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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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热 更新:2022-10-11 20:26 字数:4714
》等一流文学期刊发表作品的平均质量。”这个看法是否允当姑且置之不论,但网络文学一路走下来,在自由率性、真实勇敢以及最大限度发挥艺术虚构想像力诸方面,确实有传统纸媒文学所不能企及之处。这其间的种种变化契机,诸如作者的创作心理或者网络运作模式等,都很值得玩味探讨。由此也可以发现,网络文学在2003年的低迷,远远不是一个不可理解的结果。
众所周知,中文网络文学卓然峥嵘并正式登堂人室,闯进文学、大众的视野,成为一个被独立命名的文学方式,是缘于一次看似非常偶然实则必然的成功— 1998年,台湾写手蔡智恒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席卷大陆。说其偶然,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大陆的网络写作早已经开展得如火如荼,而且各类文本在生命体验的真实、生存经验的率直、语言感觉的飞扬等方面,都远远超过《第一次亲密接触》所能达到的高度。被《第一次亲密接触》占据了中文网络文学荣誉峰顶,对大陆写作者来说确实有些委屈。难怪后来雷立刚不无心酸地指认:《第一次亲密接触》有幸成为“大陆网络文学的开山之作,这本身便充满喜剧色彩。”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痞子蔡《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成功凭借的绝不仅仅是运气,这其中,不仅在文学史的意义上看,有很内在、很“文学”的原因,也有着当时尚未明确的网络运作机制方面的根据。早期大陆著名网络写作者,如前述李寻欢、宁财神、安妮宝贝、邢育森及至后来的王小山、沙子等人,非常敏感地意识到了文化变迁时代的来临,他们的文字具有鲜明的文化异端的色彩。不管他们承认与否,可以说王朔、王小波是他们的精神导师。但也正因如此,他们都在语言的感觉中沉迷得太久,他们太耽于语言的裹读、反叛、狂欢的享受了。他们的文本文字从单篇单句来看,妙语连珠精彩绝伦,但尽管如此,仍所谓“七宝楼台,拆碎不成片断”,在他们的写作中,没能给人提供出一个可以分析的完整的文学文本。人们的判断被这样的印象所牵引:在潇洒过瘾的文字背后,始终都是写作者透过自身形象传达出来的文化信息大于文学写作。他们因此未能抓住网络文学从历史深处来传递过来的机遇触角。这也不足为奇,在历史的先行者队列中,那些最敏感、最激烈、最矫枉过正的因素,往往要成为历史的牺牲,而他们未竟的事业,总要由那些平稳甚或平庸的力量加以推进,这也可以看做是历史发展的吊诡吧。在他们当中,或许只有一个侥幸的例外,那就是安妮宝贝的写作。在当年的这批著名写手里,安妮宝贝曾经被认为是文学味道比较浓厚、因此也比较弱的一位,然而日后这也恰恰成为安妮宝贝最有力量的一个证明— 因为,早期的著名网络写作者中,只有这位女性顽强地“活”了下来,可谓硕果仅存。
对于那些希望透彻理解网络文学发展轨迹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提示。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鲜见有人对安妮宝贝的“幸存”给予过认真的对待,同理,蔡智恒《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成功也一直被继续“偶然”着,而关于网络文学的论述研究,也大致处于就事论事的平面状态。
如前所述,在蔡智恒进人大陆网络文学视野之前,大陆的网络写作已经积蓄了相当丰饶的能量和经验,这些能量与经验大致说来有三个源头:一部分来自于文化转型文化变迁在经验感知上的冲击,一部分来自于王朔、王小波的反讽精神遗产,一部分来自于汉语文学的巨大传统。因此,正如雷立刚所看到的那样,论才情、论功力、论文化感受的强烈敏感度,大陆早期网络著名写手都远高于蔡智恒,至少也不会在蔡智恒之下。但是这些能量尚处于一种野火春风分散离乱的状态中,就文学本文的含义讲,这些能量亟须某种形式化的过程加以梳理和自我确立。在最该抓住机会的时候,大陆才子们还在玩语言感觉,安妮宝贝的文学性——小资性浓厚的作品还在被忽视。这方面正应了一句套话:时间不等人。而历史只垂青那些碰巧吻合了它的脉搏律动的人。《第一次亲密接触》在这个时候登堂人室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个虽然显得幼稚、浅白但相对完整的作品,在最关键的因素方面满足了文学历史的内在需求:基本经验的整合与形式化的自我确立。
