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7 17:04 字数:4831
传给合适的人。余下的日子,朕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天下风光。”
“海王陛下的意思是?”顾缨问道。
“解忧本是个不错的人选,”海王淡淡道,“可惜被朕宠坏了。”
“在解忧之前,朕曾有过两个儿子。长子降生的时候朕还太年轻,总将言辞上的关切当成真心,以为自己的孩子得到了全天下的祝福。”海王唇角微微弯起,似乎露出淡淡的笑意,朦胧而美丽,可顾缨分明看见他露出衣袖的手猛地攥紧,“所以,朕失去了他,那个孩子就死在朕的面前,不过咫尺之遥。”海王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极是清淡,漠然得仿佛在说着遥远的故事。
顾缨深深的看着他。
用这样漠然的语调说话的人无非有两种,前者是将一颗心在时光的砥砺中彻底打磨得麻木,后者是渐渐的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壳,内中包裹的心虽然依旧柔软,上面却遍布着无数的伤口,只要轻轻触及,便会痛彻心腑鲜血淋漓。
海王慢慢的松开手掌抬到眼前,看着上面因为指甲深陷而留下的红印,淡淡道:“第二个孩子,在他来的时候朕并未察觉,直到他走了,朕才意识到他来过。”
“朕救不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怨恨朕的无能和狠心。”海王淡淡的望向顾缨,视线悠悠,“就在这个时候,解忧出生了,她和星崖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这些年来,朕一直尽全力去疼她,爱她。这世上的东西,只要她喜欢,朕都会给她。”
“这大概便是为人父母的心思吧?有了孩子的人,大抵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些私心,朕竟忘了,这海王的位子,从来都不是天生便该落在谁的头上的。只可惜朕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培养一个储君,从小养大的孩子偏又长成了那般性子,是朕之过。”他微微摇头叹息,“可是心里不忍,便还是舍不得下重手,只好拖着。”
顾缨默然,许久后开口:“这些话,并不是可以说给晚辈这样的外人听的。”
海王看着他,目光飘忽,似乎看向了久远之前的时光:“这些话,确实不该说给外人听,可在心里憋久了,就想找个人说给他听。东皇太子人品贵重,该不会说给第三人听吧?”
顾缨点头,微一迟疑,终究还是问道:“是因为晚辈和您的长子有几分相像吗?”
这句话乍一听没头没尾,甚至有几分莫名其妙,却像一滴清水落入滚热的油锅中般激起了巨大的反应。话音未落,顾缨便觉得周围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似有无穷杀意从海王身上散发而出,凛冽如刀,让人心胆俱裂。
顾缨恍若未觉的望着海王,端正笔挺的坐姿,高贵得不可直视。
异样的僵持只持续了一刻便散去了,梦魇般的短暂飘忽。海王站起身,遥遥的凝视着他,似乎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熟悉的东西,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注视。淡淡的天光下,少年的发如鸦羽,眸瞳幽黑,仿佛凝聚了一天的夜色。
“你的确很像他。”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朕曾经……很想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即使心智再强也并非到了无所谓生死的地步。感觉到海王身上杀意的消失,顾缨的身体悄不可查的放松下来,正欲开口谦逊几句,便听到海王道:“朕有个疑问,希望东皇太子帮朕解惑。”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顾缨道:“海王陛下但说无妨。”
海王走到顾缨的身边,低头看向他。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鼻端香息隐约。顾缨微微抬眼,隔着轻轻摇晃的海蓝色鲛纱,他几乎可以看清海王琉璃般轻蓝的瞳色,微微流动着幽蓝之色的银色长睫,和眼角鲜妍的朱砂痣。他便用那双清透流光的眼注视着顾缨,没有任何敌意,却让顾缨觉得比之前还要强烈百倍的局促与不安。
也许只过了一刻,但顾缨却觉得过了整整十年之久,海王终于开口:“方才解忧在时,东皇太子究竟在笑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让素来自认口齿并不笨拙的顾缨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绣花的海王果断崩了,当然他也成功的把顾缨弄崩了……
