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渺小。
  四儿对着一桌丰盛酒菜举杯：“哥们你丫发达，又能继续读本科。真走运。”
  “借你吉言。干一杯。老板再拿包骆驼。”沈默喝干杯中酒又要把老板递过来
  的烟扔给四儿。
  “有钱和没钱就是不一样，沈默你最先出头，我们以后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
  小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筹莫展的摇摇头。
  “得了吧小魏。混出头不就是有生意不愁钱吗？那又怎么样？我家老爷子天天
  盼着长点文化。”四儿扔下手里的烧烤签子“不然我才不受这份罪，弄个自费生。”
  “就是，小魏愁什么愁，你不也可以继续读本了吗？秀才怕什么？还有会计系
  那朵花不也便宜你了？”冯南生笑着拍拍小魏的肩膀。
  “我读本，我读了博又怎么样？我爸一普通工人，我妈家庭妇女。我读出书来
  他们也累死了。再说现在找工作谁不是靠着关系，我靠什么？本科，本科待业的多
  着呢。没工作没事业，别的想都不用想。”
  小魏一扬脖子干了。
  沈默要了瓶白酒：“喝这个。”酒，斟满了杯，四个人你来我往地地干，很快，
  小魏醉了，四儿倒了。周围的景物，不动也好象在眼前旋转。沈默依然喝着。对面，
  冯南生脸醉得紫胀，在灯下闪着油光，仿佛水肿。“我就不信，是虫也能成龙。你
  小子早晚还得回头。”说着说着，他滑下桌子。
  第三十一章
  兹日清早，沈默坐在操场跑道边的草地上，汗水已然透湿了身上的运动衫。太
  阳从高大的教学楼背后升起，他眯起眼睛。第一道晨光使周围的景物有瞬间的黯淡，
  仿佛刹那间暴光的旧底片。
  从夜店到期货公司的这段经历，飞速掠过他的脑海。走出一方天地，行过一段
  路程沈默才清楚地看到本城中和他有着不同生活的人们，他们的一切和自己有着云
  泥般的差异。在李瞳公司中，单是那些有头衔有经历跟在李瞳身边干过一段日子的
  职员，对自己都客气疏远，支持他们高高在上的是一份无名的优越感。而林正轩更
  是这个市场的神话，自己又以什么来与他们争长短？是以未完的学业？是以未精的
  业务？还是以对李瞳难以言表的感情？
  自信与自卑是相辅相成的两样东西，沈默性格中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道如何在自
  卑围困心灵的时候，寻找获得自信的出路。
  操场上，远远跑去了一个身影。这个清晨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平凡不过，而同样
  的晨光中沈默已然确定了自己日后的生活方向。
  “我觉得你这样轻率地做出决定，对自己的未来很不负责任。”系主任愠怒地
  注视着沈默。
  “我很感谢您的照顾，这个机会确实来之不易。可是我不想继续接本了。”沈
  默垂手站在一边。
  “你成绩一直不错，如果放弃是自己的损失。现在社会上对人才的要求还是以
  知识为先，虽然能力最终会说明问题，学历依然是敲门的砖。放弃这个机会，日后
  同等水平进行竞争你会吃亏。同时，这个机会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得到，你应该知
  道珍惜。”
  系主任的苦口婆心不是沈默不能领会到的，只是就目前阶段自身的条件而言，
  继续读书将很有可能失去留在期货市场的机会。就算抛开自己对这个行业的兴趣，
  失去这个机会，又以什么来维持学业呢？两年毕业后，又怎样迅速立足于社会？
  实际的问题，已经经过千百次思考与权衡。故而，任何劝告也无法动摇沈默的
  决心。
  第三十二章
  李瞳的目光游离于空了再满的酒杯和暧昧的灯光之中，一点迷惘一点哀愁，神
  色间与往日的干练精明相比更添韵致。林正轩凝视着她，李瞳始终还是那种从传统
  走出来更在意内心感受的女人。而他则以自身的成就、地位、金钱和游刃有余的感
  情，化解了她少女的青涩和防卫的冰层。林正轩深深迷恋这份操纵权。他的半生，
  艳遇不记，一晌贪欢过后，哪个都是倾巢而去，身上、心底谁又曾留下半点痕迹。
