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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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9 字数:4932
“难道为了保昭儿性命,朕及这龙州城便拱手让人,让朕遗笑万年么?”太宗提声回道。
“微臣不敢!然臣以为,这龙州城固若金汤,且陈王不日便会带领京兵抵达龙州,眼下只需派兵里应外合,将昭儿从包围圈里解救出来!”武王叹一口气,稳了稳声音,继续争道。
“你以为?你以为的自然有道理!但那狡猾如鼠的拓拔意可会依着你以为的行事呢?倘或他见龙州城内空虚,转而攻击龙州城,你倒给朕说说看,你预备拿什么保这龙州城?”太宗立场纹丝不动。
“皇上考虑得极是!”武王以退为进,“只是微臣恳请皇上看在这二年来,昭儿为大梁屡立战功的份上,开恩帮他这么一回!”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口头上的计谋,若没有正经可靠的守城方案,朕是不会为了救昭儿一人,而弃下这整座龙州城的!”
“皇上,昭儿他……”武王声音已近哽咽。
“昭儿,他……朕自有论断!倘他果真遇有不测,朕会赐他谥号,叫他永垂不朽!”
“可人都没了,要那谥号作甚?”武王无力地低咽。
“放肆!你们统统都反了?秦王在背后捅朕一刀,连你也想给朕来一刀么?”太宗怒不可遏,整个城楼都因此“唰”地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李眠儿双手紧攥胸前,周昱昭这些时日没有一点消息,她早就预感不祥,果不其然,他真的被困住了。
五千人马对十万人马,如此胜败毫无悬念的兵力悬殊,若太宗不愿派兵支援,周昱昭当真凶多吉少……
第二百二十四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十八)
待太宗走远后,李眠儿重新探头出窗外,武王仍双膝着地,怔在原地不曾站起。
李眠儿的眸光一片凄冷:太宗皇帝城府一向极深,从来情绪不轻易外露,然今日会不顾场合,不顾楼下众兵士,对着武王吼出方才那些话,分别是刻意为之。
眼下,虽然大梁对战北寒尚没有分出胜负,但是自周昱昭来后,大大小小的战役,致使拓拔意的兵力间间断断被损耗掉三分之一,目前举国兵力不过十来万,而大梁这边,先不说龙州城周边已有的守城军,便是不日到达的陈王,所带之兵怕是不会低于十五万,如此两下一汇,兵力远不止二十万,对付失去最佳战机的拓拔意,不出意外的话,大梁还是相当有胜算的。
而所谓像之前龙首山之战那场意外,先不提那场意外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两个月的熟悉和适应,那样的惨败太宗是如何也不会再历经的,那么,原本显得那么不可或缺的周昱昭,此今还有多大用处,想太宗心中自有一把算盘。
然方才他的反应已然说明了……
李眠儿快步回至屋中央,瞅见红莲要关窗,忙“嘘”声阻止:“窗户留着别关,你先出门替我将金川寻回来!他应就在周边玩耍!”
红莲觑着大敞的窗户,不知李眠儿何意,外面的冷风一直往屋内灌,这会儿,屋里的暖气所剩无几了:“可穆姑娘……”
“没事,你听我的!”李眠儿重申道。
红莲最后瞅了瞅大开的窗户,转身出门寻金川去了。
李眠儿裹紧披风,在屋内又踱了几圈,然后再次回到窗边。勾出身子探看,武王已经站定,王铸立在一旁,与他轻语着什么。
这时,李眠儿转回屋中,从椅上拿起帽子,遮住面容,快步走出房间,来至楼道,趋近武王。在距武王五步远时,福身道了声万福。
“穆姑娘免礼!”李眠儿一出门,武王二人已经听闻动静。停止了密语,武王虽心情愤郁,但面上还维持着平昔的肃谨。
李眠儿眼锋飞速扫视四周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闲杂人,便继续朝前走了两步。深深福下身去,嘴上同时恳请道:“求王爷带民女一道出城!”
