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6 20:52      字数:4725
  “怎么,是不是本宫说到你的伤心处了?本宫只是粗略猜测,若是招惹你不痛快,便向你道歉了。”苍梨看红鸳的模样,似乎是有心事。
  “不,不!奴婢不敢!”红鸳赶紧摆手,双眼却红了。“是、是奴婢自己。奴婢从小走失,被人贩子拐走,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又被各家转卖,却从来没有人对奴婢说过这名字的含义。今日贵人说的话,算是让奴婢记得了父亲母亲的宠爱,他们那模糊的面容好像又有些清晰了。”
  苍梨喉间哽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坚硬的东西迅速地戳了一下。竟是个孤儿啊!她有些恼自己提及这些伤心事,但红鸳的话无疑也安慰了她。她拍拍红鸳的手,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出来这么久,你家主子也该等急了,好在梁贵人是个良善之人,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她一直干等。”芸芳提醒道。
  “是。奴婢告退。”红鸳又行了礼,这才退下。
  苍梨看着那丫头瘦弱的背影,心中的钝痛仿佛还未消散。
  “主子,咱们也回去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你的身子该吃不消了。”莲蓉扶着苍梨回屋去,谁也没看到楼下大厅里那一席黑色肃杀的身影。红色的腰带,红色的剑穗,让叶潇的身影如同一团黑夜中跳动的火焰。他紧紧地握着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完刚才那一幕,目光深沉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有说不清楚的情绪闪动。
  “叶大人。”身后走上前来的士兵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都准备好了。”
  叶潇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和士兵匆匆离开大厅。
  月夜微瞑,院子里一地青光。
  一个黑影灵敏地奔跑在房顶上,倏忽往下一翻,跳进了早已洞开着的客房窗户里。
  屋子里的人听到响动,依然坐在桌边岿然不动,并端起桌上斟满酒的陶瓷杯饮了一口。
  黑影已经近到跟前,忽的一跪,低声道:“属下‘鬼影’,参见皇上。”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蒙面的脸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装束打扮,仍是和先前出入宫中时无二。
  “听到你的风笛,皇上已经等你好一阵了。”小顺子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说吧,你急着见皇上,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要紧的信息?”
  鬼影低着头,说道:“启禀皇上,属下在平沙镇多日,却没有打探到一丝当年那件事的风声,想必皇上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对此事定是守口如瓶。不过根据那幅玉像图,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湛溪捏着酒杯的手指蓦然一紧。
  “端倪?”他喃喃问道。
  “是。属下试探过当地的居民,并没有人见过这尊玉,不过却有人说,这玉像所雕刻的人,镇上倒真有一个相似的面孔。”鬼影答道。
  “是什么人?”小顺子似乎也紧张起来。他知道那个人在皇上心目中有多重要,而鬼影查到的东西,可能会是一条巨大的线索,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这个人的身份非常奇怪。她寄居在一家名为‘天下名药’的医馆里,声称是这家医馆主人凌氏的远房亲戚。可是属下追查过她的身世,发现凌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远房亲戚,但关于这个女子的身份,却没有丝毫踪迹。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天下名药’在战时会给军队提供医药;这个人平日在医馆里帮忙,也会帮助墨家救助伤兵,却一直用面纱遮住脸,当地熟悉的人也只知道她叫做‘玉儿’。更奇怪的是,在属下进入平沙镇的前不久,这个人却突然失踪了,就好像她突然的出现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凌氏说她回了老家,可是既然她身份是假,又何来老家?”鬼影的一席话,似乎让调查又陷入了僵局。
  小顺子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人的行径的确是有古怪,但如果她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民间一些小人的动作罢了。但她偏偏又和玉像相似,那就表示有一定的可能。皇上,您觉得该如何?”
