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17:28 字数:4728
夙和沉默了许久,摸了摸小蛇的头,方缓缓开口道:“莫闹了,你若万事应我,我便带上你。”
“都应你!都应你!”小黑蛇不停地摇晃蛇头,急声道,“只要仙君肯带我,自然仙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绝无半分异议。”
夙和抿了抿唇,轻声道:“若入了尘世,便不可再仙君仙君地混叫,以后你便是我师弟,叫我师兄。”
小黑蛇应了声,却又道:“可我还不知道仙君的师门是何处呢。”
夙和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师从琼山老祖凌容仙人,他的最后一个弟子。”
小黑蛇恍然大悟:“原来是琼山的凌容小儿,我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可受了不少我娘的点化呢,你琼山师祖也算是我娘的门人,只是我娘不肯立师徒门分罢了,不过若如此算来,你还得叫我师叔祖呢!”
夙和不禁有些无奈,皱了皱眉头斥道:“你当初狡猾又手狠,若依我以往的脾气,便是两败俱伤也不会放你归山,你若不自报家门,我怎会如此轻易放了你,还好你报了家门,若我真……我都不知该如何给师门交代。”
“夙和仙君也好生狡猾,直至今日我问你,你才自报家门,白白占了我那么久的便宜,亏我如此尽心地给你治眼,你却如此欺负我,你倒忍心。”小黑蛇哼了哼,又道,“琼山已闭山许久,你是怎么下山的?师门为何要在此时给你传令,很要紧吗?”
“那闭关结界,不过是防备乡野凡人和低级弟子下山所设,于我们无碍。”夙和安抚地拍了拍小黑蛇,“二十年前琼山遭逢大劫,险些毁于一旦,幸得一人帮忙,方才保住,前些时日,有人携信物叩山门,师门传令,命我应恩公所求,尽力报他当年的恩德,我卜卦数次,均是雾里看花吉凶难测,才不想带你下山。”
小黑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凡人所求大多简单,不是富贵就是高官厚禄,这些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为此忧愁。”
夙和轻皱了皱眉头,叹息道:“若真如此简单,师门便不会派我前去了,这些年我人虽在琼山,师父却一心助我修行,从不会让我料理师门之事,这些事都是师兄在管,不知为何,自接师门令,我心惴惴总是难安。”
小黑蛇忙道:“那是必然,你师父修了几百年,又得我娘亲自点拨才修了个半仙之体,以他之姿,渡天劫都有些困难,自然将希望都寄托于你身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这些不过徒添烦恼,乖徒孙,明日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夙和被小黑蛇一句“乖徒孙”叫得愣怔了,回过神来有些想恼又有些想笑,他弹了弹小黑蛇的脑袋,抿了抿唇,垂眸解开衣袍,躺了下来:“莫要淘气了,你也快些睡吧。”
小黑蛇轻车熟路地盘到了夙和的枕边:“乖徒孙白日都去了何处?可有想过我?”
夙和闭着双眸,眉宇间的忧愁似乎在顷刻间都消散了:“入了人世,你须叫我师兄。”
小黑蛇爬到了夙和胸口,愤愤道:“哼,夙和好生小气,我一整日都惶惶不安地惦记你,你见我回来,却问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也不怕我被人欺了去,还让我卷包袱走人,你好生……好生不孝!”
夙和抿了抿唇,似有些恼了,低声喝道:“若再噪聒不休,便将你扔回湖中。”
“哼!这便恼羞成怒了!你本就辈分比我低许多,还不许我唤你徒孙。你、你好狠的心,我虽是蛇,可又不是水蛇。”小黑蛇见夙和一直不语,很是委屈地晃晃脑袋,从夙和身上滑了下来,盘在枕边,讨好地说道,“夙和的眼睛好些吗?估计明日便能看到了吧?我们明日去都城看不看皇帝?凌容小儿都教过你什么?你琼山结界还是当年我娘设下的,你师门能穿过结界的有几个?现在大家都闭山不出,为何独你一人在世间游荡?报恩之事完了后,你何时回门派去?你若回师门也带上我可好?你有多少……”
小黑蛇话未说完,已呈弧形的抛物线被扔了出去,只听“噗通”一声,落入了神月潭中。小黑蛇尖叫一声,迅速地游上了岸,扑棱了好几圈,晾干了全身的水,这才再次潜回了竹床上,老老实实地盘在枕边。
“哼!不喜欢我叫你徒孙,我不叫便是,还真把我扔进水里,哼哼!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见识,改日见了你家师父,定让他好好收拾你!”
