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6      字数:4754
  秦氏来到帘后,拉住钟夫人的手,哽咽道:“夫人,节哀顺变!这诺大的宅子还指着您呢,说什么,您也点想开点!”
  钟夫人闻言哭得更凶,也说不出话来,秦夫人无法,勾头看了眼王溥,王溥递个眼色给她,秦夫人会意,抚着钟氏的肩,轻慰几句,擦了泪起身低着头随丈夫退出灵堂。
  王溥经过李青梧身前时停住脚,他对这个年轻有为的李琛嫡长子还是颇为欣赏的,当下交待道:“这种关键时候,你也休得哭啼!只管担起嫡长子该担的,太师虽故去,却急需你继承父志,光宗耀祖!”
  李青梧躬身谢道:“多谢太傅大人抬举!晚生谨记大人教诲!”
  太傅点点头,侧身出了灵堂,秦夫人紧跟着。
  王溥长子王铸,现官至秘书少监,拍拍青梧的肩膀,抿抿唇,冲青梧点了下首,然后快步也跟着出了门槛。
  出得府门,只见远远驶来两辆马车,王溥识得正是参知政事张台府上的车驾,便止了步,面无表情地看着。
  片刻,车驾到了门前,驾座上慌忙滚下一个中年管事,快跑到车门前,躬身扶下张台,后面一辆车上同时走下一妇人,乃张台内室钱氏。
  张台看钱氏下了车,转身抬眉,瞥见王溥,忙携了夫人上前见礼。
  王溥虚扶一下,回礼,简单寒暄几句,就抽身往自己府宅走去,钱夫人也问了秦夫人安,然后和张台一道目送太傅一行人,随后才进太师府。
  同前院隔了个荷花池和一座花园的东院落,此时早不见平日里的人来人往。
  这春天乍来,除了冬青松柏这类四季长青的树木植物,其他花啊草的似是知晓人事般,并不敢肆意地任性疯长,只露尖角出来探探风,显得原本只是一般大小的院子,竟是十分空旷。
  忽听院子隐深处“吱吱呀”一阵启门声音传来,吴妈妈一夜未眠,又怕起来弄出动静,影响了蕊娘休息。
  这会才从西厢房内出来,从水缸里舀些水,准备烧些热水留着给蕊娘梳洗,再将糜粥煮上。
  按理,她们做奴仆的,哪里有资格同主子一道住这院中,只是她们的主子向来不对府里的胃口,是以一直以来都是与世隔绝的,连带这下人也跟着同外界隔开。
  天妈妈回厢房拿了竹帘,来到正厅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轻语,便见翠灵过来应了门,吴妈也不急着进屋,只顺手将竹帘装上,然后就任厅门敞着趋味了!
  掀帘进来蕊娘的屋,蕊娘正奶着孩子,面露慈爱,看了眼吴妈,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初为人母羞着了!
  吴妈一弯嘴角,问翠灵:“蕊娘夜里可进食了?”翠灵苦着脸摇头。
  吴妈敛了容,上前责怪道:“小姐,自有少爷们为老爷守节,三天不食,可你不一样啊,你不但要吃还要多吃!否则哪来乳水哺孩子啊!”
  蕊娘把视线从孩子脸上移开,抬首对着吴妈头一点,然后示意翠灵上前,替她穿上孝服。
  看着白色的孝布,蕊娘心里复杂万分,她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是该喜眠儿的降临!还是哭老爷的离世!
  实话说,在内心深处,她似是不信这两件事均是真的,神志仿佛一直堕在云里雾里,一切都是朦朦胧胧。
  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总算有些头绪在脑袋里窜动了。
  “一会儿出去把老爷出殡的时日时辰问了来!”她这陡地一句话,翠灵冷不防手一抖……
  第四回 主仆情深更意重
  更新时间2012…7…30 22:11:19  字数:3412
  不过翠灵立时就反应过来了,连忙福了身子点头称是。
  “翠灵,你今年多大了?”翠灵服侍自己这许久还不晓得她的年纪,蕊娘觉着自己粗心得也过了些。
  “过了这个月的二十,婢女就十七了!”翠灵见蕊娘关心自己,很轻快地回道。
  “心里面有中意的人么?”
