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晴还没有下楼，想起自己忽然从医院失踪可能会引起的慌乱，他打了电话通知了石恩成夫妇，然后在他们的千叮万嘱中，挂线。
  他很少生病，偶尔感冒一次，竟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了。
  印象中，似乎有个黏人的女生，曾经在他感冒的时候缠着他，逼着他吃药，他却面不改色地当着她的面，把药丢进了垃圾桶。
  那时候的她，垮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故作坚强地对他笑，然后说：没关系，我再去买。
  他对她，真的很坏，坏到彻底。
  怪不得，她会这样决绝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就连一个让他说“对不起”的机会都不给。
  严默忽的用右掌捂住双眼，嘴角是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人总是这样，总是要到失去后，才会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真的，好怀念那段时光，和那个站在时光里，无论他何时转身都不曾远去的女人……
  ☆、第191章　我要你收留我！
  苏晴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宛若已经石化成雕像的严默。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笼罩在他周身的低气压，让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顺着他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靠近玄关的地方，突兀地空着一大片，她分明记得，那里原来有一只硕大的热带鱼缸……
  他这是在难过吗？
  呵……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感觉到难过呢？
  想起三天前尘寰十周年庆典上，他的异常表现，苏晴忽的眸光一紧，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迸现开来，她……终于有点明白，钟离昊天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又为什么要让她回到这个男人身边来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呵，她怎么没想到，严默有一天也会对温素锦念念不忘呢？
  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她走到他面前站定。
  察觉到她的存在，严默在第一时间收起脸上的情绪，抬起头来。
  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男士衬衫，衬衫一直罩到她的膝盖上方，下面，是两条光洁的腿，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子。
  看得出来，她下来得很匆忙，就连头发都没擦干，还滴着水。
  水滴落在她身上的男士衬衫上，迅速晕染开去，此刻，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正若隐若现地勾…引着他的每一处感官。
  她真的是温素锦吗？
  此时此刻，他忽然不敢那么确定了。
  他所认识的温素锦，从来没有这样性…感妖…娆的一面。
  苏晴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在一个正常男人的眼里该有多迷人，可是很奇怪，这个男人眸中的光却在这时候一下子冷了下来。
  没有人任何冲动，没有任何****，只是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她。
  “严默，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温素锦吗？”
  也许是因为淋过雨的关系，她的音色听起来不像之前的清亮，哑哑的低低的，却诱人心魄。
  她的手，像是无骨的柳枝，瞬间缠上他坚实的臂膀。
  严默皱起好看的眉，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张脸，明明是温素锦的脸，可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大胆到连一丝温素锦的影子都没有。
  他不知道此刻闪过自己心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有嫌恶，有失落，却独独没有欲…望。
  他倏地站起身来，摆脱她的纠缠，连再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苏小姐，明天天一亮就请你离开这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可苏晴却在这时候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觉得失望了？因为我不像温素锦？”
  严默的脚步蓦地一顿，却也只是一顿，然后便又继续向前走。
  “严默，别白费心思想要调查我，或者是钟离昊天。”苏晴仰起头，提高声音，继续道，“你知道，没有人有本事差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如果有，那也是钟离昊天希望你知道的信息。”
  “但是有两点，你应该清楚——”
  苏晴忽的收住话头，等待严默转过身来询问自己。
  果然，不过片刻，她就看到严默慢慢地回转身来，冷着声道：“你可以继续。”
  “我有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严默倏地眯起眼，抱胸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不知为何，此刻，这个叫苏晴的女人，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竟然和温素锦第一次向他告白时，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一个狡黠如狐，一个温顺如兔。
  苏晴也不同他争辩，只是学他的样子抱着胸道：“有没有资格你说了算。”
  两年来，严默第一次觉得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人和事，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好，你说。”他倒是要看看，她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他的脸上是波澜不兴的沉静，苏晴丝毫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绪，抿了抿唇：“我要你收留我。”
  声音虽大，语气甚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没底。
  “为什么？”严默敲着手边的楼梯扶手，似在做什么评估。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敢收留钟离昊天不要的女人。”
  严默闻言，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且不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给他戴高帽，就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钟离昊天和她离婚了？
  不可能，按照那天晚宴时的情景和钟离昊天这个人的性格，如果钟离昊天真的不要这个女人了，通常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女人死了。
  可是眼下，她不但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叫嚣着要和他谈条件。
  这件事，既然她说出了口，他自然会让人去查个彻底。
  是，她说得没错，只要是钟离昊天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想要派人去查清楚并不容易，可是却也并非绝无可能。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钟离昊天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既然钟离离开前这么说，她就不怕严默去查，因为钟离说出口的事，肯定一早就已安排妥当。
