到桩素站在门口发呆一时诧异,但转瞬隐约感到周围的氛围有些怪异,见桩素就要推门而入,他的神色霍然一凛,呵道:“素素,别去!”桩素闻声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回眸看去,只见一袭白衣飘过眼前,一阵风,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靠上了另一边的围墙。
这时房门在风间大开,从屋□出几枚银针,钉上了对面的墙,顷刻间,墙上透出几抹黯淡的黑色。
有毒!桩素的瞳孔略略一张。
“走!”轻尘眉心一蹙,带着桩素从二楼的楼梯口直接跳下。他的足下不知怎地一点,高度浑然不觉,轻盈落地。楼下的人被这突然落下的两人弄地一惊,却从旁边忽然冲来几个举剑的人。
怎看不出这不过是个瓮中捉鳖之局。轻尘却是轻轻地一笑,随意地扬脚踢翻了几张桌椅,将那些人悉数撞到了角落。桩素被他直接夹在了腋下,几下旋转间感到几分的晕头转向,待回神时轻尘已不知从哪处抢来一匹马,将她一把丢上后自己也骑了上去。
“驾——!”轻尘举起缰绳猛然一甩,马一声长嘶,猛然撒腿跑去。路上行人很多,遥遥一路过去,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扬州繁华的街道内一时鸡飞狗跳,两人一马呼啸而去,随后又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队骑兵,紧随其后。
猛烈的颠簸让桩素感到骨子架都要疏了,但是此时她窝在那人的怀里,他的前胸紧紧地铁着她的背,肌肤紧贴,感觉到他的体温也透过衣衫隐约传来。桩素的心蹿作一团,周围纷杂的景象却也看不清明。
“嗖——!”有几支箭从背后射过,紧紧擦过衣襟落了空,纷纷落在旁边的地上,溅起几点尘迹。一路驰去,已出了扬州郊区外,周围一片木叶萧萧,迎面而来的凛风刮地面上微微生疼。
“不用担心。”
桩素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感觉不似先前一直给人的那种冰凉,惹地心莫名一跳,正准备说什么,却感到背后有几分湿湿的。她疑惑地转头看去,只看到那身白衣上触目惊心的红,这才发觉轻尘不知何时也种了箭,流出的血隐隐有着几分不自然的暗色。她全身霍然一凉。
身后的追兵已经渐渐临近,桩素感到那些飞扬的尘都落在了眼中,一时恍惚。
轻尘的呼吸落在耳边渐渐显得沉重。
她只是不知为何会这样,若说当日陌离渊并不是有心伤人,那么这些人仿佛只一早就准备置他们于死地。他们的目标是酒使,还是她?而且——流苏呢?流苏哪去了?
脑海中顿时一片混乱。
这时有一支流箭射中了马身,马顿时一声凄烈的长嘶,将两人皆摔下了马去。尘土飞扬,旁边是一处断坡,这一坠之下桩素感到眼前一片眩目,天旋地转之之间她被一人拉了过去。周围嶙峋的石仿佛减少了些,他将她护在怀中,恍惚间,桩素只见他有些失了血色的嘴角隐约间竟含了一丝的笑意。
苍白的笑意。一时间她却觉得是自己毕身见过最美的。
这个人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去了所有的伤害……
桩素感到心里仿佛涌动着一份格外古怪的感觉,他胸前流出的血将她的衣也渐渐染红了。
看着两人滚下坡,追兵将缰绳一拉,居高临下地一看,下马正准备继续追缉。然而周围忽然起了一片的马蹄声,一片尘土飞扬间,霍然又遥遥追来了一支队伍。云清立在马前,看到周围的情况不由面色一沉:“赵统领,这里是流云山庄的地方,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语冰凉,稍稍一示意,他身后的人马络绎散开,正好将那些人的追路给牢牢挡住。
“流云山庄和朝廷不是同盟么?该当是我问你们是何用意才对。”赵李眼见两人的身影渐渐没了去向,脸色也不好看。
云清冷笑:“这是我家庄主的意思,赵统领若要为难两位鄙庄的客人,恐怕要先过了我这关。”
“看来流云山庄是决意要插手这事了?”赵李瞥了眼云清的神色,冷哼一声,令道,“撤!”
