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天音点点头，她的表情显得很麻木，那股难过简直让人心疼。塞利尔没有说什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而雷伊则好像是误会了，安慰林天音道：“不要难过，莎诺娅小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雷伊的声音像是一根导火索，猛地点燃了林天音心中的那根弦。
  “并不是这样！”林天音突然像是回过了神，猛然出声喊道。
  众人被打断了正要说出口的话，他们顿时都安静下来。
  林天音现在觉得很疲惫，很难过，但她知道自己还不能保持沉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不能让那个可悲的少年永远被冠上叛徒的称号，永远地被后人所误解。
  林天音紧了紧眉头，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怀里抱着的黑发少年，酝酿着情绪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平静地慢慢说出了关于里奥的全部故事。
  林天音的叙述很平淡，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感□彩，也没有掺杂一丝偏袒，却让在场听着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对里奥都产生了莫大的误解，而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了解到了真相。
  “那位少年……里奥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
  雷伊微微捏起拳头，他显得极为痛心地自责道：“不……或者说在那个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想弄清楚他一个人行动的目的，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们他的秘密的话，我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救出厄姆斯空间中的那些遇难者……”
  “他不会说的。”
  不等林天音开口，塞利尔淡淡地插了句嘴，语气并不是很友善：“事实上您也从来都没真正关心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之外的事情。那些贫穷的平民，或者像是我们这些‘罪大恶极的海盗’，您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我们。我们需要什么，又在做什么，您都并不想知道不是吗？您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只停留在表层，所以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别说漂亮的话了。”
  “你……”
  雷伊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塞利尔呛到了，但在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确实无法反驳这位原本应该会被他逮捕的海盗。尽管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也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雷伊却还是明白这个海盗并不是那种罪无可恕的恶棍，相反的，他感觉这人比那些*贵族要好的多。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正因为自己是王子，永远被周围的人众星捧月在最高峰，所以他永远都无法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正一面，永远无法看清真实的一切。
  这个世界深邃而伟大，正如雷伊遇到的林林种种的人性，他现在也不敢确定自己之前的看法是否正确了。
  “…………”
  雷伊苦笑了起来，他迟疑着，思考着自己该说什么。这时林天音突然打断了两人。
  “如果你们还要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吵架的话，那么我们在面对魔王之前，人类就已经败给了自己。”
  林天音的表情很认真，刚才的讲述对于她自己来说其实也是一次新的磨练。安静的叙述中，林天音慢慢摸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好像是作出了觉悟一样，真正地振作起来了。
  “殿下，请恕我直言，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完美男孩。您是法鲁斯大陆的唯一王子，您的成长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各种黑暗活肮脏的争斗——但也因为您成长的环境太过完美，所以您可能会因此而被蒙蔽了双眼。很多事情事实上并不像您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您愿意更多的看看这个世界，更多听听不同的声音，更多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的话，在将来的某一天，您必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国君。”
  稍微停顿了一下，林天音又望向塞利尔：“塞利尔先生，虽然你是个海盗，你也总是表现的很混账，在最初见面的时候你甚至对我见死不救。你吊儿郎当，嘴巴缺德又不正经，实际上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藏了起来。虽然我并不了解真正的你，但我唯一能确信的的是，你是个好人，以及你们海盗岛上的那些人，都不是要被送上绞刑架的真正恶人。”
  “喂喂，这变成了对我们的人格分析吗？”塞利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但此刻的他终于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眼神左顾右盼地说道，“虽然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不过我该高兴莎诺娅给我这样高的评价吗……哦这么说起来的话，你对那位扑克脸的先生怎么看呢？”
  路法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乐意自己也被牵扯进来，但林天音却并没有顺意，只是很平静地望着他答道：“我想路法斯先生不需要我的人格剖析，而且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
  塞利尔顿时无语了一下，突然开始说这些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但是你看看，塞利尔先生，还有雷伊殿下……你们两个混蛋太喜欢自以为是，不分状况地互相指责。”林天音此刻显得平静极了，“里奥已经为了自己的义赴死，他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我们就算再懊悔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了不辜负那些他所珍视的那些东西，消灭混沌，让这个世界重新恢复和平。”
  “…………”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席朵露姆用赞许的眼神注视着林天音，一双耳朵抖了抖。
  短暂的沉默之后，雷伊突然向塞利尔伸出手。
  塞利尔立刻警惕地跳后了一步。
  “干什么？”
  “莎诺娅说得对，我可能对你有不少偏见。”雷伊很诚恳地看着塞利尔说道，“我可能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多，看的不够远。我并不了解那些苦难的人民，或者你们这群海盗真正在做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太简单，太理想……确实都是我的错。”
