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9      字数:5031
  仗最下之策,咱们决心同大梁拼个两败俱伤,与南秋实在毫无半分好处!细算起来,还是地大物博的大梁更胜一筹!”
  “母后,这只是眼下一时的情况,我们南秋耗得起,耗不起的是大梁!用不了多久,大梁不战自乱,届时,我们趁其危,便可一举重夺邕州!”秋尼尔嘉仍不甘示弱,还在试图急切地劝解。
  “话初我同你已经说过了,南秋也耗不起!我必须先把你的皇位保稳了。然后再谈其他的!”蒋素娥眼中精光一闪,“为了帮你争下这储君之位,我可是费了老劲,若因一时大意而生出意外,岂不前功尽弃!”
  闻言,秋尼尔嘉闭口,不再驳辩。
  “母后决定退兵,卖给周昱昭一个面子,还考虑到另一个深层次的原因!”蒋素娥迈开脚,擦肩绕过儿子。立到他的背后。
  “什么原因!”秋尼尔嘉转过身子,问向母后的背影。
  “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于南秋来说,周昱昭,便是这样一个不要轻易将他得罪死的敌军!”蒋素娥目光悠远。
  母后原就出身官家。从小熟读经史子集,而兵法亦了然于胸,这才在后宫中后来居上,从名不经传的侍女一跃成为手握重权的南秋皇后。
  是以,秋尼尔嘉对母后随口拈来几句兵法并不觉惊讶:“母后说得不无道理,诚心讲。儿臣对周昱昭也是佩服得紧!可咱们南秋总不能因为他一人之力,自此就畏了大梁吧!好歹此前,我们也是战果垒垒的!”
  “你那不过是钻了大梁的空子。若大梁起先就任命周昱昭为主帅,你今天还有机会说这句话?”蒋素娥转过脸来,挑眉质问儿子,她下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年纪轻轻的周昱昭眼下才只是个主帅,如果将来他万一当真做了大梁皇帝。十个南秋怕也难敌他一个大梁!
  “母后何苦说这些,徒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秋尼尔嘉听了母后的话。心里大不爽,“早在去年,我们就与结了梁子,难道这一退兵,他便能记着我们的好,一笑泯恩仇?”
  “原先结的梁子,得算在梁太宗那老儿的身上!他个老东西,倒不可惧!”因为唇脂有些脱落,蒋素娥原本鲜红的双唇色泽浅了许多。
  梁太宗不可惧,周昱昭可惧?一君一臣,母后如何将他二人放在一块比较了!
  秋尼尔嘉俊眉一蹙,陡然间,心头大震:“母后,您的意思?”
  “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我们只管拭目以待!”蒋素娥斜睨了儿子一眼,缓步踱回椅前,撩摆坐下,然后接着道,“如果大梁没了周昱昭,以前我们能打下广西几个州一回,就能有第二回!如果周昱昭将来成了气候,有了这次交情,南秋则还有个筹码在手中!”
  听此,秋尼尔嘉眉头蹙得更紧,难道周昱昭还有什么气候可成?他不过一个亲王世子而已!相较于楚王、陈王等嫡亲的几位皇子,他能折腾出什么气候?
  秋尼尔嘉止不住纳罕,母后这两日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她何以没来由地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唯一可能的消息来源就是被自己囚禁的那个女子。
  这么一想,秋尼尔嘉决定不再追问,躬身退出厅门。
  儿子走后,蒋素娥一人在厅里又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离开。
  而李眠儿在房中左等右等,直到申初也没见个人前来,索性坐到书案后头,随手从案上挑了本颜真卿小楷,照着练起字来。
  写了没一会儿,将将要写满一页纸时,忽听头顶传来瓦片声响,李眠儿忙放下手中的笔,迅速隐到拐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
  谁人伎俩恁低劣,弄出这么大动静!
  一片、两片、三片砖瓦被相继揭开,一束阳光顺着洞口斜斜地射进室内,李眠儿双手握拳,脊背挺得笔直,脚下运足了气,随时准备闪身!
  头顶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从那洞口中,晃晃悠悠地垂下一条毛茸茸、金灿灿的猴尾巴。
  见之,李眠儿浑身为之一松,呼了口气,唇角抿出几天来第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容。
  “金川——”李眠儿跑到洞口正下方,仰头唤着金川。
  金川却不急着跳下来,而是撅着猴屁股将揭开的瓦片一片片地重新覆上,然后才得得瑟瑟地掉头对李眠儿做了个鬼脸。
  李眠儿会心一笑:“你快下来!”
