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1-02-17 17:02      字数:4813
  黄敬依轻柔的声线带着几分责备,彷佛说着:不要对我死缠烂打!阿达早就知道失去爱她的资格,只没想到,连心疼她的资格,他也没有。
  “的”,锁芯在圆如酒杯的门锁中弹起。泼辣的阳光奔进室内,她的身影在阳光中越走越远。从来只知道她总傻楞楞地跟着他的步伐走,他却不知怎地跟她来到主楼的小径上。风一下猛起来,满径白兰贴地滚动,阵阵香气扑鼻袭人,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她对他嫣然一笑。
  从前,她是一朵不容亵渎的莲花,他说过,除了他,没有人敢把她摘下来。他不明白,为甚么这株莲花给亵渎后,反更散发着清新独绝的容光。她已经不再是花了,却比花更迷人。
  她没对他笑,遥远的侧脸贴着手提电话不笑而娇。抬头看着马路,轻跑了几步,举手投足如舞生姿。他贪恋地再想看几眼,可一束花球臃肿而上,几乎把她整个身子也遮去,他无措地摇头再看,却见徐迎美捧着花束立在他面前。
  “怎么来了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声嘛!”徐迎美娇柔而高分贝的声音响遏整座大学主楼,站在远方的黄敬依保证听到她“爱的呼唤”。
  “你到哪去了?哪来这么俗的花?”阿达视线忽长忽短地问。
  “这花呀,”徐迎美不经意侧头看看,确定黄敬依还在身后不远,她得意地把肩上长发一扬,放声说着:“几个师弟要毕业了,他们说要谢谢我这两年的教导,特意送花给我啦。哎呀,我说了叫他们不要破费,他们就是不听。怎么啦,你吃醋啊?你要是吃醋的话,现在就给我买更大的花束啰?”说着,就把花束塞到阿达胸前,手往他胁下勾去,半拖半拉地扯他往下走。
  “甚么?现在?喂,迎美,等等。”阿达毫无准备让徐迎美扯得晕头转向。徐迎美只知道借阿达来耀武扬威,却不知道刚才发生甚么事。阿达让她拉着扯着,既无瘾又不自在,不过,最不自在还是他们眼前出现的一辆房车。
  火红宝马冲开炽热的气流驶进大学主楼,车头的红门爽快地打开,恍若高级侍应恭身相迎,黄敬依弯腰瞄瞄车内人,意外惊喜叫她笑得合不拢咀。轻盈的身影跳进车箱,马达一下飞响,车子滚动火焰朝着阳光奔腾而去。
  “甚么车呀,开得那么臭!”车尾扬起的灰尘扑满徐迎美一脸,她不烦耐地抬手在脸前甩了又甩。
  “所有车子开动的时候都有气味的啦,有甚么好骂吗?”阿达大致猜到开车的是谁,他却不愿意猜下去。扫扫徐迎美头发,提起精神道:“怎么啦,去买花是不?”
  “不买啦!”谁知徐迎美却不解温柔,一下粗劲甩脱阿达,双手往胸前一挠:“这回她可心凉啦!”
  “你又耍甚么脾气呀?”阿达本来就心情不好,看着徐迎美的躁劲,更是火烧眉心。
  “叫你学车就你就是不学!现在可好了,让她这样跟我示威!”徐迎美扯着嗓子大骂:“黄敬依算是甚么东西,终有一天,我要你当众丑!”
  “说够了没有?”阿达按奈不住对徐迎美吼过去:“这里是大学,你是大学生的导师。看你现在甚么态度?”实在支持不住,把花束往徐迎美一扔,径自往主楼上的山坡跑去。
  “阿达,阿达!!!”
  主楼和风再拂,花香依旧,所不同的,只加插了与环境绝不相配的叫声。
  “你怎到这里来?”
  车厢内是另一派柔和的光景,黄敬依隔着玻璃,看着上环旧式唐楼沿着马路起起伏伏,肉铺连着海味铺,文具店连着香庄,车子驶得慢,路人行走也份外悠闲。老香港的风情,陈旧中别具亲切。从灰墙土铺中透视那精神奕奕的侧脸,份外帅气。
  “刚跟中原地产开会,讨论他们挽回专业形象的问题。车子驶进薄扶林道,想着你也该没有吃饭吧,就来碰碰运气啰。”庞兆旭使出他车神看家本领,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往老婆抓去:“怎么啦,准妈妈,想吃甚么?”