皇上不答应出兵援救周昱昭,不代表武王会束手坐壁,不管怎样,武王都会尽早出城前往营救他唯一的儿子的,无论结局会是如何。
李眠儿低眸看着地面。不知道现下武王是什么神情,不过她心里已有打算,如果武王不答应带她一道。那晚上她就要合着金川趁着夜深时,偷溜出城,好在她还有一头训练有素的苍鹰,派它出马,找着周昱昭被困的位置应该不会多费劲。
当然。如果武王愿意带她,那是最好不过了。省得万一不意间惊扰到守门官兵,那也是一件棘手事。
“穆姑娘的聪慧,本王早有领教!”武王由衷地赞道。
身前的蒙面女子,大梁前烟熙郡主,如今的穆眠儿,虽不过二八之纪,但心智才华之莫测着实不容小觑,刚才皇上与自己的争执楼上楼下的人怕皆有耳闻,她自然也不例外,可自己的想法这么快就被她勘破,武王多少还是有几分吃惊的;再一个令他心生诧异的,便是穆眠儿的胆量,先不说这北境的寒冷天气叫人吃不消,即使呆在屋里,若没有地龙,都觉着冷酷,何况跑外面风餐露宿的,更不提出城救子这一路上那些未知的、难以预料的各种危险。
李眠儿听了武王近似赞赏的话,并没有作其他动作,仍一径端稳地低头听命。
“只是……”武王接着道,“只是,昭儿临出城前,亲口叮嘱本王,要本王好生照应你,不容你出差错!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城内的好!”
李眠儿暗自摇摇头,武王这么说,她先前已料到,不过还是要争取一下,于是她直起身子,抬起头来,声音清冷中透着一股决绝:“王爷,请恕民女直言,如今,世子他……都生死未卜了,临走前他的那些叮嘱,眼下看来又有甚意义?”
如若万一周昱昭有什么三长两短……
李眠儿甩甩头,甩开这个可怕的想法,她根本不愿去也不敢去想这个万一!
武王瞟了眼身旁的王铸,又远眺了眼城外的方向,最终视线定在了李眠儿的身上,沉声道:“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就速速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出发!昭儿被困在六百里外的沈水附近,记住,一路上你没有马车可坐,也没有中途可休息,我们今夜就得抵达沈水!”
闻言,李眠儿感激地再次福身致谢,丝毫未露有一点因着未知的困难而做半分迟疑。
武王点点头,领着王铸转身回自己的房屋,李眠儿亦在武王提步后,遁回自己的房间,头一件就是关好窗户,屋里确然已经有什么暖和气儿了。
没有很多东西准备,就算有也没地方可盛,这趟出行可不比之前的两次长途跋涉,虽路远,可一路有周昱昭照应呵护,遂而并没有觉着怎么苦乏,但此回却是生死之行,时间至珍至贵,容不得自己娇惯任性,必须咬紧牙关克服。
而周昱昭那里的情况,不知武王手里掌握的信息又有多少,反正她这里是半点皆无,只是眼下着紧的是收拾行装,意气归意气,可现实是现实,打点好御寒的衣物是正理儿,她必须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地到达沈水,否则此行只会成为武王的拖累,行伍的笑话,遑论去营救周昱昭了。
李眠儿在原本的外裳里头加了层贴身薄棉服,特别是下裳,尤其穿得厚实,六百里的马程,对于两个月前才学会骑马的她来说,不得不视为极大的挑战,若不采取措施,恐怕还没见着周昱昭,她就已经散架了。
外裳外头再罩上厚实的黑狐皮风,然后李眠儿又简易打包了一件由周昱昭送来的雪狐皮风,因白色太过扎眼,这件皮风她一次也没有穿过,此次带上这件,只盼着它能依她的计划派上用场。
衣服穿戴完毕后,她将脚上的棉靴换成结实保暖的厚底毛皮筒靴,这样走在雪地中既不冷也不易摔滑,手上则戴了副极为上成的皮手套,内里还衬着层厚棉,不影响行动还不挨冻,最后就是准备头帽和面罩。
这一套弄下来,已是过了一刻,只是红莲和金川还没有回来,李眠儿交握双手,脑中盘旋着各种念头,也许在武王和王铸看来,自己是一心惦记着周昱昭才想跟去,他或者也只是感动自己对他儿子的一片深意,是以答应下来;但在李眠儿自己看来,她是准备以身试险,豁出去搏一把而去的。
拓拔意有十万兵马,周昱昭那里才几千人马,而对于即将出马的武王,李眠儿并不如何怀抱期望,皇上能允他带出城的顶多也不过是几千人马,就算再是精兵强将,可碰上力量对比这么悬殊的敌军,除了智取,别无他法。
而智取的法子,充其跑不出孙子的三十六计。
边想,李眠儿边慢慢地踱回床榻前,低头静静地看着包裹,看到后来,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类似苦涩的笑容。
“穆姑娘,金川找来了!”
