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1-02-17 17:02 字数:4701
艾维迪特身上的伤有的好了,有的还在恢复中,所以他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很累,虽然尼塔有了孩子的喜事让他真的开心了一下,但还是没能驱散这些天沉淀下来的浓浓的倦意,所以他躺下很快就睡着了。艾维迪特
模模糊糊地觉得尼塔从他的怀抱里起来,走了出去,后来又回到了床上,但是没有躺下,他感觉到尼塔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唇落在他的眉间,眼睛上,最后轻轻印上他的嘴唇。艾维迪特想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可是他太累了,就又睡了过去。清晨,艾维迪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手心里的一滴泪水。
泽拉起床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净整齐,昨日织好的麻布也已经清洗过,晒在院子里,厨房的灶上扣着煮好的麦仁粥,野菜摘得干干净净放在一旁,就好像做这些事的人只是早上暂时出了门,太阳还没偏西就会回来。阿提亚拉的弓被擦得像新的一样,新缝制的一件鹿皮猎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上面小心地放着一个闪着青蓝色光芒的胸针。看到这些,艾维迪特的心里痛了起来,她是爱他的,可是。。。
尼塔走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她骑着艾维迪特的马走了。“战争结束后如果她愿意,她就可以亲手杀了我。”——她是为这句话走的,甚至不惜带着肚子里的孩子。
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艾维迪特很想念尼塔。他在晚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望向天空的星星,脑海里却浮现出尼塔在月光下熟睡的样子,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起自己一直做着觉得该做的事情,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开
心,是否喜欢,是否希望自己带她出去玩玩,这些都没有。他想起尼塔每天一看到自己回家就红着脸对他微笑,把饭菜小心地端在他面前,也想起每晚她羞涩地在他身体下面像只小小的雀鸟一样颤抖着。。。想到这些,艾维迪特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内疚,一切大概都结束了吧,他后悔自己没能对她再好一些,再好一些。。。她那么的爱他,最后却只得到了他的责任。艾维迪特闭上了眼睛,尼萨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而尼塔在另一种意义上也离开了,离开了他生命的轨道。
夏天到了,孔雀湖的水呈现出清澈的绿色,就像艾维迪特的眼睛。“艾维迪特,如果你不想她走,为什么不去追她?”伊雷皱着眉头说。艾维迪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惘,他转过头看着伊雷,“我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即使我找到她,她也不会回来了。”伊雷看到了艾维迪特的痛苦,这种痛苦曾经被许许多多表面的东西掩盖住了,但是当有人肯认真地去剥离掉那些表面的东西,痛苦就清晰地暴露了出来。现在它们就像阳光下的湖水一样暴露在了伊雷的面前,湖水刺痛了伊雷的眼睛。“艾维迪特,我们打猎去吧,好久都没有。。。打猎了。”伊雷说。
晚上泽拉知道了所有的事,她让艾维迪特仔细重复了穆西格图说过的每一句
话,“艾维,再也不要去匈奴了,那里只有血腥和灾难。”她拉着艾维迪特的手,心疼地说,“现在一切都好了,又回到从前了。”不,和从前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战争带来了死亡和别离,只是与活下来的人擦肩而过而已,艾维迪特心里说道。
布里亚和他们在街上碰到,他说,汉人的使臣竟然还没有回去,他们受了汉人国王的派遣打算长期留在楼兰,也许是想注视着楼兰和匈奴的关系,并且听李万年说,因为上一场仗汉军的严重失利,他们不得不追究楼兰对匈奴武器上的支持,至少在攻克阳关的时候那些箭起到了关键作用。布里亚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匈奴那边,阿提亚拉已经正式继承了王位,并且在积极地扩大军备。
“伊雷,现在汉人和我们的关系微妙了起来,楼兰不能承担为匈奴提供武器的事情,这件事可能要落在私人身上了,”布里亚沉声说道,“就像汉人一直认为我们是以私人商队的身份运送一样。”“你是说,我们都要对这次的事情负责?”伊雷诧异地问。布里亚叹了口气,看了看天上,说:“我还不知道会怎么解决,但是一定不能让这么多人承担。”
布里亚说到阿提亚拉已经继承王位的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尼塔,阿提亚拉已经做了匈奴的单于,他会甘心让尼塔报仇吗?艾
维迪特虽然从来不觉得和阿提亚拉有任何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在心底最深处他有一种感觉,他本能地觉得尼塔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商队从东方又回来了,人们一如既往地蜂拥而至,兴奋地叫喊着追逐着,然后紧紧盯着从那些袋子里面掏出来的五光十色的东西。伊雷和艾维迪特发现自己对这些都没有了感觉,外面的世界也许是精彩的,但是也是复杂的,在平静美丽的楼兰的外面,一切都是不安定的未知之数,曾经那些袋子里装满了人们的梦想,可是有谁知道梦想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的艰辛作为代价。战争告一段落了,但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下一场战争?楼兰能够永远置身事外吗?
