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你妹找1 更新:2021-02-17 17:02 字数:4878
个人的手机里去。
“喂?”
“呃……依依?”
糟了,怎么会打到依依那边去?
“旭哥哥?你怎会这个时候打给我呢?”
“呃,没事……”
反正打错,何不将错就错?
“啊不……你咳嗽,好点了没有?”
已经想好模拟答案了,她一定又会敷衍自己。可不知何时,明知是假话,在她口中说出“没事”两字,心里就踏实一点。谁知道,她今次的答案是……
“没有,还没好。”
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这回她居然直接诉苦,反叫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那……快看医生吧。”
“不看了,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你大学里不是诊所吗?就这十来分钟的事情,怎会没有时间?”
女人就是烦,小小毛病总是拖三拉四,非搞得大病一场不可。听到这里,庞兆旭的躁火又在冒升。
“我今天的课很密,实在……咳咳……咳……”
“你……都咳成这样啦,就不可以休息一天吗?”
“我休息了谁来上课?大学不比中学,没有代课老师啦!咳……咳……我可不要补课,咳咳……”
人家心急她还在大条道理地反顶过去,庞兆旭越听越气。
“你这叫甚么工作态度?病得一塌糊涂还能教甚么书?明明不能挨又死撑,真的病倒的话有你好受!”连珠爆发,这流利和高速的反驳,令庞兆旭意外又自豪。
“那……咳……”黄敬依气顶在心,抚着胸口无奈说着:“哎呀,真要病倒又怎样嘛?”
“你病倒的话那我……”话到口边,庞兆旭突然脸上一红,匆匆忙把话塞回口中。
“你甚么啦?”
“你……”让她知道自己紧张她,那岂非落于下风?不可以,要矜持一点,可这话如何了结是好?庞兆旭忽然灵机一触,想到“浪漫满屋”的对白去,兵不厌诈,借用何妨?干咳一声,他扯着嗓子道:“你病倒的话,谁来给我做饭?”
“吓?”黄敬依本已病得脑袋昏昏,她哪有精神研究老公的潜台词?对他的质问,她只有笨笨地见招拆招:“那你今天晚上想吃甚么呢?”
“我……吃你奶咀吧!”(小案:这是利口乐广告口号,香港男人挺爱挂在咀边)
都说躁狂男子不好惹,庞兆旭狠狠把电话一摔,惊吓着四周的同事。大家都知道这个主任脾气不太好,平日说说笑笑也不敢过份,投入工作的时候,他板起脸的样子,连总经理也忌他三分。不过,大伙儿只道他“冷艳”,却不会骂他暴君,因为他从不迫下属太紧,骂人也不过一分钟。现在见他狮头乱吼,可把他们眼睛也吓直了。
“愣着干嘛?不用工作吗?”庞兆旭心烦地一抬头,突然对着众人愣直直的眼光,他躁气未消,再接再厉再一狮吼。这一吼非同小可,竟连整幢大厦的电力也给吼退了!
“搞甚么啦!”办公室蓦地一黑,阳光在深棕反光玻璃外鬼皮地say hi and bye!总经理走出办公室,往不知所措的同事走去。
“是跳了保险丝吧,Jacky,到电标箱看看去。”收起躁火,庞兆旭抢步出来,口里指挥着下属,手上已拨着电话给管理处,了解大致情况后,一手撑腰,一手插进头发里说:“中电那边出事了,现在整条中间道也停电。”
部局地区大停电,还要在商业重心的尖沙咀发生,不寻常也不自然,街上陆续传出汽车哔哔声,看来连交通灯也不能运作。负责供电的中华电力电话长打不通,没有人知道这突来的停电会维持多久。电脑、传真机、复印机完全停止工作,彷佛对盲目依赖科技的人来一个极不美丽的恶作剧。
没有冷气的办公室,推不开的窗户,一扇公司大门,拯救不到汗流满面的人。汗,不是因为气温骤升,而是急如红火蚁的部门主管束手无策地看着生意一分一秒在流失。
“打个长途给美国通用企业,说十五分钟后的视象会议要改时间。”
“联络UPS,把我们要传真的文件速递到其它公司去。”
正当总经理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想办法的时候,会计部那边传出杀人的尖叫声。
“怎么啦Wanda?”庞兆旭往会计部走过去。
“糟了糟了,我们死定了!”Wanda话未一半,已哭成泪人。
“你说甚么?”