  于是金川松开握在房梁上的两只爪子,嗖地一下整个身子直直地朝李眠儿的怀中坠落下来。
  李眠儿不防怀中突然多出个又沉又毛的家伙,差些惊叫出声,好在金川晓得分寸,控制了力道,否则他这一坠,自己定要被砸扒在地不可。
  “金川,你怎么……才来?”李眠儿乍见金川,难抑内心的欢喜,可忽地一转念,便由喜作嗔。
  金川手舞足蹈地胡乱解释一通,李眠儿见他滑稽的模样,只掩嘴轻笑,也懒得仔细管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他派你来的么?”李眠儿费力地将金川挪到书案上,偏头悄声问他。
  金川兜手抓起李眠儿刚才写字的毛笔,一边左瞅右瞅,一边点了点头。
  “让你救我回去?”李眠儿虽知自己问得有些不着边,可还是这么问出了口。
  金川一心二用,眼睛瞅着笔杆,脑袋则是对着李眠儿摇了摇。
  李眠儿见了,翻一翻眼,粉唇微嘟:“那,你来做什么?”
  金川搁下手中的笔,双手在胸前抱了叉,意思他是来保护自己的。
  “噫,现在才来保护我,不觉有些晚了么?”李眠儿斜斜地觑着金川,温温地低嗔。
  不料金川竟是给她扭捏得来了一个摇摇猴肩。
  李眠儿顿时“扑哧”一笑,伸手在金川的脑袋上爱怜地揉上几揉:“你这一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两人亲昵地说着话,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约摸酉初时分,金川忽然警觉地站直身子,静候了瞬时,然后一个招呼也不打地径直蹿到了屏风后面。
  李眠儿猜知外头有人来了,便整了下衣裙,坐到书案后面,提笔将方才尚没有写完的一页纸写满,手中的笔还没得及搁下,只听门响启了。
  蒋素娥领着阿伦和阿月走进室内。
  李眠儿即时起身,原地先见了礼,然后才迎上前去:“外祖母!”
  “嗯!”蒋素娥亲和一笑,“写什么呢?”
  “也没写什么,练练字!”李眠儿据实回了话。
  “阿伦,阿月,给穆姑娘换装!”蒋素娥点了点头后,微微侧头对身后两人吩咐道。
  李眠儿心头一跳,忙转眸看向阿伦两人,这才发现她二人手中皆捧着圆盘,盘中摆放有衣饰。
  外祖母,她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他们母子三人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可外祖母应晓得自己眼下是女扮男装的身份阿?
  将自己扮回女装,外祖母要做什么?她决定不顾自己的意愿,准备把自己带回南秋么?
  “外祖母——”李眠儿身子朝后退了一步。
  “眠儿,你先把衣服换上!外祖母有话同你说!”蒋素娥见李眠儿的眼神缩了缩,知她有些慌神,于是出言宽慰。
  虽然心里没底,可此时也别无选择,李眠儿听任阿伦和阿月给自己换了身雪白衣裙,又把自己的头发放下,简单地将刘海均分到耳侧,然后在脑后扎了个结。
  妆罢,阿伦和阿月忍不住惊叹,看看她们的皇后娘娘,也是一脸惊艳。虽之前见过此女男装扮相时就非常不俗,但在看到她回归女相时,仍然被惊艳了一把。
  本就明肤雪肌的李眠儿,被一身雪衣衬托,愈发显得风姿清绝、气韵天成,叫人见了移不开眼。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风华,应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蒋素娥看着眼前的女子,试图透过她,想象自己女儿成人后的样子。
  “众人皆说我长得像娘亲!”李眠儿见外祖母眼眶渐有湿意,晓得她定是想娘亲了,便这般说出口。
  闻言,蒋素娥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眼神示意阿伦和阿月退下。
  二人利索地领命,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第一百九十九回巾帼何需让须眉(十一)
  蒋素娥温和地看了一眼李眠儿,然后缓步踱至书案前,拿起桌上李眠儿写的字,偏着头瞅了瞅,轻笑道:“柔中带刚,秀外慧中,果然字如其人!眠儿,你的字透着股你的性子!”