红莲清脆的叫门声打断了李眠儿的思绪,打开门,她就吩咐红莲:“红莲,你替我小心注意王爷的门,他一出门,你就叫我一声!”
“是,穆姑娘!”红莲将金川的爪子递到李眠儿手中,便立到门口,盯着武王的门户。
没有等多会儿,武王和王铸就整装出来,李眠儿没有二话,戴上帽子和面罩,提了包裹,领着金川就跟到了他们身后。
一到楼下,情形正如李眠儿所猜测的,太宗只给了三千骑予武王,听到王铸嘀咕的意思,按理这龙州城内属于武王带来的亲兵这会儿岂止六千,可太宗硬是押着,武王也不能硬讨。
万般无奈,武王率了这三千骑兵策马腾出龙州城门,直奔沈水方向。
武王特意备了匹精选的千里马给李眠儿,速度极快,又为她挑了副极舒适的马鞍,这样虽然御马技术差了点,但和金川共乘一骑的李眠儿,倒也能紧紧跟在王铸的身侧,不至落队。
一路上,光看众人的行止,便能分辨出这些兵士是追随武王多年的精兵强将,对周昱昭的关切也是发自肺腑,并不做作。
只一件,李眠儿忽略了,她原以为外面一定冷得刺骨,是以把自己都武装到牙齿,可她忘了,几百里路下来,她在马背上一直这么上起下伏的,身子没一刻静止,一个时辰跑下来,浑身开始泛热,再一个时辰下来,身上已经冒起汗来。
一行人马不停蹄,中间只喂了一次马,然后就接着行军,李眠儿则趁那会儿功夫,减了减衣服。
到达距沈水五十里路时,武王命兵士将所有坐骑的马蹄用厚棉布包扎起来再跑,待抵至沈水附近时,他们比预计的时间还早到了半个时辰。
第二百二十五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十九)
沈水是大梁东北地区南部最大河流浑河的一条支流,无论是长度还是广度其皆算不得大河,但是对于沈州城来说却是一条生命之河,此季之时,河上还结着层厚厚的冰,在夜幕中月华的照射下,河面泛着银银白光,又因这会儿四周没有冽冽寒风刮吹,是以,落脚的这一带地景给李眠儿感觉来竟有一种清和的味道。
当然,武王不可能驻扎在这样一片平整的沈水河岸,那样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拓拔意发现踪迹,李眠儿回头看了看身后,武王正领着三千多人的小部队借北岸的一处小山丘做天然屏障,悄悄隐扎在山丘的阴面。
而这会儿的她则是由金川陪着,悄悄地来到这不怎么起眼的一处岸边顺顺气儿,虽然六百里马程骑下来,她没有一句抱怨,但天知道她浑身到底有多酸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肆意地瘫软,只能躲到无人的角落,彻底地歇歇快散架的身子骨。
李眠儿坐倒在岸边一个冻得死硬的巨大泥窝里,这泥窝又能遮风又能隐住身形,她把金川紧紧地抱在怀中取暖,同时脑袋里还在不停转动着。
据武王说,周昱昭同拓拔意眼下正对峙于距南岸几十里处的一片山野,周昱昭守,拓拔意攻,之所以拉锯了这许久,一来是因为周昱昭所处地形有利,易守不易攻;二来便是周昱昭所带之兵个个骁勇,不似拓拔意之军,看似人数众多却多是些乌合之众,每次进攻皆是雷声大雨点小,都被周昱昭一方给挡了回去。
可再是铁打的士兵,若没有了粮草,那也是软柿子一枚阿。
周昱昭那一边已近三天没有粮食可供。将士们几快撑至极限,拓拔意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干脆收掉进攻的念头,悠然地绕着山野扎了一圈营寨,就等着周昱昭等人饿得匍匐于地,他到时只需顺手拣个现成的便可。
其实武王昨日下午便收到周昱昭传来的信,儿子的脾性,武王清楚得狠,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断不会开求救这样的口。可见情势的确到了万分紧急的关头。
然太宗始终不愿松口派兵来支援,费舌无果后,武王这才死马当活马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