“睡觉。”
小黑蛇见夙和再次伸手,急忙说道:“好好好,睡睡睡!马上睡,立即睡,马不停蹄的睡!不许再扔我,水好凉!”
片刻后,竹屋内已寂静一片,夙和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难得的浅笑……
东汉末年,天灾人祸,瘟疫横行,民不聊生。自黄巾起义始,皇权衰微,群雄割据,先董卓迎少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曹操迎献帝“奉天子以令不臣”,后曹丕逼献帝退位,自立魏文帝,随后,刘备与孙权相继称帝,天下三分。数年后又伐蜀灭吴后,司马氏一统天下,建立晋朝,动乱百年的人间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洛阳乃两朝都城,前有伊阙,后靠邙山,泱泱洛水穿城而过,在城中盘绕旋转活水入洛阳皇宫,自东门后墙再入护城河。六月的洛阳城内,高楼林立,翠柳成荫,城内铺着上好的青石板,每一块被打磨得圆润光滑,城内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好一派繁花锦绣的景象。
自始皇帝到如今,每代帝王多多少少都信道家之术,尤信那养生长生之术,故而都城也有几座道观,更有不少道士常年游走门阀世家,今日城门才开没多久,便见一个白衣胜雪的道长带着一个灰衣童子进了城。
白衣道长不过二十岁的模样,长得却极为俊美,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飘逸出尘之态,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道骨仙风,让人望之不舍移开眼眸。他身后的灰衣童子头顶一对双鬟髻,一双杏眸晶莹剔透的满是惊奇之色,弯弯的笑眉,圆嘟嘟的笑脸,这般天真无邪又带着几分可爱,宛如年画里走出的善财童子。他二人一路走过来,许多人情不自禁地跟在两人身后,直至两人入了内城方才各自散去。
入了宫门,进了显阳殿两人坐了下来,紫凰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
夙和跪坐在桌前,便感觉身后的紫凰动来动去,不禁再次开口道:“人前要叫我师兄,莫要乱说话,莫要乱跑,此处乃皇宫重地,万不可闯祸,更不可随意使用法术,若让我发现你犯任何一条,便自己回山上去。”
紫凰将脸凑到夙和眼前,张着嘴无声地学夙和说话,事后又忿忿地做了个大鬼脸,片刻后,才咳了两声,十分正经地答道:“知道了,我既应了你,便肯定能做到,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烦。”紫凰撅着嘴,将身上衣袍的袖子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与耳朵,很是奇怪地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这道袍太难看了?还是脸上有脏东西?为什么那些人一直跟着我们那么久?”
夙和回眸,见紫凰满脸疑惑,不听翻看身上的道袍,瞬时,眉宇间柔和了几分,清冷的眸子似有波光流动,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莫看了,这道袍是我儿时穿过后亲手洗过的,虽放了多年,却还崭新如故,你脸上也无甚。”
“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到……”紫凰豁然抬头,圆溜溜的杏眸瞪了夙和许久,方想到自己干的那些蠢事,霎时红了脸,垂着头咬牙道:“你怎能如此!能看到了也不说声,害我……害我出了半天的丑,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这厮简直,简直是坏透了!”
夙和侧了侧眼眸,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告诉了你,又岂能看到你如何地巧言令色,又是如何地阳奉阴违,蒙骗与我?”
“哼哼!夙和好生小气,怎将我想得如此不堪,我哪有什么巧言令色阳奉阴违……我那是一片好心,不过是怕你不开心,自然是想哄你开心些,我才不像某些人,小气又爱记仇的人呢!”紫凰说着说着又骤然变了脸,惊叫道,“那我换衣服时,岂不是……”
夙和半垂着眼,抿了抿唇:“师父曾教导过我,非礼勿视。”
紫凰挑了挑眉头,冷哼:“那凌容小儿有没有教过你,做人要光明磊落,既然能看到了为何不告诉我。”
夙和半垂着眼,极为平淡地答道:“你没问。”
“你给我等着!”紫凰指着夙和,咬了咬牙,转眼却见快步进门的小太监,紫凰快步跪坐到夙和的身后,将仍不忘偷偷地做个鬼脸。
小太监送了茶水后,说了两句客套话,却也不离开,退至一旁。
紫凰跪坐了一会,觉十分难受,也顾不得有人在,索性地坐到垫子上,歪着头看向小太监:“这是曹阿瞒的宫殿吗?他做了皇帝了吗?也不知道他还认识我不,八十年前我们还见过一次呢!”
