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6 20:52      字数:4760
  瀚书看着桌上的酒笑道:“尉迟公主劳累了一日,若是身体疲乏,大可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你我已是夫妻,这王爷、公主的称呼,也不觉刺耳?”尉迟潍雅挑眉说道。
  瀚书一愣,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噗——”尉迟潍雅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想到,他莫不是以为自己要让他唤一声“娘子”?她摇了摇手说:“我就是逗逗你而已,王爷可不要误会。先前在大堂上,只是为了让八公主别胡来,我才有意叫你‘相公’。如今你我若真以夫妻相称,不止是你,我自己也会别扭的。不过老是‘公主’过来、‘公主’过去的,也不对,不如你以后就叫我潍雅好了。”
  “如此……就依尉迟公主所言。”瀚书脸上的淡淡红晕总算是消退下去,儒雅地拱手应道。他又环顾四周,说道:“时辰不早了。尉……潍雅你若是累了,就让丫头们伺候你休息。我就住东边的房间,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或是差下人去做就行了。”
  “劳烦王爷了。”尉迟潍雅扬了扬下巴,用眼角余光打量现下这间屋子。
  原本是给新人做洞房花烛的新房,大红绸缎在各处张结,红烛的光轻轻摇曳,让一切都仿佛笼罩在梦中一般。
  尉迟潍雅摇摇头,仿若要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个梦。若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但此刻她所经历的事情,都已是命中的定数,再也无力更改了。她,尉迟潍雅,从今以后就是北朝的祺王妃。
  “那我就先回房了。”北野瀚书说着,往门外退去。
  当他一只脚出了门槛时,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吃痛的吸气声。
  “啊——”
  瀚书心头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看,却见尉迟潍雅已经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好痛……”潍雅眉头紧拧,被红烛照亮的面颊却是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
  “怎会如此?”瀚书躬下身来想要扶起她,又不敢太大动作。他只是拉起她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可是他刚一拉住她的手,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右手五指竟已发黑!
  瀚书连忙再拉过她的左手来看,果然也是如此——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这是……”
  瀚书有些疑惑,若是中毒的话,会是何人?忽然,一个身影从他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可能……
  “啊!”潍雅痛苦地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王妃娘娘……”小丫鬟们也吃了一惊,手足无措。
  “尉迟公主?潍雅?潍雅!”瀚书见她晕倒,赶紧定住神,将她抱起来放上床,又转头对下人们吩咐。“快,去寻大夫!”
  “是、是……”
  本该沉寂下来了的祺王府,顿时鸡犬不宁。
  直待一道曙光剖开天际的黑幕,北野瀚书就急匆匆的进了宫,奔着八公主宫邸去了。
  这宫殿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再听不见北野觅的大呼小叫,除了秋风吹动着院子里的常青树叶子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倒真静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砰!”
  大殿的门一下子被人踢开了。
  北野觅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卧榻之上,身上仍穿着那件参加婚礼的白衣。她就像一块顽石,被遗忘在深谷的某个角落,听到声响之后才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她的脸比起昨日来似乎更加消瘦了,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直直地空洞地望着大门口出现的人影,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影。
  瀚书见此情景也不由一愣。屋子里浓烈的酒气和洒落一地的酒壶,让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她如此酗酒,更未见过她何时为何人何事如此伤神憔悴过……
  “瀚书哥哥……瀚书哥哥……”北野觅好像才回过神来,两道银白的泪痕刹那间从眼窝中奔涌而出,划过花猫一样的脸颊。她带着哭腔呼喊着,奔过来扑进北野瀚书的怀里。“你来了?你来找觅儿吗?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来找你。”瀚书冷冷地答道。
  北野觅一怔,愣住了不动弹。
  北野瀚书这才抽身将她推开,两人就像两棵生了根的树一样保持着永恒不变的距离对峙着。他冷漠的眼神里充满了纠结和质询的神情。尽管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却还是想听她亲口来说,不管她要说什么、怎么说,他还是想要听,也许换来的不过是虚伪的掩饰。他只是不肯相信,那个在他眼中心性单纯、绝不会用害人之心的北野觅,竟然会……
  “我……不明白瀚书哥哥的意思……”北野觅垂下眼眸,双手绞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敢看我?”瀚书盯着她逼问道。
  “我……我……”北野觅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刻她心虚的表情被他全然收在眼底,心里更是像挨了一刀一样生疼。
  “你害怕了吗?若是知道怕,为何还要去做这样的事?”瀚书压抑着愤怒低声质问道。
  北野觅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惊恐地瞪着北野瀚书,口中支吾说:“我……我什么都没做过,瀚书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吗?”