  惟独李瞳，算来相处时日已久，却未有厌弃抛离的想法。他不送承诺不许未来，只
  拿出技巧和经验，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瞳蓄满一腔浓郁无怨的爱，如是脱俗离尘，寂
  寥芬芳地为他一个人开放、等待、徘徊。人生失落时，回头尽得温柔，风升水起处，
  又是一番锦上添花。男人的成就和征服感总是满满如杯中甘露。
  今夜月圆蓬壶，薄醉微醺的林正轩念着一夕尽温存。
  车门打开，夜风裹着轻寒，李瞳抱抱自己的肩膀。林正轩的手揽过来：“小瞳，
  你冷？”“没有。”月光洒下一片幽蓝光芒，隔着时光，仿佛又是那年那夜。如今，
  林正轩已不必再说任何借口，轻车熟路地走入黑色的楼栋。
  楼道的灯被林正轩一层一层按亮，开了锁，这扇门说不清是保护还是藩篱。李
  瞳总是在打开它的时候，感到彻骨疲倦。黑暗中，熟悉混合酒精味道的香气唤醒心
  底的记忆，沈默健硕年轻的身体有纯净的气息，她曾短暂栖息的肩膀……这样的意
  想总是伴随着深深惶恐，李瞳从不惧怕棘手的事务。很多人以为身为风险市场的一
  员，必然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忐忑之中。李瞳对这样的看法不以为然，风险市场的亏
  损一般都具有可预见性。投机的精髓在于风险控制。可以承担多少便相应地投入多
  少。即使是判断错误，损失都在自己掌控的范围之内。公事如此私情亦然。如此想
  来哪一天李瞳不是以一敌百，成竹在胸。可，对于沈默的出现，她敏锐地感到日后
  仿佛会发生什么，但这些对她的生活事业乃至将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却是那么
  无法预见。隐约浮现的无力感使她在期盼之中充满烦躁和郁闷。这样的情绪每每使
  李瞳疲倦，床褥之间她只想快些入睡。
  林正轩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轻吻散落在鬓边脖颈间，有炽热的呼吸撩动。情
  欲被挑起，犹如烈马发足奔驰，纵然面前是悬崖万丈，也不惜落入黑暗深渊。李瞳
  下意识地反抗，这前所未有的举动令两人都有些吃惊。“你怎么了？”林正轩直视
  对方。“没什么。”李瞳在瞬间遮掩了自己，躲过林正轩的注视，她闭上眼睛，这
  个姿态无疑对林正轩是肯定的暗示。
  黑暗中，林正轩在烟花般短促出现的兴奋中抱紧李瞳的身体，他很清楚女人在
  肉体关系发生后会对枕边人产生归属感。这种感觉不是不需要男人的温存来巩固。
  掌握女人始终还是要控制她的内心。今夜李瞳的反应令林正轩心上有了隐约的疑虑
  ——是否自己渐渐无法操纵她的身心，是否生活中出现了其他变故。
  李瞳直等听到林正轩沉重的鼻息后方才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胸前移开。有眼泪落
  下，枕边一片冰冷的湿。
  “有段时间没仔细看盘，今天开始我到你那边去。”清早，林正轩无意的说出
  一句。“好。”李瞳低头应对。窗外的阳光忽尔黯淡。
  第三十三章
  细腻的微尘飞舞在空间里，阳光穿越灰蓝玻璃擦过李瞳的发梢，滑落在林正轩
  夹着555　的指间。被香烟熏过的宽厚手掌散发浓郁的男人气息，亲切温暖犹如黄昏
  里四溢的饭菜香。
  “你的手是护士们喜欢的类型。”
  “这话怎么解释？”
  “静脉突出可以一针见血呀。”
  往日的对话和笑声，在黑白背景下还魂。抚摩过李瞳年轻身体，令她无比渴望
  的温柔之手，因为有着清晰的脉络显得充满阳钢之美。过尽流年，回头再看，却只
  有青色血管凸起搏动着物质和情欲。
  李瞳的目光匆匆扫过而后更为长久地停驻在行情看板上。
  对面，林正轩细细品着手少的毛尖。茶总是泡到中途最醇美，初始的青涩，尾
  声的索然都不足以回味。茶如是，人亦然。且人心更比行情叵测。商人之成功不外
  乎是能敏锐地感到自己背后即将发生的一切。
  林正轩看着屏幕上的跳动价位，想起田世忠的前车之辙。田氏一度叱咤风云，
  几乎垄断了本城的货运生意。若不因为秦菲，断不会落得凄凉下场。真真是应验了
  红颜祸水之说。