  “我没有胃口,不大想吃东西。”虽没舞刀弄枪,可黄敬依像经过一场恶战似地,退到安全的后方,已经混身泛劲,坐在老公身旁,身体更放肆地放松,还似乎有点放松过火,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耀眼的阳光,都变几胀脑的金针。
  “怎么啦,不舒服吗?”庞兆旭放慢车速,摸摸老婆的额角。
  “可能刚才在房间里闷了太久了吧,胸口有点难受。”
  “房间里闷?你没开冷气吗?”
  “没有。”
  “怎不到外头吹吹风?”
  “我被困住了。”
  “甚么?”
  火红宝马停在石塘咀的路边,车内司机旁的靠背调得最低,黄敬依半卧在车里。庞兆旭一边听老婆解释,一边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香港法例停车的时候不可以开空调,他只好按下所有车窗,让朝海的一点凉风给她提提神。
  “我知道把事情说出来你会不高兴,”黄敬依越说,神色越严重,她抓着庞兆旭的手,力度不够,还有点抖。她怕老公会误会,怕自己越描越黑,可是她坚守亡父给她的忠告:婚姻里头不容许任何欺骗。于是她提起勇气把一切说出来:“可我必须对你老实。”
  “你怎知道我一定不高兴?”庞兆旭轻拨老婆额上碎发,再拍着她手背说。
  “因为……”
  “因为?”
  “男人都是吃醋的猫。” 这句可不是老父教她的,是黄敬依自小领会的人生真理。
  “吃醋是一定的了,可我做人还有点逻辑。只是这个阿达,我的确不喜欢。”
  “放心吧,我跟他说清楚了,看他也不是那种不知识情趣的人吧。”
  “我不放心的只有你,你现在身体那么弱。”庞兆旭捧起黄敬依的手,那半冷的温度要他胸口结冰,彷如吊着一块冰岩,叫他提气呼吸都不自在。
  “这个你可以放心,”黄敬依掌心往庞兆旭抚去,笑笑说着:“我会保护自己,”另一只手垂下往自己腹部摸去:“也会保护他。”
  “可他现在哗啦哗啦地喊肚子饿啊,”庞兆旭跟着老婆笑,还佻皮地伏在黄敬依肚腹之上,学起B小调说:“妈妈,免为其难也吃点东西吧。”
  “那么……我想吃,鸡粥。”黄敬依摸着庞兆旭后脑,就像哄着儿子一样。其实她胸口涌着几阵恶心,实在半点胃口也没有,可是看着英气的老公娃娃脸地哄自己,再不情愿也该合作一点。
  庞兆旭乐滋滋地跳下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捧着热呼呼的鸡粥过来,往车里一看,那养尊处优的老婆却已呼呼入睡。他无奈地叉腰拍额,这个本来的嗜睡的老婆,怀孕以后更是何时何地都可以做睡公主了。摇着脑袋上车,庞兆旭把窗门按上,调好冷气,扯好盖着她的外衣,平稳而安静地送她回家。
  以后的一个月,两夫妻都忙个不停。黄敬依忙着安胎,光是婆婆炖的补品就够她难受,庞兆旭忙着长实业务,应酬越来越多,竟忙得有几天要留在公司熬通宵。他对老婆三令五申,不许等他回家。她斯人独憔悴,只好寄情书本里。博士学位的计划书写得七七八八,如无意外,九月应该可以正式成为博士学位研究生。
  距离开学只有一个礼拜,学校的活动越来越多,黄敬依怀了三个多月的胎儿也开始隐定下来。教授们都知道她怀孕的事,不过做学问的人都有口德,没有人在研究生面前说是道非,只吩咐阿达把她的工作量降至最低,就是这特别照顾,惹来徐迎美她们不少闲话。黄敬依不介意她的咀脸,看着自己肚子已经有个小小圆拱,想着把佛学研究中心的国际禅宗研讨会完成后,她就把一切说出来。到时候人家怎看也没有所谓。只是她没有想到,研讨会还没有划上圆满的句号,她却跌个满堂红。她跟庞兆旭,还有庞家小宝宝的关系,竟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揭盅。
  10
  一名突发新闻记者边跑边抓着电话,咀里喃喃有词,忽地往同伴嚷着:“老总有命,明天头条叫:怀孕争宠血染礼堂,地产高层情妇曝光。记着,不管用上甚么手段,都要混到急症室里去,无论当事人有没私情,一定要拍下庞兆旭焦头烂额的样子,倒下的女人叫黄敬依,要拍到她作小产痛苦样貌,还有一个叫徐迎美,要拍到她沾沾自喜胜利的微笑,今次头条不容有失,清楚没有?”