“统领,这……”他旁边的一个小兵闻令面有难色。
“没事。”赵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云清,轻笑道,“即使我们不追去,结果也是一样的……”他仰天几声大笑,带上一队人放肆地扬长而去。
他这样的神色让云清略感忐忑,待赵李走后,吩咐道:“辰南,你带一队人马素素下山去搜查,务必要将两人带回。”他看着匆匆离去的小队人马,望向陡峭的山坡,心下不安。
这一处的山坡很陡,此时空旷地含上几分萧瑟荒芜之意。
那两人的身影,已经再没看到。
第十五章 落红无情物(下)
山坡下遍布着嶙峋的山石,遥遥的,有些草叶经过刚才一时的挤压,微微有些松垮。几种植物上落有刺,上面隐约沾染了点血色,幽绿上配一点猩红,狼狈而诡异。
上面两边争执的时候,滚下山坡的两人重重地一震间终于停了下来。桩素昏昏沉沉地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模糊间感到自己依旧躺在那人的怀里,耳边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桩素渐渐回过身,感到全身一片酸疼却也顾不上太多,慌忙爬到陷入昏迷的轻尘身边,对着那处箭伤有些忧心。
桩素一时犹豫,终于将唇一咬,用力一把扯开了轻尘伤口处的衣衫。轻尘轻轻一声闷哼,昏迷间似乎感到了疼。桩素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感到面上略有热意,但是看到他的伤口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血渐渐渗出,夹杂了一抹不寻常的黑。但是轻尘“睡”地很安静,阳光透过头上的高崖隐约透入,落在他的身上。
桩素的眼里有几分复杂,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保护她,但她看着那个伤口,只知道需要马上进行处理。她摸了下腰间,神色这才稍稍缓和。好在那个药囊她始终带在身边。将轻尘拖到一个较平摊的地方,她伸手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衣带,小心翼翼地将上衣脱下,露出了他的上身。
成年男子的身体露出,衣服如脂,但不似平时看去的那样瘦弱,格外魅惑。
桩素不由轻轻“呀”了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再喊出来,慌忙叫脸别到一边,为自己方才大胆的举动脸红不已。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噗通、噗通”地似装了只花鼓。
风吹上她温热的脸颊,是一片冰凉。桩素渐渐定下了心,又不由看了轻尘一眼。那张面具下的眼安静地闭着。她其实很好奇“酒使”的长相。
暗暗地咽了口口水,桩素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地伸过手去……离那张面具越来越近,手落在面具的上空,忽然顿住。这一时很静,周围只有风声,桩素的眸色似乎有些空灵,却不知在想什么。一阵沉默后,那只手却又悄无声息地稍稍一收,握上了他胸前的那根箭矢。
她没有学过医,不懂得如何取箭。桩素知道这已经是放手一搏的时候,神色间渐渐地坚毅了起来。微微颤抖的手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猛地一用力,箭矢从轻尘的胸口脱出,同时溅开几滴黑血。
桩素一拔之下向后一仰也险些摔去,血迹在她的衣上落了几点斑驳,却也没空去理会,见轻尘在那边一阵微咳,慌忙爬到他身边,交集地问:“酒使,怎么样?有没有事?”言语间却见那抹朱红间隐约咳出几点血色,心下不由更加忐忑。
轻尘神色刚才恢复,听到桩素的话,略喘息下顿时领会到自己身处的环境,霍然一惊。但他的面上依旧落有隐约的凉意,那个面具还在,而桩素的态度间也并没什么改变。他的心稍稍一疏,胸前的伤口引地连呼吸时也感到剧痛。他的唇角微微一扬:“没事。”
桩素眉心拧起:“让我看看伤势,不知道这个毒我解不解的了。”
她伸手要去探轻尘的脉,那只手稍稍一移,却是躲开了。轻尘摇摇晃晃地强自站起了身子,用手托了托前额想驱去几分晕眩,拒绝道:“不用看了。”他身上原本就有一种毒,不在乎多上一种。脉搏是无法作伪的东西,给桩素把了脉,无疑是揭穿了自己的身份。
“走吧。”他的语调清清淡淡,对桩素咬牙切齿的神色故作不觉。步伐虚浮地向前走去,袭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眩晕感,他猛地摇了摇头,感到体内有种莫名异样的躁动,伴着血液滚滚涌上。身上的衣衫略有狼狈,但他感到怪异的热意。
桩素看他走地一步三摇,终于看不过去,上前想要搀他。
“站那里别动。”轻尘的声音忽然一重。
桩素被他的语调弄地一愣,讷讷道:“怎么了?”
“你……自己走。”轻尘的步伐此时一停,一只手扶住一旁的树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自,他的头垂着,发带不知何时已经散开,翩曳的青丝散在风间,随之摇动。他的声音有些略略变了调子,喘息间似乎有几分的——妩媚。
是极度狼狈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叫你别过来!”桩素感到他的异样,下意识地要走近,不料轻尘一声闷吼。
轻尘的面色不自然地泛红,喘息声越来越沉重,他的力量仿佛都落在了支着树的手上,强忍住才一动不动,声音几乎是从牙间挤出来的:“你要走就……乘现在,那毒里……含了□……不想让我上了你,就走!”
桩素感到脑海中“嗡——”了一声。她不是刚到一叶盟的桩素了,不是不知道中了□是什么概念。但是……如果她走了,□无处发泄的话,这人会死么?她的脚立在那仿佛有千斤重,迈不开一步。
轻尘的思绪已经开始涣散,原本的痛觉加上翻涌而上的欲望,从体内深处暗暗涌起的热意让他靠着树干缓缓滑下,全身的神经紧绷,渐渐一丝细微的触觉都会引起隐约叫人羞耻的兴奋感。
他的嘴角却不由落上一抹冷笑。“孟婆红”么?天下无解的□。朝廷那边可真看得起他。
树上的叶经风一吹,悄无声息地落下,在他的肌肤上漫不经心地擦过,轻尘全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娇声一吟。他的身体柔软无力,眼神间的淡漠被一抹无止境的黑取代,强撑的最后一抹理智让他没有随意地去找一件东西缠上。桩素远远地站在那,他感到体内的血液在过强抗拒的意志间有些倒流,硬是别开眼不再看她,却是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鲜红,映在唇边格外妖异。
桩素狠下心正转身要走,眼中落入他这样的神态时一时恍惚,有着似曾相识的错觉,此时那袭白衣广袖霍然一垂,从袖口间落出一支箫。玉制。晶莹剔透。
桩素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她认得这是轻尘的玉箫。眼前的人已神智涣散,面具下的眼中有着浓烈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