  月色中看不清湛溪脸色的变化,可是那只宽厚的手掌,却已经将酒杯全然握在掌心,透出一丝汗意。“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查出这个人。”他张了张嘴,迸发出毫无疑问的两句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个人,一定和“她”有关系。而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无力动弹,遗憾了三年,而这一次,他绝不能再错过。
  ☆、第029章 肃清朝纲
  凤凰山上,隆重的祭天大典在吉时拉开序幕。
  礼部尚书安贝隆主持仪式,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皇帝率先向神灵敬香,皇后率领的后宫嫔妃紧随其后,最后才是众位大臣和他们的女眷。
  “愿神灵佑我北朝江山,风调雨顺,千秋万代。”
  苍梨无心听这些祷告词,至于跳大神的巫师们,则更加不入她的眼。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周那群女子身上——这些官家小姐,看上去倒是要好,如果只是昨日相聚,各自呆在闺房,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熟络;苍梨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看的虽然是这些小姐或贵妇人们,心里揣摩的却是她们家中主事的那个人。若非这些官员们营私结党,平日里密切往来,他们的家眷又怎会相识得这样快?单单是从这些家眷的表现,就可以得知官员们私底下的交际,更进一步说,如果……苍梨心头一顿,叹道:当真是个一石二鸟之计。她也不由多看了一眼湛溪,素来赞他才华的那群人,也算是没有睁眼说瞎话。不过苍梨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过头小声的对莲蓉说:“待会儿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就紧跟着我,知道吗?”
  “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吗?”莲蓉将信将疑地问。
  苍梨摇了摇头,自己也不能确定,只能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次祭天人很多,难免发生骚乱之类的。如果发生这种事,千万别去瞎掺和,跟着我就行了。”
  “奴婢知道了。”莲蓉这才安心答道。
  苍梨又看了一眼芸芳,得到她的点头答应。她深吸了一口气,注意周围是否有动静。不过人多嘈杂,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此刻湛溪却站在祭天台前,面对大家,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宣布。
  “二月二,龙抬头,本是向风雨之神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不过朕身为一国之君,必得以天下百姓为重,也不失祭天的初衷。而众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本应该全力协助朕,为百姓谋福。最近发生了一些让朕非常头疼的事情,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想问问众卿的意见。”湛溪深沉的眼眸一一瞥过众人,在章太师的身上稍作停留,泛起一丝波澜。
  “吾皇英明,臣等自当为皇上分忧。”北野瀚书拱手道。
  “为皇上分忧。”众臣也立马附和。
  章太师微眯眼眸打量湛溪,似乎想知道他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湛溪也没打算让章太师多费心神,侧过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顺子。小顺子立刻把怀里捧着的一只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几卷奏折。
  湛溪一边将奏折拿起来摊开,一边说道:“朕最近收到好几张奏折,弹劾朝中某些重臣,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以权谋私,图谋不轨,因为都是先皇和朕非常信任的一些人,所以实在不敢相信。但想到人心难安,总得差个水落石出,才能给万民以交代。这才想得到众卿的帮助,不知各位可否给朕拿个主意?”
  湛溪这一段话里,明显有两个关键词——重臣,先皇。这似乎已经暗示了被弹劾的几人的身份,使得刚才还一身正气的众臣们顿时噤若寒蝉,没有弄清情况以前,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皇上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自然要以天下为重。若此事当真,皇上定要肃清朝廷,给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如若有假,也要澄清事实,还各位清白,并且重惩造谣之人,以免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兰妃不愧是出自名门大家,又有协理六宫之才德,此刻便毫不犹豫地站到皇帝一边。
  朝中不少杜家外戚以及交好的世家,有兰妃之言,也算是一颗定心丸——一来,皇帝定是有心惩治,二来并未牵连到杜家,他们也可放心,于是立马众口一词地说道:“兰妃所言有理,臣等定会协助皇上彻查此事!”
  “这件事自然要查,不过在查之前,皇上切不可轻易听信一面之词,以免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章蟠幽幽说道。
  湛溪看向他,道:“那太师以为,朕应该如何?”
  “自然是要先公布这些人的姓名,让众臣先做评判,然后再查不迟。”章蟠提议道。
  底下的太师党自是一片应和之声,让湛溪不可反驳。当然,他也并未想要反驳,只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这老狐狸!