☆、第二十三章 承诺
"阿提亚拉大人,外面有一个楼兰女人要见您。"安格梅尔有些不安地说。阿提亚拉正在自己的帐篷里看着一张地图,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消息。不过让他有点诧异的是安格梅尔的反应,"怎么?那个女人象老虎一样凶猛吗?"安格梅尔连忙低下头说:"不,大人,是个美丽的女人,我们曾在楼兰的草原上见过,只是她似乎带着一种。。。不祥的味道。""安格梅尔,"阿提亚拉讥诮地说:"什么时候你对女人的味道变得如此了解了?"安格梅尔立刻闭上了嘴。"让她进来吧。"阿提亚拉轻轻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
尼塔打量着帐篷里的陈设,这里虽然豪华,但是还没有到极端奢侈的地步,桌椅陈设都以黑色为主,覆盖着虎皮或者豹皮,所有的器具都是黄金制成,在油灯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陈设很简单,也就显得帐篷里很宽敞。"这里既没有武器,也没有侍卫,美丽的女人,你大概可以放心了。"阿提亚拉眯起眼睛侧着头看着尼塔,笑着说,象是能看到她的心里。
尼塔厌恶地看了一眼阿提亚拉就转开了目光,她不想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和艾维迪特一样颜色的眼睛。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见到阿提亚拉要说些什么,怎样做,但是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地站在了阿提亚拉面前,并且他没有一点防备,这让她一下子把准备好的话又忘记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正紧紧握着一把匕首,这是她在艾维迪特打猎用的器具中找出来的,她看到同样的匕首还有几把时,才放心地把它拿了出来,她不想让艾维迪特因为丢失了打猎用的东西而感到不方便。
她向着阿提亚拉走了几步,但是因为紧张,一句话也想不起来。"尼塔,"阿提亚拉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欣赏你的美丽,当然也不是为了恭喜我坐上了王位,对吗?"他语气平静,微微笑着。"我来这里,是为了。。。为了。。。"尼塔已经走到了阿提亚拉面前,她紧张得有些发抖,握着匕首的手直出冷汗。"为了让我遵守诺言,尼塔,所以你从这么远的楼兰来了。"阿提亚拉静静地说,"如果我知道你在哪天动身,我一定会派人去接你,这条路并不好走。""阿提亚拉,既然你还记得你的承诺,那就兑现吧!"尼塔紧紧盯着阿提亚拉,漆黑美丽的眼睛里散发出悲哀得让人心碎的光,她举起了紧握的匕首。
"等等!"阿提亚拉忽然说道。尼塔没有因为这句话就放下匕首,她盯着阿提亚拉冷笑起来,说:"匈奴的单于也会害怕一个女人吗?"阿提亚拉看着尼塔,这个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美得让人心醉,让人心碎,阿提
亚拉叹了口气,说:"等我说完了要说的话,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害怕了。"尼塔说:"你的确没必要害怕一个女人,不过希望你要说的话不会太长。"
帐篷里的油灯闪了闪,阿提亚拉迟疑了一会,轻轻说道:"尼塔,你的哥哥,我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在和我决斗的时候死了。"尼塔现在知道了关于哥哥的事情,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在那夜已经流干了,可现在还是顺着面颊淌了下来。尼塔安静地擦了眼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她忽然微笑着抬起头对阿提亚拉说:"你的心里有那么多的仇恨,是因为你的出身和别人都不一样,对吗?"
