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
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17:29 字数:4725
帝霄因痛苦,不禁闷哼一声:“……你深知她对我有多重要,你若不说,我如何能安心!”
彭冲鹰眸微微有所动容,沉思了片刻:“实然并无大事,只是……只是得妖王令,帝释天许是要提前归位了……”
帝霄紧蹙眉头,低声喝道:“帝释天回归与紫凰有何关系!”
彭冲看了帝霄一眼,慢慢垂下了眼眸:“夙和道人的真身,便是帝释天……不过,尊主大可不必担心,方才我观少君的神情,似是早已对夙和忘情,断不会因他是天界之主,有所改变的。”
帝霄闻言,慢慢松开了眉头,侧目沉思了片刻,缓缓地闭上了眼眸:“紫凰自小便不是朝秦暮楚的性格。既说忘情,定不会欺骗本尊和你。这事却是你多虑,害我不知出了何事,随你般心惊胆战……倒不曾想,能听到紫凰的心声,你做得很好……”
彭冲低声道:“尊主说得极是。我对少君不如尊主了解得深,有些未雨绸缪了。尊主万莫为此伤神了,也省得少君回来又要担忧你的身体。你如此强迫自己从睡梦醒来的事,万万不可再做了,否则少君回来,定然不会轻饶了彭冲。”
“彭冲,那帝释天辗转人世五千多年,力求感悟尘缘,怎成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帝霄说着说着,便低低地笑出声来,许久许久,喟叹一声,“紫凰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给我天地一切都不换的……”
彭冲怔愣许久,嘴唇动了动,却答不出话来,许久许久,抬眸望向帝霄,却见他早已再次熟睡了过去。彭冲目光停留在帝霄微微泛紫的长发上,心中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不安。
羽界能在天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全凭凤凰族支撑。千万年来,凤凰族为羽族牺牲的一切,众羽族都看在眼中,心有所感。鲲鹏族个个天生神力,秉性桀骜。三界之神均不过眼,却也心甘情愿臣服在凤凰脚下。只因鲲鹏族比谁都知道,天界之争,神力并不能主导一切,唯有精神才能支撑到最后。故而不管帝霄如何羸弱,如何胡闹,彭冲从未起过半分叛离之心。彭冲也比所有鲲鹏族都明白,若失凤凰族,那么整个羽界在天界地位,将从统治者堕落到一文不值的境地。
帝释天将要归位,沉寂了五千多年的三十三天须弥山善见城,将再次回到最高的神位上。一直统领天界五千多年的羽界地位之尴尬,可想而知。更何况,帝释天到底是不是真的对紫凰无情,还未可知。毕竟他当初坚持的人妖殊途,在归位以后,将不复存在。三界之中,除去修道之人的坚持,谁会不懂天道归一的道理,怎会真的计较妖、神、人、魔之分。
若帝释天紧追不放,紫凰能被尊主感动,何尝不能被帝释天感动。彭冲方才极尽诋毁紫凰对夙和的感情,何不是有了这般的担忧。那些指鹿为马,何尝是彭冲的真心话?只是对未来的羽界何去何从的担忧,以及想要帝霄尽快地趟过这次心魔与情障。
彭冲微微叹息一声,不敢直视帝霄发髻中的紫色。他站在门外侧眸望向紫凰离去的方向,直至此时,彭冲依然对当年的私欲与无知,深深地懊恼着,心中的悔意前所未有的深切……
琼山之巅,风雪飘摇。
夙和坐在万丈悬崖边,一袭广袖白袍在暴风雪中猎猎作响,越显单薄。天空犹如一面平镜般,一段段的播放着陌生的画面。万年过隙,曾经的种种,那场让天地为之变色的打斗,在夙和眼前重放着。直至最后,轩辕剑穿过蚩璃单薄的胸膛,他的回眸,望着善馨是时,眼神中支离破碎的伤痛,如此清晰。夙和闭了闭眼,一切一切,明明该是如此陌生,却不知为何,这画面几乎要击碎夙和的心神。
蚩璃怦然倒地,艰难的爬向帝释天身边。当他握住帝释天冰冷已久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被定格的画面,让夙和心痛欲裂,一滴泪,在风雪中滑落,凝结成冰。
后来的后来,帝释天的本体在冰地沉睡五千年之久。魂灵在世间兜兜转转,终于在这一世遇见了心中的遗憾……
夙和侧目望向风雪中的一抹黑影:“如今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后悔吗?”