  “还有一件呢？”
  虽然说，这个女人和钟离昊天还有没有什么关系，与他无关。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她，即使，她和素素只有一张脸相似，他心里还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而感到有一丝欣喜。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苏晴有些不确定地问。
  “你再拖延时间，我就不敢保证我是不是会反悔……”
  苏晴连忙开口，生怕他真的反悔：“还有一件事就是——两年前，温素锦从威尼斯回到Z市，用的正是苏晴的身份证。”
  这件事，本该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很奇怪，他似乎并不知情。
  由此观之，钟离昊天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显然，这第二件事在严默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都不那么平静了：“你想说明什么？”
  这一回，苏晴反而不觉得像刚才那样胆战心惊了。
  他的情绪会有波动，那就说明，她赌对了。
  苏晴忽的笑得灿烂：“你猜……我究竟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温素锦呢？”
  ☆、第192章　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你猜……我究竟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温素锦呢？”
  严默眯起眼，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很大胆，居然敢在他面前这样堂而皇之地威胁他。
  她这是吃定了他不敢拿她怎么样？
  他忽而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姿态优雅地一步一步又从楼梯上踱了下来：“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费心思去猜，所以……在我确定你到底是苏晴还是温素锦之前……”
  在她面前站定，他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往门口一指：“好走，不送。”
  “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了！！”苏晴大吼。
  “你那只耳朵听我答应你的条件了？”严默弯下腰去，与她平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收留你的话。你说得对，钟离昊天可是个狠角色，我与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必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去冒犯这个煞星呢？”
  “严默，你出尔反尔！！”苏晴气愤地拿食指指向他，漂亮的双眸中尽是不敢置信。
  印象中，严默这个男人对她虽然渣到了极点，可好歹一言九鼎，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温素锦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无论是与不是，我都可以无条件收留你。”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她要是再信他，那就是白…痴！！
  “你还有别的选择？”严默笑得从容，“你看，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你现在身无分文，又被钟离昊天驱逐，除了我，没人敢帮你。”
  趁人之危！！
  “卑鄙！！”
  严默摊了摊手，大方地接受她的“赞扬”。
  没有手段，空有一身正气，怎么能让他站上如今的位置？
  “三年前，苏晴忽然失踪，钟离昊天派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去找她，一直无果。直到一年半前，你，出现了，并以苏晴的身份活跃在钟离昊天的圈子里。我很好奇，如果你是真的苏晴，失踪的那一年时间里，你去了哪里？如果你不是，你又是谁？温素锦？可是，你的背上根本就没有属于她的那道疤痕……”
  严默抬起她的脸，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她的眼中有惊诧，有疑惑，还有一点……心虚。
  “你很奇怪，我怎么能在钟离昊天的**下，得到这些堪称机密的信息的？”
  苏晴不语，算是默认。
  关于真正的苏晴的事，就连她也一直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钟离昊天从来不会向她透露关于苏晴的任何事情，就连他的那些手下，也像是只当她就是正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有过。
  “女人，要知道，如果没有几分能耐，像钟离昊天这样的男人，会让你潜伏到我身边吗？”
  钟离昊天不要她？呵，怕不过是一个把她送到他身边来的借口吧？
  让他感到比较好奇的是，钟离昊天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这个苏晴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
  潜伏？苏晴因为他的用词，而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既然他都知道，无论她说自己是苏晴，或者温素锦，他都不可能相信，何必多此一举？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矛盾！
  她脸上的恼怒，自然一分不落地被他尽收眼底，严默轻轻笑了一声，退开一步，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为什么？”她说的是真是假，他一早就心里有数，何必要她来说？
  “因为我希望……你就是她。”
  即使，她说的是谎言，他也会全盘接收。
  “为什么？”
  她的“为什么”似乎有点多，可是，谁让她有一张温素锦的脸庞呢？
  就当是他给她的特权好了……
  伸手，隔着一段虚无的距离，在空中沿着她脸部的轮廓细细地描了一圈，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芒。
  “因为我暂时还无法去死神的国度找她。”
  他怕她太寂寞，怕她终有一日会喝下孟婆汤，把他彻底忘记，即使是恨也好，他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
  可是，死后的世界太虚无飘渺，如果她能活着来向他发泄她的恨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苏晴因为他出人意料的回答而愣了愣。
  去死神的国度找她？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吗？那是什么，又把他拉了回来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承认了，承认自己就是温素锦，可是，一想到钟离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于不听话的宠…物，钟离昊天向来毫不手软，她敢保证，如果她此刻悖逆了他的谆谆告诫，绝对不可能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想听实话吗？好，那她就说一句实话……
  “听说过商九这个人吗？”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问他，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商九？”那个性格古怪千金难请的鬼医？
  “对，商九。”她抬起头看他，神情坦荡，“他是钟离昊天的御用医生。”
  原来是商九……
  所以，她的命，是商九救的，她背上的伤，也是他医好的？
  所以，她果然就是素素？
  严默顿觉自己的眼眶一热，就连声音都变得黯哑起来：“素素……”
  察觉到他的靠近，苏晴却蓦地后退了一大步：“抱歉，现在我叫苏晴。”
  钟离昊天的嘱咐，她自然会百分百无条件执行到底，只要她一天是苏晴，就一天还有利用价值，说什么报仇雪恨，这也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