从文体、文本选择的角度来看,大陆早期著名网络写手中,除了安妮宝贝在小说写作上能够比较坚持一贯之外,绝大部分作者都显得凌乱无主。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才气太大也太自信的缘故,他们在文体选择方面难免有过于随意的机会主义倾向,今天发贴,明天做斑竹,后天开专栏。分散使用精力的结果是挥霍了自己的才华,留下了无数当年激动人心的小文字、小段子、小感想,但今天能够记得住的,却只是几位作者的名字,而那些曾经令人拍案叫绝的文字连同着他们的才华,都已经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当然很有可能,这些先行者的行为方式才符合了网络最真实的定义,历史肯定会用适合他们自身的方式保留着对他们的尊敬和记忆,而蔡智恒、安妮宝贝们不过是仅仅借助了网络的工具性而已,并不能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但是不管怎样,中国的网络文学就是这样开始了,通过《第一次亲密接触》,网络文学基本经验的整合与形式化的自我确立得以初步完成。
如果没有蔡智恒《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成功和安妮宝贝作为范式的存在,那么2002年网络文学长篇小说一统天下的夺目辉煌就是不可想像的。而且几乎可以断言的是,在未来相当长的日子里,长篇小说仍然是网络文学的首选体裁。从这个角度看待2003的沉闷低迷并不意外,也无须悲观沮丧。长篇小说作为网络文学的当家文体形式,既奠基于《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浅陋、“偶然”的成功,也必然在这个基础上走向极致。就这个意义上而言,在低迷中成长,在失落中期待,2003年留给网络文学的并不仅仅是一片空白,而是丰收前的沉默。
“木子美现象”与泛网络写作
由于没有了2002那样的辉煌,2003年的网络文学的确显得反差过大。然而网络文学的“淡季”.却有着一个出人意表的网络大热门话题:横空出世的“木子美现象”让所有网络写作者瞳目结舌了。
笔名木子美的作者是广州某媒体一名25岁的女编辑,因在广州某城市白领读物开设以不同性爱体验为主要文章的个人专栏,在小范围内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同时她还是一名诗人。此前木子美在网络上的ID叫“酱子”,经常在“万科论坛”发帖,但始终默默无闻。从2003年6月19日起,木子美在“博客中文站”开辟了一个网上空间,发表名为《遗情书》的私人日记,记述与不同男性之间的性爱经历,引来观者如堵,从此在互联网一炮走红。到了11月,博客中文站上木子美日记的日访问量曾高达1b万人次之多。有网民盛赞她是“一个有知识有个性有胆量的女人”,“是一个21世纪自我意识觉醒的伟大的女人”,不齿者则称《遗情书》是不折不扣的黄色性爱日记,木子美则是继卫慧、九丹之后的又一个用“身体”写作的伪作家。
像木子美这样公开自己的日记并不是什么“创举”。早年郁达夫出版《日记九种》,大爆自己喝酒漂妓的不堪经历,曾在当时惊世骇俗。以至于新月派徐志摩愤然讥讽这犹如“一个乞丐故意在自己身上涂抹些血肉糜烂的东西,以博取路人的同情”。然而郁达夫毕竟只是说说自己的无伤大雅的私事,而木子美超越了界限— 除了个人经历和出位的行为之外,她在未经他人授权的情况下公布了其他当事人的身份与姓名。这就不单涉及道德选择的自主性问题,而且在法律上也带来了麻烦。“木子美现象”不仅考验了中国网民的道德承受能力,也进一步加剧了文化变迁时代的道德冲突,同时还引发了中国网络职业操守的争议。与此相关的一系列理念,诸如个人自由、个性化、私人生活,隐私空间、另类、身体写作等既陈旧又纠缠不清的话题,被再一次提到每个人的面前。国内有影响的媒体都连篇累赎地报道了这个难以界定的准“桃色事件”,各家门户网站以及“木子美事件”的始作俑者“博客中国”也都纷纷出来表示不安。