  “小姐,您这是……”翠灵不知蕊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小姐,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是不是要打发我了?”翠灵一个激灵跪地上,攥起蕊娘搭在床沿的衣袖,哽咽着就要滴下泪来。
  蕊娘轻叹一声,扶住还没戴好的孝服,转过脸,伸手托起翠灵的手臂,翠灵红着眼眶紧紧盯着蕊娘的面容,确信小姐没有打发她的意思,方才就势站起身。
  “你别做他想!我只是……你过来伺候我有大半年了吧,你也该清楚我这边的情形,原本我这边就不受待见,以后更不知是何境况。而我为人你也大抵了解,不喜争也不好抢,就这样,还是躲不过那些个明枪暗箭……”
  看翠灵面容缓和且收了泪,蕊娘便继续道:“当初我没能保住绿影,至今揪心不已,暗恨不已……后来老爷派了你来,这半年多,我瞧着你也是安分之人,心想老爷还是疼我的,赐个牢靠的来照顾我,也就渐渐地与你交上心。可如今老爷这突然一走,唯一的倚仗也失去了,我更无法保证你一个未来。我……我是不想你赴绿影的后尘,万一……到时只怕为时晚已。”
  翠灵听了眼泪交流,眼前的“小姐”原不是她应称呼的,只是随着吴妈妈喊着喊着习惯了,这主子实在好脾性,不仅会写诗弹琴,据说舞技也是顶好的。可惜舞伎出身,在这般幽深似海的宅子里,自是落人口舌,被人揪着惹来多少非议。
  好在小姐从来不计较这些,每日只静静过着自己的日子,一点儿不像外头的舞伎那样肤浅又骚媚。
  果不其然,听吴妈那意思,小姐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十岁那年,父亲犯了事,一家人被判了流放,父亲小半路上就卒了,紧跟着母亲也不知去向,孤苦无依的小姐随后就被送做宫伎,因她自幼习舞便被选做了舞伎。
  想来那该是一段多悲凄的经历啊,倒不如自己从记事起就做了人家的丫环,不知道亲人在哪儿,不用感受那份生离死别,也难怪小姐的性子总这么不冷不热的!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小姐被老爷从宫里领进府,夫人妾室们纷纷咂舌,一向作风严谨的老爷怎地突然带个舞伎回来,以前连皇上赏赐的从来都是被他寻借口婉拒了的,今次却连人都带进家门了,当晚竟还留宿。
  因老爷一向治家有方,在府里说一不二,于是夫人们对那天晚上的事也只敢怒不敢言。
  不过奇怪的是,不等钟夫人一番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老爷自己就未再踏入小姐娘的房,只吩咐下去蕊娘的一应用度参照妾室供给,不日后又领了对母女放在小姐房里专门近身伺候,钟夫人还专门使人暗访那母女俩的来路,听说只是孤儿寡母的,从南边投奔京都远房亲戚好讨口饭吃的,便听之任之了。
  这对母女即是吴妈和绿影。
  小姐自知身份卑微,一径只在自己园子里,做做女工,护护花草,间或私自琢磨些诗词歌赋,并不招摇。
  钟夫人原就是贤慧之妇,见小姐虽舞女出身,但循规蹈矩、安分守已,老爷心中似也有数,并不耽于美色,也就安下心来。
  多年来老爷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要是老爷处心积虑经营的贤明声誉因一时糊涂毁于一旦,她比谁都来得痛心,好在事情并没有想得那么糟。
  宅里添了位侍妾,阖府上下却没几个人见过,几位夫人妾室,除了同住东院里的二夫人周氏碰过面,其他几位都未曾见着。
  周夫人又是个话少的,套不出什么话来,余下几人就怂了钟夫人,找个由头叫过来大家瞧瞧。钟夫人也有几分好奇,遂借元宵之当,开了几席家宴,特意召来从不参加家宴的小姐。
  大梁太祖、太宗两任皇帝崇尚勤俭治国,京城的贵族官宦身居天子脚下,对此尤甚讲究,皆是想着法儿不铺张浪费,却又能不失花样来。
  太师府这一场家宴旨在趁着过节热闹热闹,府内到处佳灯结彩,锦绣盈眸。然而这些皆不若小姐的出席来得最是轰动。
  翠灵可惜并不曾亲眼目睹,都是道听来的。
  据说,当日府里并未宴请亲友,加之李家人丁不是很旺,遂男两桌女两桌一并摆在花厅内。
  就这般,彼时的厅内满是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好生晃眼。大家三五成堆地东拉西扯,只等老爷来了就开宴。
  绿影搀着小姐悄无声息地从偏门绕了一圈走入花厅,选了最边缘一女眷桌坐下,绕是如此低调,她们还是被一些人注意到了,也难怪,活生生一轻盈窈窕、又有西子太真之色的美人坐于眼前,谁会视而不见!