前几天看到一篇古剑同人,是玄衣朱裳的《玉琴卷》,主恭觞cp,写的巨唯美。本来还是恭芳本命的阿紫果断腐了。尤其是结尾看得哭死了,“人面桃花,人面桃花”八个字一字千钧啊。
把结尾放上来给亲们欣赏欣赏~
尹千觞离开青玉坛的时候,将那个人的老玉方琮留在了房中。但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它拿出,戴在了身上。
一些细细碎碎的野花都开了,有些还迎着残雪。他踏过雪,仿佛和很多年前一样,离开一个习惯于依赖的所在。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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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在蓬莱,他走向少恭。
血涂之阵尚未散去,鲜红的阵法图依旧在殿堂中旋转着。而察觉到他人的靠近,少恭睁开了眼。
那年的尹千觞,在昏迷后睁开了眼,看见少年的眼神之中,宛如蕴藏一片荒漠。
细致美好的头发齐肩,十分年轻好看的模样。
少年说他叫欧阳少恭,说,会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
他把那老玉方琮放在了少恭手里。那只手浸满了血,却有了温度。血沾满了玉,仿佛湮灭了什么。
曾经美好的什么。
少恭已经不能再说话,墨玉般的眼只看着他,那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杀意。尹千觞并不意外,他也没有阻止血涂之阵的复燃。
血阵随着杀意浓烈,愈发殷红;尹千觞只是坐在他身边,任由那冰冷的手指颤抖着虚弱抬起,点在自己眉心。
这一瞬,少恭禁锢住了他的魂魄;将这魂魄如枯叶撕碎,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尹千觞等着魂魄被抽离的一刹那。
但手指颤抖着,却没有继续动作。
它顺着眉心一路滑下,到了他的唇旁,轻轻摩挲着。随后,少恭倾过身,拉住了尹千觞的襟领,靠在胸前,然后吻了他。
看到尹千觞惊愕的眼神,他只是笑了。
“就这样吧……”
他咳了一声,胸前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你走罢。
那双眼中,分明有泪。
随着他的手垂下,血涂之阵渐渐散去,漫天红霞,又皆灰飞烟灭。
生者必灭,释尊未免檀之烟;乐尽哀来,天人犹逢五衰之日……
尹千觞抱着他,这张容颜无疑美好清隽,但不曾有如今的安祥宁和。
——————
当年春城飞花不尽的那时,他记得这个人撩开行辇帷帘。年少时的样子,笑语宴宴,明亮神采。
——久见了,尹兄。
路旁沽酒的他听了,一时竟未答话,只愣愣看车辇行过,染了一路花香。
人面桃花,人面桃花。
那夜,尹千觞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杏衫客鼓琴,琴声清越,浅笑温和。十指细细弄着朱弦,却听不清是什么古调。
却是乍然梦醒,月明星稀,野外坟塚上鸦声嘶哑,只记得一片黑暗之中,那碎了一地的玉琴。
完
☆、一梦万载如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海中的月光带着深海独有的幽蓝之色,幽清迷离,如纱如雾。宛转轻灵的歌声传来,袅袅娜娜,静谧而恬美。
如果说乐声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色彩,顾缨觉得这歌声一定是银色的。如月皎洁,如冰清净,却又浑然不似前两者的清冷,而是明媚而鲜妍着的,带着满满得几乎随时都会溢出来的天真与快乐。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歌声渐近,纱雾般的月光一层层掀开,渐渐现出纤细皎白的身影,衣似冰雪,发如明月。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她是谁?!
顾缨怔怔的望着那个背影,只觉得天际所有的月光都被那名女子所吸引,洒落在她的发间,衣上。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有鸣金振玉之美,回响在耳边,陌生而熟悉。黑衣的男子不知从何处走出,向着女子缓缓走去。
女子闻言回头,眸光晶莹,刹那间天际星月都失去了颜色。
那该是太皇氏最杰出的作品,发是月光银焰,眼是星辰琉璃,肌肤是皎玉水精。五官眉眼,每一笔线条都写满了空灵华灿,俨然是高高凌驾于造化之上的丰盛完满的美。
她微微歪头,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脸庞尚带着稚气,仿佛笼着层淡淡透明的光晕,如同一朵初绽的雪色白莲,幽香浅淡,娇嫩而芬芳:“我叫朱砂,你呢?”