尼塔没有期望这句话能超越匕首刺进身体的效果,但是她惊讶地发现也许自己错了。阿提亚拉全身摇晃了一下,脸色顿时苍白得接近透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抓住了桌子的边缘。这个变化让尼塔的脸色红润了,她的眼眸里闪着光,或者说是一种接近疯狂的火焰,她用同情的语气接着说道:"阿提亚拉,这并不是你的错,谁会愿意做一个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自己母亲的人呢?还好她已经不存在了。"
阿提亚拉浑身颤抖,紧紧地抓着桌子,他闭上双眼尽力让自己不去面对这个女人,"格"地一声,桌子的边缘被捏得粉碎。尼塔顿时后退了一步,她才意识到这样做的危险
,这个男人被自己彻底激怒了,她知道阿提亚拉的性格,何况这个人在盛怒之下很可能会直接杀了自己。她一想到也许因此而失去了报仇的机会,心里就涌出了强烈的绝望和悲哀,而这两种心情又同时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阿提亚拉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尼塔,我并不恨你的哥哥,还有他心爱的那个女人,但那是战争,战争里必然有人要死去。"他停了停,接着说:"每个人都迟早要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或者说是面对自己的命运,就象今天,尼塔,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尼塔眼睛里本来已经熄灭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她冷笑着说:"阿提亚拉,看来我没有白来,如果今天我做到了我要做的事,就证明你们匈奴人的信誉还没有彻底沦丧。"阿提亚拉眯起眼睛看着尼塔,眼神中露出谜一般不解的神色。她的脸庞如白玉般细腻而美丽,尽管因为悲伤和仇恨而显得神情冰冷,但在灯光下还是散发出柔和的光,那双漆黑的眼眸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倒映着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阿提亚拉又叹了口气,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然后他说:"那把刀太小了,尼塔,它刺不到心脏的位置,那不是给人用的。"尼塔看了一眼拿着的匕首,她想说他根本算不上是人,但是觉得这句
话已经毫无意义,就没有说出来。"用这个吧。"阿提亚拉轻轻地从腰后抽出弯刀,倒转刀柄递给尼塔。
匕首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尼塔做梦般接过了弯刀,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提亚拉,后者看着她笑了,他的眼睛里像起了一层朦朦的雾,尼塔第一次看到阿提亚拉露出了温柔的眼神,她顿时痛苦地发现这双眼睛和另一双眼睛竟然能够如此相像地温柔。这种痛苦让她瞬间回想起了自己初嫁的夜晚,还有那个狰狞的夜晚,两个夜晚的混乱纠缠在了一起,越纠缠痛苦就越强烈,在这种混乱的痛苦中尼塔终于把刀刺了出去。
这把弯刀异常的锋利,所用的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金属,所以一下就刺到了很深的位置。鲜血瞬间从阿提亚拉的嘴角渗了出来,同时胸口的鲜血也大量地涌出。尼塔从没有杀过人,甚至她从没想过要去伤害别人,突然涌出的鲜血让她一下子清醒了,"阿提亚拉!如果。。。如果现在你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后悔,我就去。。。叫人。。。"尼塔颤抖着说,"我永远也不后悔,"阿提亚拉高傲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细长的眉毛因为痛苦而蹙在了一起,但是眼中仍然闪动着傲慢的光芒,他轻轻抚摸着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喃喃地说:"既然我无法让这个美丽的女人爱我,那就让我一边看着她一边死去
吧。。。只是,不要太快。。。"
尼塔咬了咬嘴唇,她完全不能理解阿提亚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看着脚下的地毯已经要被鲜血全部淹没了,她冲到帐篷外面大声喊了起来。
夏天的草原有很多美丽宜人的地方,穆西格图自从把所有的事情正式交给了阿提亚拉,自己就开始了休闲的生活。所以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草原上一处有着湖泊和低矮灌木林的地方用钓鱼的方式休养着自己的身体,他立刻就带着人启程了。“我的儿子,他还好吗?”穆西格图在路上问带来消息的人。“大人,他很危险,一直没有醒过来。”来人说。“听说是个女人做了这件事?”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