  很快大家齐刷刷地停下手上嘴上的一应活计,相互间眉来眼去,不一会儿大家都注意到了席间的小姐,也都在片刻间猜出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新奶奶,传说中的宫闱舞伎。
  也不知在她面前嚼舌头的丫头有未夸大其辞,只说原本喧杂非常的花厅突然有一瞬的静止,连小孩都奇怪地不出声,皆因看小姐给看呆了去。
  小姐千呼万唤始露面,府上的妻妾们终于如愿目睹真容,一时也都静默,不难想像她们当时的心情了,对小姐怕多是审视、查缺,间或还有轻蔑、鄙夷,进而生出些心思也是可能的。
  宴席中,小姐和来时一样隐匿,该行的礼之外不多一言不插一语;宴席之后,也和来时一样的悄无声息,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回她的身后不再空空如也,却是拖了一长串流言蜚语。
  翠灵在来蕊娘房里之前就积攒了一口袋有关蕊娘的故事,她心下又是兴奋又是胆怯,只不过身不由已,不得不听天由命。
  直待与蕊娘相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揣了一口袋的污秽而已,索性私下里找个无人处倾倒个干净。
  翠灵的性子本就是踏实诚恳,没有心计,而蕊娘又不屑周旋于诸般人事之中,因而对蕊娘渐渐亲厚。虽然平日里不若其他房里的丫环来得体面,但她孤苦一人,无甚牵挂,遂只要主子和善,不比其他那些有的没的来得实在么!
  现下,翠灵心里焦灼又矛盾,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上变幻出各色神采,浑然不知蕊娘看了她的样儿也不禁一乐。
  好不容易狠下决心,翠灵红着脸对蕊娘诉道:
  “小姐,您先别急着打发我,给我点时间,我……我回头……和……和……一个人商量一下!如果他还是坚持要……娶我,没有变卦的话,我就……请小姐……”翠灵的头都埋自个儿怀里了,只恨没有个脸盆,借以罩住自己的脸,后面的声音可是越发低了,到了末儿,几乎听不着声音。
  翠灵含含混混地想着糊弄过去,然又担心自己嫁人后,没法回园子,忙抬起头来抢道:“不过,那个,那个嫁人……之后,我还是要过来伺候小姐的,就算……就算生了孩儿也还是要过来的,如果……如果生的是女儿就给小小姐做丫环,权当给小小姐做个伴儿……”
  翠灵也顾不得羞人什么的了,生怕一时说不清楚,就会被小姐给撵走一般。
  蕊娘止不住一阵酸气直从脚跟冲上眼眶,随即索落落两串泪珠掉下脸来,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吴妈妈一劲儿对自己掏心掏肺,绿影更是为自己丢了性命,而眼前相伴不过一载的翠灵亦是死心踏地。
  蕊娘忍不住仰头,无声地问苍天:“爹,娘,是你们让她们过来陪伴孩儿的么!”
  稍缓一会儿,蕊娘轻声问道:“是府里的么?”
  翠灵闻言,连粉脖都一块红了,羞涩地点点头,继而回道:“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唤做烛信的!也没见过几次,只是不久前他竟巴巴地跑过来,说是要请大少爷做主讨了我,问我答不答应,我一时心慌,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就躲开了!”
  蕊娘在心中描摹了一下,那个大少爷倒是听过,只闻其有乃父之风,玉一般的人物,难得的青年才俊,他身边的贴身人想来也应不会有大差错,翠灵被他瞧上,倒也算翠灵的福分。
  只听翠灵又道:“本来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我哪里敢往心里去,只是这两天发生老爷的事,我暗自也琢磨了一下,今后府里的当家人只怕就是大少爷了,若是我随了烛信的话,今后还能请他帮忙照应一下咱们芭蕉园!”
  蕊娘立时打断:“那你对烛信印象如何,这毕竟是你一辈子的事,岂好为了我,耽误你终身!”
  翠灵好容易恢复自然的脸色腾地又红了,吱唔道:“嗯,烛信他还……还好,识得字,会打算盘!”
  蕊娘看翠灵的样子,心里也有了数。一时想到老爷对自己委实还是不错的,派了这么个靠得住的丫头过来,估摸也是用了十分心选的。
  园子里原本不只这两个人伺候的,后来因一次意外,老爷一气之下,撵光了园子里的一应丫头婆子,只留了吴妈,后又送了翠灵来。
  从外面看,是自己失了宠,其实却是老爸在变相保护自己,隔去外界的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