  “太师言之有理,朕也不想冤枉好人,便照太师所言。何况此事本就与太师有关。”湛溪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小顺子把奏折上弹劾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念出来。
  小顺子开始念时,没有人在意前面那一大串声泪俱下的自表忠心,都提心吊胆地等着后面的重点。
  “……臣甘愿冒生命之险,指控太师章蟠、侍中张子裕、吏部尚书张子健等,结党营私,打压群臣,搜刮百姓,意图扰乱我朝纲纪,实乃国之不幸,民之毒瘤,万望吾皇为民做主,肃清朝纲!臣等自当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
  湛溪扬了扬手,让小顺子不必再说下去。他毫无波澜的眼眸让底下的人无法揣度他的心思。不过太师党人向来以元老自居,自视甚高,打压群臣,在朝中早已有一大片反对之声;他们干扰朝政,扰乱圣听,皇帝有所不满,也是自然。不过皇帝毕竟是以幼帝的身份登基,以章蟠为首的太师党和以段家为首的丞相派——也可以说是皇后党,辅佐朝纲多年,在朝中也各有势力,若非万不得已,皇帝也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其中任何一党。湛溪自登基以来,铁血手腕年年凸显,现在更是羽翼丰满,想要把大权全数收回的野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众臣在心中权衡,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只听见祭天的香炉里烧炭的细微声响。
  苍梨脑子里也飞速运转,因为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大臣们为何需要思考这么久。连她这个妇人都看得出,自打他们踏上凤凰山的那一刻,命运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向皇帝这一方倾斜。众臣都应该很清楚,皇帝知道太师党有权有势,若要打压,必然得有万全准备,那又何须犹豫?之前苍梨一直疑惑为何提倡节俭的皇帝,却要带领大队人马和众臣家眷同行,此刻就完全解释得通。其实在昨天听到兰妃说起章蟠的架势以后,苍梨心中就有了猜测,尤其是见到了章灵玉的嚣张跋扈,章家的权势可见一斑,如此招摇,皇帝岂能视而不见?恐怕这次祭天活动,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一来让对方放松警惕,二来也可安民心。
  这次,恐怕朝廷真是要有一番大动静了。
  苍梨这样想着,不自觉往后靠了靠,贴近芸芳和莲蓉。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事,她只要确保她们几人的安全就好。其实她一直在打量章蟠的神色,面对这样的奏折,和皇帝心中那杆明显已经倾斜的秤,还能保持着这样镇定的颜色,不能不说他的确是有元老风范。
  “哼,无稽之谈!究竟是何人造谣生事,污蔑老夫清白?”章太师冷哼一声。
  张子裕便没有章蟠这样的气魄,但也急着向皇帝澄清,连连拱手说道:“皇上,微臣对皇上、对北朝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这等谣言中伤,臣心惶恐,还请皇上明察,还微臣一个清白啊!”
  “皇上,臣是冤枉的啊!”张子健大呼。“老臣与太师和张大人,不过是同僚之情,平素也是抱着尽忠于圣上的心意,哪怕是一次小小的相聚,也都是为了研讨万民生计,皇上切不可听信谣言!”
  “朕当然不会轻信这一面之词。所以朕早已派遣安王,借游历之名,暗中查访,竟真找到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以做证据。”湛溪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北野轻云,便从袖口里取出一大叠书信扔到章蟠等人面前。飞舞的信封上,寄信人与收信人的落款都明明白白,全是这三人之间的通信,若是像张子健所说,他们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国事,恐怕不会如此草率地书信来往吧?
  “对于这些信和其中的内容,几位作何解释?”湛溪心中早已有数。这信里所说,都是这几人商议如何捞财结党的事宜,更有甚者,对当今圣上也是大不敬,仅这两条,就足够他们死上十次。
  北野轻云此刻也走了出来,同样从袖口里掏出东西,却是几本账簿。他微笑着说道:“本王手中还有几本几位大人家中私密账簿的拓本,不知大家是否有兴趣一阅?还是,要本王一条条念出来?”见众人不说话,他随手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