闵然无悲无喜的站在风雪中,轻挥衣袖。天空的画面消失了,只余下湛蓝湛蓝的天空。山巅的风雪越发的大了,空气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闵然肃然道:“你后悔与否,实然与本王一点关系都没有。魔界罗睺惨死,羽界尊主差一线即入魔。三界之难一触即发,是你该归位的时候了。”
夙和慢慢的闭上了眼眸,许久,轻笑出声,只那笑声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凄沧。许久前,夙和便知道心中塌陷的那一角到底是为何。那魂牵梦绕的身影,为何日日折磨着自己。
那种后悔,那种压抑不住的疼痛,那种不知追寻何处的茫然,让夙和一次次陷入心魔之中,再得不到救赎,甚至再也见不到那朝思暮想的笑容。原来以为可以慢慢淡忘,可日复一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篆刻心尖般,刻骨铭心的清晰。
“我若不愿归位,妖神又当如何?”
闵然勾唇一笑,笑容中有种莫名的诡异:“你乃三十三天之主,我自是管不了那么多。可天地之主又能如何?天道对谁都一样,公平的很呢。”
夙和慢慢站起身来,侧目望向风雪中的闵然。他眉宇间的恶意与嘲弄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到让夙和深觉难堪:“夙和谢妖神提醒。”
闵然笑道:“说什么谢。你虽历经无数转世,我们好歹还有几十万年的情谊在里面。你若舍不得娇妻,我也可破格赐她仙骨。可她虽是天资卓越,却是修罗之骨,所走修神之路,无疑是逆天而为。”
夙和抿唇:“妖神此话何意?”
“瞧本王的记性,你已转世,自然看不到魂灵。”闵然抄着手,勾唇笑,“你今生所迎娶的妻子,便是你当年的妻子修罗皇女善馨。她一心追随你而来,已随着你转世无数次,只为让你早日回归天界。啧啧,这般的痴心女子,当真让本王羡慕的紧。”
闵然见夙和的脸色越发难看,便越是开心了:“听闻当年,那蚩璃回三十三天善见城找帝释天,与他心中钦慕的女子送出的一封信有很大的关系。又听闻蚩璃遇见得黑龙老祖乃修罗族伪造而成。若说黑龙族还余有什么神祖,本王又怎会不知,后来多加探访,不曾想却是这般的阴谋诡计。”
夙和眸中似乎有什么汹涌着,冰冷至极:“您请回吧。”
闵然不以为然,继续道:“帝释天陨落,蚩璃惨死。那封信落在了帝俊之手被公开了,不被天界所容。善馨本想回修罗族,却被得知真相的罗睺赶出了家门。天大地大,无处可去,唯有藏起了本体,元神寻找帝释天转世,只为让帝释天早归天界,自己也好恢复神后之位。”
“妖神所说,与夙和没有半分关系,您请回吧!”
闵然大笑一声:“夙和仙君何必执着于此?你修道问仙,不是为了成仙成神吗?如今得知有此机缘又何必再犹豫?你若回归,不但解了天界的燃眉之急,又能与深爱的神后再次相聚,何乐而不为呢?”
夙和转身,背对着闵然:“夙和心有执念,不得其解,还请妖神休要勉强夙和。”
“三界之主又能如何?真以为自己能逆天而行吗?”闵然不恼反笑,话毕飞身离去。
暴风雪中,万丈悬崖上,那一抹白影,孤独屹立在天地间,许久许久。
天界极南的一座仙山上,处处繁花似锦,山明水秀。满山花开铺砌出彩色的天地,和煦的阳光下彩蝶翩翩飞舞着。
紫凰头戴莲花紫金冠,身着黑色长袍,手里握着一把金色长剑,翩翩而至。他停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木下,撩起长袍,缓身坐下抬起了手臂。片刻后,见一只羽翼青如晓天,泛着柔和蓝光的鸟儿,长鸣一声,欢天喜地飞扑了过来。那华丽非凡的青鸟拖着长长的尾翼,稳稳地站在了紫凰的手臂上。
紫凰露出几分笑意,放下了长剑,轻柔地逗了逗青鸟的小脑袋。青鸟叽叽喳喳,欢快地叫个不停,一次次地啄着紫凰的手指。一人一鸟,乐不知疲地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紫凰出神地望向天际的另一边,眼中笑意逐渐散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青鸟啄了啄紫凰的手指,小脑袋一遍遍地磨蹭着温热的手指。
紫凰手掌抚过青鸟华丽的羽翼,柔声道:“我要回家了。”
青鸟欢快的鸣叫,戛然而止。一双绿豆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紫凰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紫凰的下一句话。