“英国总部要我交上博球、华富、全通、正美的Balance sheet,昨天已经是死线,可我真的做不来,他们给我最后限期是今天四点,我把所有的帐都算好啦,可现在不能依猫过去,那数据还全在电脑里。我刚跟英国那边说明情况,他们竟然说停电不是借口,如果他们不到Balance sheet,就要我们整个部门负全责,那……那可怎办嘛?”
“让我跟英国那边说去。”总经理抓起电话,却被庞兆旭拦住。
“Kenneth,你知道英国那边的办事方式,我们已经迟了交货,那边怎也不再通融。”庞兆旭看看手表,又抬头说:“距离四点还有一个小时,Wanda,你的手上的数据齐不?”
Wanda知道庞兆旭的意思,他要她重新再计报表,可这对她无比为难,重要数据都输入电脑了,纸上的数据全部未经整理,区区一个小时怎能完成?她又要无助急哭的时候,就听着庞兆旭指挥军队。
“Brian,Susan你帮忙点点博球的帐目,May,Yummi你负责华富,Jacky和Wanda负责全通和正美。现在不能靠电脑了,我们用人手画表吧,四张A3纸应该够用。”
六人分做一人工作,应该没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能计数。
“不行,没有电脑,我们的计算机又是太阳能的,这里光线不足,它们不work呀!”
庞兆旭看看没有机器就会死的同事,又看看那深美的棕色反光玻璃,该死的设计,谁发明玻璃屏幕的该拉去枪毙!四家分公司的帐目动辄过亿,人手哪算得及,难道要同事跑四十层楼梯去买计算机?正是苦无对策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亮,跑到锁匙柜跟前,抬出大大的匙板。方方的木板上摇摇响着各部门的后备锁匙,庞兆旭把它们放到地上,伸手往匙柜取出两个老祖宗留下的镇店之宝──梨木算盘。
“Kenneth,接住!”庞兆旭一声令下,总经理像跟班般听命。只见他凌空接住算盘,把它摇了摇抓在掌中,满眼佩服地对庞兆旭一笑。
没有键盘声的办公室不停“剔剔挞挞”地响着。庞兆旭和总经理一人占一桌,腿下扎起子午马,手上如云雀飞舞盘拨动算盘。身边的同事除了抄数传数外,还不时往这对龙的传人偷看。今时今日的社会,懂用算盘的该是受保护动物吧,可这两个高级主管手起指落,竟无半点生疏的动作,而指间算出的数字,竟比计算器还快。两个男人,一样的神情。专注的气格,潇洒的落笔,偶尔抬头对面一笑,眉目又往珠盘敛去。面对此情此景,不爱武侠的人,也嗅出点点曲洋和刘正风笑傲江湖的味道。
江湖老早流传地产界双侠J & K的传闻,共事者只爱兴风作浪,却从未领教双侠之杀伤力,这回得见二雄弄珠奇境,无不啧啧称奇,惊叹百闻不如一见。
(七)
“喂,Kenneth,是的,全部传真过去,已确定英国那边收到Balance Sheet了。吓?甚么?下班?现在才几点呀?”
J & K发功,半小时就把报表完成。为免下属再出岔,庞兆旭亲自拿着四张“庞然大物”跑到弥敦道的电讯公司去。那儿有VIP服务,客人可以在独立房间打长途和用A3纸传真机发送资料。庞兆旭把数据传真好,对对时间,还差五分钟才到四点,总算过了一关。他正要给总经理“报平安”的时候,Kenneth却叫他下班回家。
“我联络过中电那边了,是突然电路故障,原因未明。他们已派人去抢救,可是,这情形,起码过了七点才可以恢复供电。公司这边能做的都做了,把人困在Office也没有意义,反正距离下班也只有一个钟头,大伙儿就提早Happy Hour吧。”
从倒后镜看看湛蓝的天空,庞兆旭几度怀疑自己还没有下班。香港的打工仔,不用披星戴月回家的,到底有多少个?如今在路上闲驾车,像对懊恼送货的司机大佬示威似的,想在英国的时候,一辆货车过了自己头,他咬牙切线也要给他斗过去。这就过了十多年了,他不禁摇头轻笑。偷得浮生半日闲,无意识地乱兜,不知不觉,居然过了隧道,到了中环,他经常开会的地方。
实在是被虐狂,看见纵横交错的电车路,庞兆旭几乎想把自己一拳搥倒。正要绕车往回走的时候,车速忽然减慢。既然来了中环,何不往上走?