兆顺目瞪口呆地看了紫凰半晌,方结结巴巴地喝道:“小道士大胆!休、休要浑说,此时已是永熙年间。”
夙和对兆顺轻点了点头:“我师弟自小摔坏了头,烦请公公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兆顺摆手连连,忙道:“道长不必客气,此乃内宫禁地,还是莫让小道长胡乱开口,若真被人听了去,说不得要闯祸的,道长还是多管着点吧。”
便在此时,殿外唱和道:“皇后娘娘驾到!”
夙和起身垂首躬身,立在了殿门边,紫凰跟其身后也垂着眼,余光见浩浩荡荡十几个宫人的裙角鱼贯而入。
贾南风身着金黄色凤袍,头戴凤冠,端坐在正位之上,眯着眼将夙和打量个来回,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便是琼山来的夙和道长?”
夙和抬眸,不卑不亢道:“二十年前,贾大人曾有恩于我琼山,家师听闻贾氏后人有事所托,便命夙和亲来为贾氏后人排忧解难。”
贾南风微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夙和半垂着眼眸,不喜不悲地轻声道:“贾氏一族有祖荫庇护得享富贵多年,但贾大人一生征战,杀戮太重,贾氏祖荫早已不能庇护子孙,若非当年贾大人对琼山有恩,今日坐在这后位之上的也未必是贾氏族人。”
贾南风眼中迸出一道寒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收敛了杀意:“家父生前,曾多次提过琼山仙法极微妙,本宫看夙和道长似乎才及冠,不知夙和道长已在琼山修行多久,有何斩获?”
“琼山道法微妙,夙和不敢自比前辈,但行云布雨自不在话下。”夙和话毕,骤然抬起衣袖,霎时,骄阳隐于云间,倾盆暴雨骤然落下,待到众人从惊讶中醒来,夙和轻甩了甩衣袖,顷刻间,云雨消散,骄阳似火。
贾南风从惊愕中回神,满眸狂喜之色,竟起身笑道:“夙和道长当真好本事,道长快快请坐,这位道童可是道长的爱徒?”
紫凰却尚未从惊悚中恢复,神妖界多是秀色可餐的仙女,自家娘亲、羽界凰后、魔后,个个美貌绝伦,故紫凰一直以为能成为后者,必然有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容貌。这人间的皇后,身材五短而肌肤粗黑,五官更是无一可取之处,丑不堪言,凤袍凤冠在她身上显得如此滑稽可笑。这粗鄙不堪的相貌将见过惯了精怪恶鬼的紫凰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夙和轻咳一声,唤回了紫凰的神智,轻声哄道:“你且出去玩会,一会再唤你。”
“嗯,我听师兄的!”紫凰歪着头对夙和灿烂一笑,这般的样貌再看下去,只怕夜里会做恶梦,紫凰巴不得快点走,看都未看别人一眼,欢快地跑出了门。
夙和待紫凰走得不见踪影,方才回头说道:“师弟年岁尚小,不懂人间规矩,望娘娘勿怪。”
贾南风掩唇而笑,举手投足间,比方才还多了几分温柔:“道长说哪里话,你千里迢迢来此为本宫排忧解难,本宫岂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更何况另师弟天真烂漫,倒也难得。”
紫凰一路出了显阳殿,欢快朝太液池跑去,这么热的天,自然是去水里待会,要不还不被烤成焦炭。紫凰风风火火地跑到太液池边上,左右看了看并无人烟,也不脱衣服直接便想朝太液池跳,却被一路追来,气喘吁吁的兆顺一把抓住。
兆顺又惊又怕,急声道:“小道长莫要混闹!这是太液池,岂是你能随便游玩的地方!”
紫凰拽回兆顺手里的衣角,不耐地哼道:“我都未嫌这池子污秽不堪,你还敢嫌弃本君混闹!”
兆顺急得都快要掉眼泪,到底惧怕夙和方才呼风唤雨的术法,他拉住紫凰的衣袖,好声好气地说道:“小道长别乱说话了,快快随我离开,这太液池每日人来人往,若要冲撞了贵人便不好了。”
紫凰扯着了几次,都没有将衣袖从兆顺手中扯出来,不禁更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