  田世忠原配早亡，儿女虽全，却寂寞依然。虽说财势俱全者不愁无处消遣，繁
  华落尽处的孑然孤单仍渴盼温情滋润。田氏财务主管秦菲看到这个绝佳的契机，频
  繁出现在田世忠身边。林正轩想起有人比喻迟暮者之爱犹如老房子起火，老房子自
  然还是木制结构，未遇火种之前只是干燥的建筑物，一旦燃烧火势就无法控制。田
  世忠就是那样不顾一切地烧起了黄昏之爱火。并力排众意把爱人娶进门，授之以公
  司大权。
  秦菲得势短短两年，公司资产就被清洗一空。人财两失之后，其真命天子也如
  纸里包不住火一般暴光。田世忠悔不当初，加之自己曾一意孤行再无颜面见子女亲
  朋，急怒之下竟然殒命。凭白枉费半生心血，只落得旁人饭后笑谈。
  女人，天生是感情动物，专情时比最忠实的奴仆还可靠，变心后，比最危险的
  敌人还危险。今日林正轩虽然依旧掌控全局，但最得力的李瞳若有二心，还是件麻
  烦的事情。不如，防范于未然，只要风吹草一动，便先下手为强。
  带着这样的念头，林正轩与李瞳形影不离将近半月。李瞳与林正轩相处日久，
  对他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日间对着几台电脑，她的思想却飘得很远。女人内心深
  处都藏了贪婪和虚荣。
  林正轩提供的物质和地位，如同罂粟深深麻痹她的尊严。她已然习惯了被簇拥。
  同时，李瞳也很清楚自己即使离开林正轩也不会再得到更好的归宿。毕竟芳华已渐
  去，且本城谁不知自己与林正轩的关系？再求一份正当归宿恐怕是痴人说梦。权衡
  得失以后，她决定忘记关于沈默一些片段。这份虚妄的情感与现实中的诸多利益相
  比，轻如鸿毛。
  于是，李瞳开始寻找过去的记忆，并不断提醒自己曾经对林正轩的爱恋。日里，
  体贴温存，夜间，妩媚妖娆。只有林正轩睡去以后，她才感到疲惫与耻辱。
  是日，林正轩依然端着一杯毛尖细品。屏幕中道琼斯前日行情一览无余：蓝筹
  股充分释放过自身价值以后，升势已然不再凌厉；纳斯达克指数的红色烛线仍成强
  势多头排列之态，科技与网络股的价值正在得到不断挖掘。
  林正轩摇摇头，可惜自己没有机会纵横华尔街，不然全仓买进后只剩坐收其利。
  转头再看深沪两市依次排列的“小乌鸦”，他的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尚处于健全
  发展阶段的国内市场，才是自己的土壤。乱世出枭雄，而今的市场正是诸侯各据一
  方狼烟四起群雄争霸之际，自己便是在渊之潜龙。
  正思忖到此处，他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林正轩低头看到蓝色屏幕上显示出
  韩镇东的号码。
  第三十四章
  “正轩，下周我开始考察上市公司。不知道你是否有回去的打算？”听闻此言，
  林正轩心头暗喜——真是天遂人所愿。
  “最近公司事多，忙得连睡觉都没时间。不过既然韩总出门，我一定奉陪。”
  小小地卖出个人情，关系自然热络，也是为了以后更多的受益打好基础。林正轩还
  是深谙此道。
  “老弟真给面子，这回免不了给你们一家人添麻烦。”一家人？林正轩耸了耸
  眉头。韩镇东又是直指利益内核。都是心照之事，说出来又何必。这个标榜“无”
  字的禅学爱好者，总是以“有”为先。
  “没得说，到那边我就是地主你就是客，我们什么时候走？”
  “后天，周二下午，时间妥当吗？”
  “没有问题。”“那好，问好航班我再联系你。”
  一个小时以后，航空公司的小姐打通林正轩的电话“林先生，韩镇东先生已代
  您买好周二下午六点的机票，请问我们怎么交给您？”“还算会办事。”林正轩低
  声嘟囔一句便告知送票员自己现在的所在地。
  商人之交往，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功利目的。在高峰处维持党羽关系是为难得，
  而初建关系时，步步为营打好基础，则更见心计。
  周二，航班起飞时，正是日暮。李瞳仰望逐渐攀向高空的白色空中客车，依稀
  听到自己的神经渐次放松的声音。他走了。最初，每次离开都伴随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