无数烟花绚烂于天,星汉灿烂,美如迷梦。一对璧人依偎在一起,衣衫在海风中猎猎而舞,飘然若仙。
“这是天心灯,人类传说,如果对着这盏灯许愿,然后将其放飞,便可上达天听,美梦成真。”黑衣少年将一盏小小的灯移到那名叫朱砂的少女面前,声音低沉而轻柔,“许个愿吧。”
少女目光明亮,口唇微动,无声的向灯盏诉说着自己的愿望,淡白的脸上写满了肃穆的虔诚。少年亦是压低声音许愿,然后点燃了天心灯放飞。胭脂色的灯光映在少女脸上,娇艳若霞,眉目如画。
“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啊?”她眼波流转,双颊娇红,欲说还羞。
少年但笑不语。
但顾缨分明看见和听见,他们二人说的其实是同一句话——“愿,岁岁年年只如今夕。”
自亘古以来从未为人所踏足过的小岛有着独有的生机盎然的静谧,一望无际的迷迭香深深浅浅的盛开着,空气中氤氲着浅蓝的香霭迷雾。沙滩雪白,小屋亦是雪白,涛声阵阵,充斥在天地之间。
“你喜欢这里吗?”黑衣少年轻声问道。
少女闭眼深深的呼吸着空气中的清甜花香,笑容清浅如莲:“喜欢。在这里,就连梦都会是甜的。”
“你说过,希望将来有栋属于自己的小屋子,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顾缨看不清黑衣少年的面目,却能感觉到说这句话时,他面上淡淡温存的笑意,“我已经搭好了这样一栋屋子,你愿意做它的主人吗?”
海风呼啸,吹得少女齐腰的银发飞舞如三月柔美的杨柳枝。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顾缨没有听见少女的回答,只看到那黑衣少年忽然将一枚小小的蓝色耳坠戴到少女的左耳耳垂上,然后张开手臂,将伊人揽入怀中。
洞房花烛夜,红巾掀起露出伊人容颜,云鬓花颜金步摇,眉心一朵银莲清柔绰约,灼灼其华。于是共饮交杯酒,将另一枚耳坠戴在她右耳耳垂上。四目相投之际柔情无限,鸳鸯交颈,凤凰和鸣,芙蓉帐暖度春宵。自此,俪影成双。
之后的画面很快的掠过,一幕幕的美满,一幕幕的柔情丛生。时而见两人一琴一埙试奏新曲,时而见月夜花前男子抚琴女子翩翩起舞,时而见黑衣男子推着妻子荡秋千,时而见男子将一个小童抱在怀中,握着他肉嘟嘟的小手临帖,而坐在一旁的银发女子则缝制着衣服,低垂的眉眼写满了细致的温柔……
随着画面的变幻,二人渐渐老去,小童渐渐长大。又是一个红烛高烧的大喜之夜,昔日的小童早已长大成人,举手投足间风神如玉。小夫妻向着高堂叩首,坐在上方的二人相视一笑,四目相对之际,那满溢的款款之意温存一如少年时,丝毫没有随着岁月淡去。
再后来,女子的生命无声无息的消逝在了一个安静的夜晚。她是在睡梦中安然离开的,笑颜静谧,时光也带不走的嫣然美丽。儿孙哭泣声环绕在四周,男子却充耳不闻,只是细心的在妻子眉心描画着一朵银色的莲花。
“生生世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等着我。”
顾缨听到男子这样说着,然后扔掉画笔,躺在了妻子的枕边。
所有的画面渐渐淡去,顾缨睁开眼睛,入眼是帐顶盘曲的游龙,鳞爪分明,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随时都会游动一般。
“殿下,现在还不到四更,您再睡会儿吧?”守夜的宫人轻声道。
顾缨摇头,慢慢坐了起来,眸色深沉如玄墨。适才他似乎做了一个梦,内容突然记不清了,依稀是许多欢欣的事,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悲伤难耐。
顾缨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起身下床。宫人们立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