  “……喂喂，殿下你这样让我有些承受不了啊……”塞利尔终于露出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反应，他略为僵硬地望向雷伊，但迟迟没去和他握手，“你可是在和我抢姑娘的人，稍微表现像个更混账一点的固执家伙不行吗？”
  “那可要让您失望了，海盗先生。”雷伊露出了一个王子般应有的笑容，始终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如果这一切能顺利结束的话，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一起喝杯茶。我会根据真实情况向元老院提出稍微修改律法，或许在将来会允许可可罗尼金银岛的居民进行船只登记，开拓与法鲁斯大陆的合法贸易航线。”
  “哈。”塞利尔闻言，咧嘴轻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再拒绝，而是很干脆地握住了雷伊的手，“我是不是耳朵出现幻听了？殿下你们王国要放弃我们岛上的财富了吗？不过不论你说的那些是否能实现，我都代表岛上的家伙们感谢你。”
  “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塞利尔飞快地松开了他的手，又恢复了那一脸无赖的模样抱胸道，“不过有一个原则，不管你做了什么，姑娘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这是这边的台词才对。”
  两人互相微笑注视着对方，那充满基佬气息的气氛不由让林天音打了个寒颤，心想他们干脆去结婚得了。不过她还是很镇静地催促道：“希望就在眼前了，我们赶紧前进吧。”
  路法斯依然挂着一张扑克脸，对人类的感情戏码无动于衷，只有席朵露姆轻笑着感叹了一声。
  “年轻真好。”
  完全不好！林天音在心暗暗地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她一定会去做些了不起的事情。
  …………
  ………………
  根据里奥最后的提示，他们仔细调查了这个走廊里的所有镜子，在镜像世界中不停地穿梭，最终终于其中的一面镜子中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封印之杖。以及在那杖的旁边，还站着一名黑色长发的女性。
  女人身上散发着黑暗的魔性之气，原以为是守着宝物的敌人，众人几乎是下意识作出戒备的时候，那个黑发的女人突然深深向林天音他们鞠了个躬，然后开口道：“已经等待你们很久了，里奥的朋友们。”
  第一〇〇章
  “你是……”
  因为这个女人出现得略突兀；林天音一行人都很惊讶地望着那个黑色长发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着一张非常精致漂亮的脸蛋，眼帘低垂的样子看上去竟有几分让人爱怜的气质，面貌上细看竟与里奥有几分相似。
  天呐，难道她是……
  “我是莉莉娅，里奥的生母。”
  没等林天音等人提出这个问题，女人已经慢慢直起腰，双手交叉放在裙前；非常平静地注视着众人说道。
  “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一下子都有些不知作何反应的无措；尤其是林天音，她僵硬地望着那个看起来并没有敌意的女人；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那个女人就是里奥的母亲，她身上带着黑暗的气息，想必是已经靠魔王的力量而复活了。但这种情况下林天音很纠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说她刚刚杀了那位母亲的儿子吗？不对，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状况……
  林天音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她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于是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
  “……抱歉。”
  “您无需道歉，那是那个孩子自己的选择。”莉莉娅微微朝林天音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她显得美貌又端庄极了，哪怕是号称法鲁斯大陆第一美少女的米罗娜在她面前都要失色几分。
  最重要的是，那个身为里奥母亲的女人语气中不带着一丝的仇恨，就好像是在叙述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淡淡道：“一直以来，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了。”
  “…………”
  林天音真的在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怔怔望着莉莉娅，这一刻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不出口。
  幸好在这个时候，塞利尔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沉默。
  “不用客气，在与相处期间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是吗？那就好。”莉莉娅说着，又微微弯腰向众人鞠了个躬，“虽然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但还是希望你们不要恨他，对于那孩子来说，你们是他第一次交到的朋友。”
  “我不恨他。”林天音无力地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他已经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了，现在的我们，感到的只有遗憾和懊悔罢了。”
  “是吗……原来那孩子已经说出来了啊。”莉莉娅淡淡地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用略带感慨的语气道，“他觉得自己会说不出口，所以拜托我在这里指引你们……那个孩子，他原本想一个人带走所有的秘密，就算让你恨他也不想让你难过。”
  “…………”林天音捏了捏拳头，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有些要崩溃的趋势，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冷静地对莉莉娅点点头。
  “真是个丝毫不坦率的麻烦家伙啊。”塞利尔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啊。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让人赢不了的强敌了呢……”
  里奥的一切都注定了悲剧，而他们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固然这么做会经历更多的痛苦，但他们还是得坚强起来。
  人生，似乎也只有努力向前这一条路可以走。
  莉莉娅让出了位置，林天音笔直走上前捡起了那根被藏起来的封印之杖。在这一刻，少女忽然感受到有一股神圣的力量从她的手心中，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我们必须要赢。”林天音非常坚定地回过身，注视着同伴们说道。不能让里奥用生命来守护的那些东西变得徒劳。
  “那是一定啊。”
  塞利尔扬起了下巴：“我们也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才走到这里来的。”
  “在那些先人们之后，创造奇迹的人该轮到我们了。”雷伊微笑道。
  “无论如何，我们的觉悟都不可能输给人类。”路法斯轻轻嗤了一声，冰冷的脸上终于稍稍浮起了一丝温度，“把那些秽物都送回它们该去的地方！”
  “为了明天！”众人站成一圈，齐声碰了碰拳头。
  绝对要赢！！
  里奥的母亲淡淡微笑着注视着这些热血蓬勃的年轻人，在他们作出觉悟，正准备拼了的时候，她终于出声道：“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封印卡奥斯的办法吧。”
  “嗯。我们听着呢！”林天音望着莉莉娅，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呵呵……”莉莉娅又微微笑了笑，然后她慢慢向众人鞠躬，不紧不慢道，“那么，现在就请大家撤离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