传统文学界尽管表态者少,毕竟还有金庸“不赞成长篇性爱描写”,毕竟还有张梅“不喜欢”木子美的写作……而面对如此轩然大波,网络文学界却一直保持着耐人寻味的沉默姿态。这未免有点不合情理——好歹说木子美也是在网络上“写作”的,最该有所减否的网络文学对此却能够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对“木子美现象”的道德界限做出评判不是本文的任务,然而问题在于,木子美的自我暴露以及出卖他人隐私的行为与网络文学有关吗?究竟如何界定在网络上普泛书写与网络文学之间的关系,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笔者一直都倾向于对“网络写作”和“网络文学”做出必要的区分,因为前者作为任何一个接受过起码的文字训练的人都可以信手涂鸦的行为,并不以虚构文学为核心诉求,也不讲究文学必备的形式感,这种“写作”着眼于个人情感的宣泄与文化信息的传播,在各个网站论坛、BBS上发帖跟帖是它的最基础的形式。而“网络文学”则完全不能回避“基本经验的整合与形式化的自我确立”这个关于文学的要点。在这个意义上,网络文学与传统纸媒文学并没有什么不同,区别仅仅在于不同作家的功力有深浅厚薄之分以及由此带来的作品质量水平的高下而已。如果从实际操作的角度来看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网络文学不仅比传统文学享有更大的内心自由度,而且在作品一读者的接受关系上也更加平等了。与之相应的是,网络文学在表达感觉、叙述情节时不必画地为牢,有时也就因此缺乏必要的规约与限制。对“网络写作”与“网络文学”做出区分的积极意义在于,这种区分可以对网络时代普泛化的写作行为进行有效的甄别,进而逐步建立起有利于网络文学发展壮大的评价机制。
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木子美的《遗情书》与“网络文学”无关。但这种鱼目混珠的现象却是网络文化的天然伴生物,也可以视作另一种“网络写作”。在互联网绝对真实、自由、平等的神话背景下,一个“泛网络写作”的时代业已降临,不仅盛开着它所承诺的“自由之花”,而且还结出了它无法兑现的谎言之果。“木子美现象”再一次把被互联网自由写作神话遮蔽的限度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上面,由此也引发了关于“话语权利”与“话语责任”的争论。今天看来, “木子美事件”完全在各类媒体(无论传统纸媒还是各大网站)被传播是有道理的— 究其本质,木子美其人其事其文字其方式是不折不扣的新闻事件,而网络文学界对此的沉默姿态,恰恰表明着网络文学在经历了喧嚣、热闹、混乱之后的完善与成熟。网络文学正在学会区分文学与“爆料”、创作与“泛写作”的关系,并且逐渐形成属于文学的评价体系。
岁末的一个亮点
“非典”的出现,使得很多人更为看重网上交流,因而使得文学网站一时大受欢迎,但网络文学在2003年,在涌现新人和出现新作两个方面,都没有太多的现象可圈可点。可称之为亮点的,可能还是年底由门户网站“新浪网”主办、“榕树下”等协办的“万卷杯中国原创文学大赛”。这次大赛从11~12月的两个月间,便收到参赛作品1。8万多件,参赛作者之众,收到作品之多,题材之广泛、内容之丰富、形式之多样及写作者年龄地域职业分布之广,都超乎想像。众多优秀作品各有千秋、难分伯仲,经激烈角逐、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经评委初审、再审、终审的认真评选,最终有15篇小说、7篇散文及诗歌、剧本共计50篇左右作品获奖。
这次中文原创大赛的主办初衷也是对近期优秀的网络文学进行一次积极的评阅,发现新人也为了激活传统文学创作。评选结果既反映了网友的民意,也包含了周国平、刘震云、海岩、铁凝等作家的专业意见。最终胜出的获奖者有一个鲜明的共同点—他们都有对生活的独到感受和独到表述。据知,在小说这一门类里,好的和比较好的作品为数相当不少,其中分获长篇、中篇和短篇小说奖的作者阿闻、铸剑和安昌河,均为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其中,安昌河的短篇小说《优伤的炸弹》,以现实性很强又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