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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打算把艾维迪特已经死去的事告诉尼塔，因为，这一场仗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料。“阿提亚拉，我也把我的决定告诉了丹，如果有机会，就让我的孩子以你之名继承匈奴的王位。”尼塔微笑着说道，她的笑容犹如一朵世间最美丽的花在漆黑的夜里突然绽放，停留在她发间的手突然颤抖了，阿提亚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也颤抖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把这个美丽的女人紧紧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已经再没有丝毫的遗憾。
  杨枫带领自己手下的人马重新稳定了战场上混乱的局面后，他远远地看到了阿提亚拉的影子，但那是在众多的匈奴士兵护卫之下，他没有过多地留意阿提亚拉周围还有什么人，直接张弓搭箭用尽全力射了出去。杨枫对自己的箭法和手中的剑一样自信，在这样远的距离能射到对方阵营里的人没有几个。在部分意义上，杨枫终于为自己的兄弟报了仇，他的箭射进了阿提亚拉心中最柔弱的地方。如果阿提亚拉不是被尼塔挡住了视线，他原本是可以发现这支箭的。
  这个时候尼塔踮起脚尖吻在了阿提亚拉的唇上，在来战场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阿提亚拉不能回去，她也不打算回去。纷乱繁嚣的战场上，两个人置若罔闻地吻着，似乎是分别了几个世纪才见到对方的一对情人。尼塔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她双
  手环在阿提亚拉的颈上，看到他眼中那长久以来的痛苦终于烟消云散，她也再没有遗憾了。
  “大人，王后她。。。”安格梅尔看到了尼塔背后的箭，她唇上的冰冷也让阿提亚拉瞬间明白了，这个女人还是离开了自己，在自己终于得到了她的心之后。阿提亚拉使劲抬起头，他想让自己眼睛里的泪水不要流出来，他从小就不知道流泪的滋味，安格梅尔愣在了那里，他从没有见过傲慢而冷酷的阿提亚拉如此悲伤过。
  杨枫很快就被阿提亚拉找到了，在后者冰冷的眼睛里，杨枫已经是一个死人。杨枫还在马上，他没法想象阿提亚拉怎能快速地突破了几乎上百个士兵接近了自己，下一个瞬间他的马也倒下了。阿提亚拉的弯刀快如闪电般直取杨枫的咽喉，而就在杨枫挥剑隔开对方的攻击的同时，他竟然被一支远处来的箭射穿了握剑的手臂，那是安格梅尔射出的箭。阿提亚拉毫不犹豫地接连几刀挥出，杨枫的颈上立时鲜血喷洒，他最后看见的，是阿提亚拉刀锋般寒冷的目光。
  伊雷抱着艾维迪特的身体浑身发抖，如果说乌玛的死让伊雷的心都变成了碎片，那么此时艾维迪特的死，让那些残留的碎片瞬间被凛冽的夜风全部吹散了。从战乱开始到现在，他终于见到了艾维迪特，可就在下一个瞬间里他却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同伴。寒
  冷的夜风中伊雷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他忽然想起了麦可的话，就从艾维迪特的腰间取下号角查看起来，和其他三个号角不一样的是，艾维迪特的号角内侧细细地刻着远方群山的图案。远山——正是楼兰语中伊雷名字的含义。“我知道你这个家伙。。。”伊雷的眼睛模糊了。
  “我不会把你一个留下。”伊雷说，他暂时找了个地方把艾维迪特的身体小心地放好，接着就又投入了战斗。如果不是这些匈奴人，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他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了手中的刀上，毫不留情地砍杀着迎面而来的匈奴士兵，然后他来到了汉军统帅陆彬亭的大旗下面。陆彬亭正在马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他一看到伊雷就想起自己曾经在很久以前的一张画像上见过这个楼兰人，他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杨枫阵亡的消息很快传来，陆彬亭叹了口气，他知道杨枫的性格，杨枫不像自己一样能稳稳地看着厮杀的场面，而是喜欢参与到战争中去手刃敌人而后快。但是杨枫的身手并不差，怎么会轻易就会阵亡了呢？难道他连退路都没有吗？
  陆彬亭仔细观察了一会，虽然刚才自己的军队中了埋伏，但是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在人数上还是占着明显的优势。他觉得匈奴军队在战争开始时候的冲击力已经大大下降，人数也大量减少，现在战
  场上大概是汉军四十万对匈奴十几万的情景，这样打下去，天亮的时候战斗就会结束。陆彬亭看了看东方，已然微微泛白了。
  ☆、第七十七章　殇　（完）