  瀚书咬了咬牙,忍住眼中银色的泪光,抬手一扔,将昨日那锦盒扔到了北野觅跟前。他的手继而握成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难道真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吗?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都能验出,这锦盒的一端被人撒上了毒药。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变成这样……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北野觅低头看着那只锦盒,死死地咬住下唇,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娶了别的女人!她从我身边抢走了你,她就该死!”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忽然变得理直气壮,用那亮晶晶的眼眸瞪着北野瀚书,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是替天行道一般。
  “没有任何人把我从你身边抢走!”北野瀚书大声喝道,用失望的目光看着她。他的侧脸流露出心痛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北野觅会因他而变成这样——这样狠毒的想要夺去别人的性命,却还不知悔改!他努力平静地看着她,声音却有些颤抖。“我从来不属于你,又何来抢走一说?从小到大,我把你当成小妹妹一样,不愿你伤心,才一味的纵容你。却不知你竟然作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你还是我认识的觅儿吗?”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和你成亲的就是我!是她不知怎么威胁了皇兄,还把你抢走了。像她这么坏的女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就算我杀了她也是应该!”北野觅仍旧睁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看着北野瀚书,丝毫不肯退让。可是他的质问和斥责,也让她心痛,那双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是鼓鼓的,充盈着银色的泪珠。
  “胡说八道!和她成亲是我自愿,何来威胁一说?此事更与皇兄无关。你不要再胡搅蛮缠。我今日来,不曾告知皇兄,若他知道你对潍雅下毒之事,恐怕也饶不了你。但你想害的既是潍雅的性命,那么如何惩罚你也该由她决断。等她醒来后,我们再向皇兄禀告此事,无论她要如何,我也会尊重她的决定。毕竟是你错在先,何况是如此大错,这一次,我决不能再纵容你。”瀚书说话时,眼里隐隐冒着火气,几种不同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他不能自已。
  他从未想过伤害谁,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北野觅抿了抿唇,用绝望至极的眼神看着瀚书。
  “你与皇兄都护着那个女人。是,我就是要杀了她,那又如何?从我做这件事开始,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不怕皇兄责罚,大不了他就一刀杀了我!反正如今我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可恨,我下毒的剂量不够,她竟然还没有死!若是她当真活过来,我做鬼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北野瀚书看着眼前这扭曲了的恶魔一样的面庞,心里就好像升起了一片寒气一般,让他直打了个冷颤。
  “你好可怕!”
  北野觅听了,微微一窒,双肩颤抖地看着瀚书。
  此刻瀚书却不再怀有愧疚,而是全然像看着一个怪人一样,他只是心痛,曾经那个北野觅,已经被心魔吞噬了!
  “如你所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不该再有任何纠缠。从今往后,你不得再踏入我祺王府大门半步,若是再见,你我也只是陌路!”
  说罢,北野瀚书转身就离开了大殿,只留下北野觅如同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萎顿下来,颓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淌下……
  ☆、第153章 解毒之法(1)
  秋风萧萧愁杀人,大雁南飞更是一去不回头,几缕落单的悲鸣徜徉晴空。
  祺王府的楼阁之内煞是一片默哀之景,几个丫鬟的议论声窸窸窣窣地传出。
  “听说这王妃是中了毒呢!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想出这样无耻的法子?”
  “瞎说什么呢?王爷不是说,王妃是水土不服吗?”
  “你知道什么呀!这样说只是掩人耳目。若是让外人知道王妃是被人下毒,那北夷还不得跟咱们拼命?”
  “也是啊……那你们觉得,会是谁干的?”
  “嘘——我听说呀,那日婚礼上八公主送的贺礼有古怪哩!”
  “呀,你的意思难道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两声干咳。
  “咳咳!”管家背着手走过来,对这几个丫头轮了下白眼,呵斥道,“你们是不是闲得没事做了?聚在一起嚼舌根子,也不怕祸从口出?谁要是再多嘴多舌的,就给我滚出王府去!”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几个丫头吓得连忙低头认错。
  “还不快滚去做事!如今王妃身子不适,稍有怠慢,王爷定不轻饶你们!”管家铁青着脸说。
  “是……是……”
  眼瞅着几个多嘴多舌的丫鬟离开了,管家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谁又惹你发火了?”随着这声音,北野瀚书的身影从拐角处显现出来。
  “王爷。”管家福了下身。“不过似乎一群多嘴的丫鬟,已经打发开了。”
  祺王在门口停住脚步,面色凝重的朝里看了一眼,说道:“尉迟公主中毒一事,怕是在府里早已传开了吧?”
  “这……”管家没想到祺王一眼就看出了症结,便无奈地低下头。“是老奴监管不力,请王爷责罚。”
  瀚书摆摆手,轻声叹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也不能怪你。”
  管家也叹了口气,接着说:“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继续瞒着皇上。这样下去,若王妃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会连累到王爷。”
  “她若真有不测,本王还怕什么连累?她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本王考虑不周,是本王的错。本王若不能救她,这辈子也无颜苟活于世。”
  “王爷?!”管家大惊失色,抬起头来瞪着瀚书。
  可是瀚书的眼神风轻云淡,似乎只是谈及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唯有对尉迟潍雅还怀着挥之不去的歉疚。对于他自己的生死苦乐,他却从未放诸心上。半晌,他才岔开话题说道:“大夫还在房里吗?本王进去看看吧。”
  “是。依王爷所言,老奴请来全城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但为了保守秘密,只得将他日夜留于王府,他今日也一直守在王妃娘娘床前诊治。”管家毕恭毕敬地答道。
  “嗯。”瀚书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尉迟潍雅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额头布满了汗珠。她身边除了大夫,只有两个王府心腹的丫鬟守着,不敢让旁人靠近分毫,看见她此刻嘴唇乌青的模样。
  “她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吗?”瀚书在床边站了片刻,轻声问道。
  “回王爷,王妃从昨夜就一直昏睡到现在,大夫也说,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就真的再也……”丫鬟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下面的话,不仅造次,还让人觉得恐惧。若是尉迟潍雅保不住性命,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瀚书的眼眸暗淡无色。他转过身向大夫走去,见那老大夫正对着各类书籍和毒药样本研究什么。
  “如何?你可有办法解她身上的毒?”
  老大夫站起身来,向瀚书拱手说道:“回禀王爷,老夫无能,只是查出了这毒的来历,却无法找到清除的办法。”
  “也就是说,王妃身上的毒,是无药可解了?”瀚书心头一紧。难道,这一刻真要到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说老夫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