  几组记者分道扬镳,负责追踪黄敬依丑态的一位,老远就看见急症室门外堵满前推后拥的记者,心知不妙,却又胸有成竹地收起所有摄影器材,掩着胸口装成重病的样子,半推半撞混了进去。
  在分流站等候就医的假病人四处张望,听到大堂广播“万安生医生请即到急症2号床位”,马上从电子手帐中查得万安生是妇产科顾问医生,2号床位躺着的极有可能是黄敬依。抓起电话按了又按,终于找到他在医院的“线人”,站在远处的医务助理向他招手,带他抄小路混了进急症诊区内,给他挂上义工辅助的牌子,小声吩咐着:“动作快一点,让人知道的话我二十多年的长俸也泡汤了。”
  医院为节省医务助理的支出,近日逐渐以义工代劳。在急症诊区的义工,通常负责人流安排,影印紧急文檔等等。那冒牌义工在复印机前不断印着白纸,趁人少的时候,钻进没有病人的3号床位里去,在病床之间的布帘撩出一条小缝,偷瞄2号病床的情况。
  “你知道自己为甚么进院吗?” 万医生已到,戴上手套给病人按压腹部。
  “我……跌倒了……” 躺在床上的病人混身湿透,脸上扭曲得只见咀上的一条缝。
  “怎样跌的?”
  “我走着……踩到一个瓶子……然后……呃……我肚子……”
  “向前趴着,还是昂后跌呢?”
  “往……前……呃,医生……我……好痛……”
  “哪里痛?”
  “我肚子……好痛……”
  “肚子痛,那腰有没有痛?”
  “没有。”
  “来,慢慢告诉我,肚子哪里最痛?”医生屈起病人双腿,她下体已染有点点血迹。
  “肚子下面……呃……呀……,好痛……医生,求求你,救我宝宝……呃……”
  “你怀孕了多久?”
  “三……”病人突然全身痉挛,竟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身体剧烈抖动,众医生合力稳住她,一波鲜血又涌了出来。
  帘外映着急乱的步伐,记者知道不宜留久,虽未确定她是否黄敬依,但本于有杀错没放过的心理,他选好安全的位置放下微型摄录机,静静从另一道布帘溜了出来。
  一名男子朝记者跑过去,他当下一惊,以为身份被揭穿了,奇怪的是,那男子神色凝重地盯了一会,就绕过自己,往2号病床走去。记者定神想想,那人就是庞兆旭!搞成这样还不清场,姓庞的也够笨,他开启手机的摄录功能,想把另一位同事负责的部分也捞来做,到时老总一定赞他本事。
  “喂,伙计,这里不能打电话,别明知故犯嘛!”一名男护士见记者抓着电话摇了又摇,上前警告,记者懵懵地笑了笑,收起电话,盯着庞兆旭,静观其变。
  “谁是黄敬依的家人?”医生从2号床的布帘走了出来,向急症室的人问着。
  “我是他丈夫。”庞兆旭挺直身子朝医生走去。
  应该是偷拍的好机会,可那记者却晴天霹雳地愣在一角。丈夫?公开承认他是黄敬依的丈夫?不是情夫吗?这个地产界钻石王老五,已经结了婚了吗?明天的头条该如何报导?拍了的照片还可以用吗?晕晕傻傻地打着转,他想打个电话给老总,只是电话没有打通,人已被抓住,他偷放在一角的摄录机也被搜了出来,记者心里慌张莫名,回望庞兆旭的一刻,他冷峻而凌厉地往自己一瞪,就跟医生走了。
  “先生,你涉嫌防碍医护人员进行抢救,侵犯他人私隐,还挠乱医疗部队的秩序。你有权保持缄默,可你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请跟我到警局去!”
  甚么?警察?为甚么这么快会有警察?为甚么他们会知道……庞兆旭,那白痴记者把他看得太简单了。
  万安生医生跟庞兆旭说黄敬依腹部受到猛烈撞击,对怀孕才14周的胎儿绝对有危险,初步检查子宫颈口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