  当战场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活着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伊雷和阿提亚拉又见面了。他们各自的弯刀都已经崩了口，身上满是血迹。“伊雷，”阿提亚拉带着一脸嘲讽的笑容，“现在是时候了！”刚才的决斗没有分出胜负，但刚才伊雷还是和杨枫两个人并肩作战，此时杨枫已经死去，伊雷必须独自面对这个期待已久的最后时刻。
  阿提亚拉是自己来到陆彬亭的大旗下面的，这里反而远离了战斗的激烈，是个决斗的好地方。伊雷漆黑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对手，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这个人让他失去了一切——自己的家园，朋友，心爱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太多太多哀伤的回忆，今天他必须要和这个人做一个了断，他已经再没有一丝牵挂。
  伊雷眼睛里的东西，阿提亚拉都看到了，他淡淡地说：“伊雷，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幸福的人，但是要记住，拥有最多的，难免也会失去最多。”他不想再说什么，手里的刀直接到了伊雷面前。在悲愤和孤注一掷的心情下，伊雷的刀比以前更快更狠。两个人几乎又战成了势均力敌。
  周围战场上渐渐没有了之前的噪杂和纷乱，两个人都知道，战役就要结束了。这让两个人都不甘心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自己攻击的速度，但是阿提亚拉发现伊雷又露出了破绽
  。“必须结束战斗了，伊雷！”阿提亚拉心里说，他的弯刀直刺进了伊雷的胸膛，也就在同时，伊雷的刀从阿提亚拉的颈上挥过，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伊雷用自己的破绽做了交换，换来了这唯一的机会，这是当他面对始终比自己强大的阿提亚拉的时候唯一能够复出的代价。
  就在这时陆彬亭快速冲到了伊雷身边，他一手托住伊雷向后急退，另一只手做出了下令的手势。在伊雷和阿提亚拉交手的时候，陆彬亭就急忙调动了军队中的弓箭手，此时他一挥手，数百支箭一齐向阿提亚拉射来！
  黎明的曙光终于洒在了这片战场上，也洒在了阿提亚拉的眼睛里，明亮的火焰在这双碧绿深邃的眼眸里燃烧了起来，他仿佛看见尼塔在对他微笑，“希望你还没走得太远，尼塔。”阿提亚拉微笑着说。
  伊雷没有立刻把刀拔出来，他很清楚自己的伤。陆彬亭指挥手下在战场上最后清剿那些残余的匈奴士兵的时候，伊雷找到了一匹马，他小心地把艾维迪特放在马上，然后自己上了马，向着楼兰的方向去了。这场仗匈奴已经输了，陆彬亭不会让手下放过一个匈奴士兵，为之前牺牲的所有汉军报仇，也为楼兰城里所有死去的人们报了仇。伊雷没有感到一丝快慰，即使是死再多的敌人，自己的国家，那个平静祥和的地方，再也不可能重
  现。
  伊雷不敢走得太快，怕自己的伤口会撑不到想要去的地方，伤口已经在不停地流出大量的血，他用撕下的衣襟紧紧地把伤口包了一层又一层。他叹息着，最后阿提亚拉还是没能立时死在他的刀下，他真是个强悍的家伙！伊雷不得不这样想。
  伊雷骑在马上进入了楼兰已经变成废墟的城镇，孤独地走在街道上，这种感觉让伊雷有些害怕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彻底的孤独，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两旁熟悉的人家都变成了一片灰烬，他在经过自己家门的时候认真地看了一眼门口，他要把那个自己和乌玛曾经幸福生活过的地方永远地记忆在脑海深处。
  伊雷突然想起春天时候他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这样的梦就在最近还常常做着。原来这不是梦，是上天要告诉我即将发生的事，他想着，终于穿过了楼兰城，离开了那个让他孤独到窒息的地方。
  春天还没有来，孔雀湖结冰的湖面和岸上铺着厚厚的积雪，两个人在这里抛掷着雪球，那是哪一天？好像是没多久前的事吧！伊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自己曾经和艾维迪特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打猎的时节，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只有快乐和欢笑。
  “艾维迪特，我好像闻到烧焦
  的味道，你把那些鱼都烤糊了吧？”
  “伊雷，那是你刚才放在一边的野鸭子。”
  “你这个笨蛋，怎么不把它们拿开呢？”
  “我看见你半天没回来，就去找你了。。。”
  “你。。。”
  “伊雷，要不是我跑过去，豹子大概已经把你吃了吧。。。”
  孔雀湖的岸边又多了一座新的坟墓。
  伊雷坐在岸边拔出了胸口的刀，他小心地没有让鲜血喷洒到湖里，那些水到了春天依然会像绿宝石一样清澈纯净，只是伊雷觉得自己很累了，他想好好睡一觉，也许不会在春天醒来。这多像是一场梦啊，他想着想着那些快乐的时光就闭上了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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