  闻言,李眠儿来至蒋素娥的身侧,抿唇而笑。
  蒋素娥侧转身子,面向李眠儿,上身微微后仰,将李眠儿上下打量,眼中含笑:“眠儿这样貌,怪道一向眼高过顶的周昱昭会对你倾心!”
  听外祖母提及周昱昭,李眠儿面上一红,轻轻颔首。
  蒋素娥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李眠儿的羞臊而收回,依旧在她的身上流连。
  “眠儿,外祖母给你换回女装,是有些忠告要同你说!”蒋素娥拉起李眠儿的手,往坐榻踱过去。
  李眠儿面上一愕,反应过来,急忙应道:“眠儿谨遵外祖母教诲!”
  “我们生来是女儿身,这是注定的,改变不了的!”蒋素娥坐下后,替李眠儿捋捋耳际的鬓发,“可女儿身,照样可行男儿事!巾帼何需让须眉?”
  李眠儿原以为外祖母会说一些有关取舍之类的道理,不意她会同自己说这些。
  “在周昱昭的军营中,你一直女扮男装,你以为无人可识,一切便皆稳妥无忧了么?”蒋素娥渐渐变得语重心长,“错!这么做下去,到头来,你只会是一无所获!名没有,利没有;相反,名可能会坏,利可能会丢!”
  李眠儿额上两条眉骨忽地一抽,自从随周昱昭到了兵营,她至今还没有想过“名”和“利”这两样东西呢!尽管自己心里一直念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周昱昭比肩而立!
  外祖母此言极是,如若自己只这么不声不响地、默默无闻地站在周昱昭的背后,那么自己永远不过他身后的一个小侍卫。倒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得与他平起坐呢?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你失踪了,梁营那边究竟有谁在重视?即便周昱昭是在意的,他又该以什么理由来劝服将士来营救你?难道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他要置全体将士的安危于不顾么?”蒋素娥不知道她只一句话,李眠儿已被点透,却还在仔细地分析利害。
  李眠儿有些心头纷乱,眼睛定格在外祖母薄薄的双唇上。
  蒋素娥说到此,稍叹一口气,动作极轻地放开李眠儿的手。起身离开坐榻,缓步往室中心踱着,快到窗边时才止住。转过身来:“眠儿,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明日一早天一亮,我们就带军离开广渊县!”
  李眠儿一听,蓦地站起来。这一刻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外祖母竟真的决定退兵了:“外祖母——”
  蒋素娥颇有些无奈地露出一抹笑容:“所以,你必须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高调地树起声望!进而你从明日起,于梁营中再不要缩首缩尾!”
  越听,李眠儿的心情越如波涛般汹涌。起伏不定,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只嗫嚅着唤声:“外祖母——”
  蒋素娥背窗而立,看着李眠儿几欲落泪的神情,眼眶也禁不住泛起湿意,她自己也纳罕,何以面对尔嘉和霁晓时。总能狠得下心来。
  可每每想到与自己失散的蕊儿,就恨不得掏心窝子给她。
  因而在得知眠儿确是蕊儿的女儿后。再见时,她发现自己的心就开始变得软扒扒的,多年来在皇宫中历练出的铁石般心肠也屡屡绕指。
  “其实,退兵一事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也不全为你!你也不必过于内疚!”蒋素娥出言宽慰,“若你还是觉着不过意,你就权当这是外祖母送你的见面礼!”
  李眠儿强忍心头的酸涩,狠狠点点头。
  “呵,不知这一别后,什么时候才能重逢!”蒋素娥声音低落,掩不住地伤感,“你必须得好好活着,我还指望将来你能带你的母亲过来南秋看望我呢!”
  “外祖母——”李眠儿一声唤完,便掩口饮泣。
  蒋素娥仰头用力眨眨眼睛,伸手从腰间掏出帕子,朝李眠儿身前趋近:“先擦了泪,我不便在你这多待,今晚,你自己得好好谋划谋划下面的事!我待会儿会派人放出风声到对面去,就说周昱昭派了他的贴身侍卫前来南秋兵营当说客,且这位说客还是个女儿身!”
  外祖母的想法与自己的恰好不谋而合,李眠儿知道这种时候不是伤怀的时候,便抹了眼角的泪,凝神细听。
  “尔嘉兄妹还不知你的真实身份,明日一早我也不再特意过来同你道别!和书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