沿着薄扶林道驶入黄克竞大楼,再转入对面的一段小路,最后停在一片红砖地的平台,到达香港大学本部大楼。英式古老的大楼,两条圆石柱挺立在粉红墙身外,“明德格物”的校徽高悬门前。门内是长长的梯级,直通上两扇红木深雕的礼堂大门,那里就是传说中宿生盛装参与High-table的陆佑堂么?庞兆旭负手抬视这庄严的建筑物,眼皮突然一跳:他那神经大条的老婆可以在这里教书吗?
沿着大楼走着,这建筑物很有意思,几乎每50步就看见一个小花园,不是棕榈树,就是荷花池,规模虽不及他在英国的校园大,可她散发着的文化气息和恬静神韵,又非自由写意的英国大学所能及。那儿的教室很大,楼底该超过4米,在里面教读会很辛苦吗?尤其咳嗽的人……想到这里,庞兆旭突然止步,手指在微热的鼻间揉揉,他想不出自己处于甚么状态,只是很想笑。午后阳光摘下新叶在静谧的池塘飘出涟漪,当躁动的心随风荡开的时候,好奇而调皮的兴致油然而生。
幸好,这所大学有个好习惯,每到春秋之季,教师多爱掩门上课,而不开空调。路人多能从门缝里窥看上课的情况,如果那老师嗓门大而亮的话,那不用看,也知道那一课教的是甚么了。
“刚才同学说了北岛的诗,主要反对文革思想。可同学有没有查过北岛这人,有没有投身文化大革命里?”
是熟悉的声线,不过不敢肯定,因为这稚嫩的声线里,夹杂着不可思议的自信和威严。
“北岛在文革的初期当过红卫兵,他还是当中的活跃份子。虽然他活跃的日子不长,可是这里给了我们很大的信息:他是了解过文革的情况,才去进行反抗的!这与普遍受迫害的作者不同。曾经沉迷一种理念,到醒觉自己的错失,那种的痛心,比天掉下来自己一无所有的打击更厉害。所以当他说‘我不相信’的时候,那个力度和深度,就会比一般作家不同。”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在教室里的,又的的确确是他那娇滴滴的老婆!庞兆旭虽不明白文革不文革的问题,可就门缝那一瞥的神采,她专注而信心十足的表现,竟比在国际商厦争夺战的他不遑多让。果真女大十八变,这小妮子,还会变出甚么花式?听着黄敬依的讲课,庞兆旭心胸竟抹过一丝小学生的羞怯。他记得,小时候喜欢一位老师,也是这样,偷偷在教员室外偷瞄。能瞄到她的身影,心里已泼辣辣地跳个不停,若对上她的眼,那一天,就是充满甜不辣的滋味了。
正是挣扎在偷瞄与不偷之间,庞兆旭胸口来了一阵不速之客的震荡。
“好,天佑,你再说一遍〈回答〉的……”黄敬依正是正经百八地要学生作报告的时候,教室居然响起俏皮的铃声:
“如果太多牛奶味,朱古力味冇定企。等到朱古力返返黎,D牛奶味又唔争气!”
门外的庞兆旭心里一急,竟笨得关不了手机,他正恼得头发变焦,那极度震荡的手机还居然在他抖动的手掌中“脱顈而出”!
门内的黄敬依应该有反应的,可这铃声,却是她最爱的儿歌。她脸上一阵飞红,心跳加速,喉咙竟禁不住一痒,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待气息稍为平和,她马上双目一瞪,厉色道:“我说过上课不可以响手机!谁还让它闹着……”训话未毕,就见门外掉下活鱼般跃动的手机。黄敬依看看班上学生慌忙检查手机,再看看门外仍在“啱味,啱晒你!”地兴奋唱着的手机,眉头一皱,低喃了一声:“搞甚么呀?”三步作两步冲出门外,只见一手疾速抢起手机,门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