紫凰望着天界尽头,露出了迷茫之色,神思不属地说道:“你以后出门要小心些,若不得已路过魔障之地,万要收敛身上的华光。如此便不会这般惹眼了,你这笨鸟本就生得漂亮,又有佛光护体。莫说那些妖魔鬼怪了,便是神仙见你这身羽毛,也会艳羡垂涎。你又太过粗心,傻乎乎的什么陷阱都敢踩,当真是让我放心不下得很。”
青鸟低低地叫了几声,犹如孩童的呜咽。鸣叫中说不出的哀婉,溢满了不舍与不满。片刻后青鸟见紫凰不为所动,生气地一下下地啄着紫凰的手指。
紫凰拍了拍青鸟的小脑袋:“你莫要给我撒娇,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这个小坏蛋,瞒着我传了多少消息出去。我救你性命,他却将你派在我身边做卧底。你不念我的救命之恩,却对他忠心得很,月满月亏时,准时送信给他。”
青鸟琥珀色的眼眸,有什么在闪动,它焦急万分地鸣叫着。拖着长长的尾羽,在紫凰手臂上蹦来蹦去,却因不会说话,只能一遍遍地叫着,表达着不明的意思。
紫凰哑然失笑:“傻瓜,我又不会真的怪你。他乃三界之主,你听令于他并没有错。我看此地风景与灵气都甚好,你莫要回去复命了,以后可在此修炼,不可四处乱跑了。你又蠢又笨,外面危险得很,没我护着,不知会成了谁的盘中餐点。可惜我这便要走了,此去……此去却再无归期,再不能许诺你以后了。”
青鸟闻言,嘹亮的鸣叫变得尖锐起来,焦急万分地在紫凰的臂弯上,跳来跳去。小脑袋几次触碰紫凰的脸颊,却被紫凰含笑推开了,青鸟不甘心便狠狠地啄了紫凰脸颊一下。
紫凰神色恍惚中,痛呼了一声,摸了摸脸颊的伤口,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青鸟,眼中却毫无责怪之意,柔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你不必内疚,我又不疼。”
青鸟如呜咽般,叫了一声。紫凰却站起身来,缓缓放下了手臂,青鸟没了支架,唯有在紫凰周围盘旋不去,鸣叫之音一声比一声高亢。
紫凰无奈又宠溺地看了青鸟一眼,柔声道:“那本就是我的家,又怎可不回去呢?他悉心养育我那么久,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总是该面对的,不是吗?你休要胡闹,我若活下来,再回来看你,可好?”
青鸟闻言,一双利爪一次次撕扯着紫凰的长袍,叫声更加高亢。紫凰抿了抿唇,却狠心得再不看一眼,腾云而去。青鸟盘旋原地,对着紫凰离去的方向,一声声地鸣叫着,声音尖锐夹杂着说不出的凄厉,这仿佛痛哭又仿佛尖叫,在山谷中一遍遍的回荡着。青鸟半空中盘旋许久,直至喉咙嘶哑一片,却终是未等到紫凰返回的身影。青鸟奋力闪动羽翼,终是冲破云霄上的结界,极快速地朝紫凰的方向飞去。
三十三天须弥山顶善见城,阳光突然隐没在乌云里,天际逐渐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片刻间,雪花由小转大,成了遮人眼目的雪片,狂风卷起了暴雪,成了一个个致命的漩涡。暴风雪一次次的撞击着青鸟漂亮耀眼的羽翼,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将废墟般的善见城染成了素白色。
青鸟在天际盘旋许久,终在城中央皇宫的断言残壁中,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青鸟不等喜悦过去,却见个红衣女子,站在紫凰身后,无声地捡起了金色长剑。青鸟眼睁睁地看着利刃从紫凰的身后,穿透了过去,剑身在胸口翻转了一下,赤红色的鲜血从紫凰的胸口流了出来。
女子愤然拔出了长剑,一道鲜血从紫凰胸口喷涌了出来,他怔怔地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慢慢地闭上了漆黑灵动的眼眸。
青鸟亲眼见紫凰闭上了双眸,犹如疯了一般,顶着狂风暴雪在高空挣扎着俯冲了下去,一声接一声凄厉的长鸣,在暴风雪中回荡着。红衣女子被青鸟啄伤,痛叫一声,反手一剑,捂住了流血的双眼。青鸟被长剑所伤,哀哀地鸣叫一声,与一对眼珠同时摔落在雪地上。青鸟不顾身上的伤痕,想要飞起来,几次无果。
青鸟在雪地上扑腾了许久,哀哀的鸣叫着,挣扎着朝前爬着。雪白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转瞬间,热血与冰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