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想让人生辉煌，既要有闲暇，还要有空间。
  慢一点是历史
  艺术和做事一样：快一点是新闻，慢一点是历史。
  近看是大事，远看是小事
  世界上有些事，近看是大事，远看是小事；还有些事，近看是小事，远看是大事。
  戴安娜王妃遇难，世界震动，事过境迁，就不值一提；爱因斯坦写作相对论，当时无人知晓，事后才知道，他划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对那些使我们悲痛的眼前大事，让我们远看。
  给生活的关节涂点儿幽默幽默是生活的松节油，没有它，生活的关节会变得僵硬。
  多一种陈述，多一点真实
  当年，一个被关进伦敦塔里的英国爵士闲来无事，便着手著述，撰写《世界史》。
  一日，有两个人在他窗下争吵。第二天，这个世界史学者请他们各自复述昨天争吵的内容。他们所讲的和他自己所听到的大相径庭。爵士转身把他的手稿投入壁炉焚烧，说：“我亲耳听见的东西都得不到证实，何况这些被人多次转述的东西呢！”
  这种心情我最近体会到一次。三个朋友（其中两个是一对情人）和我约好一道去香山，他们三个同车到达，但都迟到了。他们各自向我解释了原因，每个人的解释都不一样，几乎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可见，所谓历史事实，不过是当事人按照自己的利益、兴趣、忌讳、见识对有关事件进行加减处理的陈述。一个人一个派别陈述的历史是不可靠的。多一个人多一个派别陈述，历史就多一点真实。
  允许子女流出自己的河岸
  只有海洋才能了解江河，只有江河才能了解小溪。如果父母不再能了解子女，那是因为子女已经流出了父母的河岸。只有大的东西能够理解小的东西，理解是一种包含。
  人多了，什么都少
  人多了，什么都少。地少，粮食少，更严重的是高贵与文雅少。
  老虎关在笼子里才好看
  老虎关在笼子里才好看，大雪下在有火炉的窗户外才美丽。美感必须远离危险和苦难。
  真情是金
  真诚的情感是一个人的含金量。没有这种情感的人，犹如不含贵金属的假币，没有价值。
  痛苦的笑星
  某个心理诊所接待了一位病人，他对医生说，他很不快乐。医生建议他多看看某位笑星的搞笑剧。
  “我是那位笑星呀，医生。”病人愁眉苦脸地说。
  看来，那些给人类带来巨大快乐的人，必定独自承受他自己的全部痛苦。
  全面的东西可以用来催眠
  能打动人心的东西，往往都是片面的。全面的东西可以用来催眠。
  空间小了文化也小
  文化与人们生活的空间有关。
  欧洲人画油画，是大空间中的艺术，站得近了，只能看到一堆堆颜料。
  中国人和日本人画工笔画，是小空间中的艺术，站远一点，就看不清微妙。
  欧洲人演奏交响乐，用钢琴，用小号，大空间才能装得下那种澎湃。
  中国人要么庭前小奏，要么江南丝竹，要么广东音乐，只有小空间，才能贴近其回转细腻。
  别的我想说，空间小了文化也小。
  黑白交替
  白社会黑了，黑社会就会白，如同白天消逝了，黑夜就会降临。
  恶人的优点
  善人有缺点，恶人有优点，而且初看上去，恶人的优点多过善人的缺点，否则，他何以得售其奸？不过，恶人的优点大多是用来引人上当的，像诱饵的美味，像罂粟的艳丽和毒蛇的花纹。
  美好的中国人
  中国人有丑陋的地方，也有美好的地方。他待客比日本人慷慨，待己比美国人节俭。待客慷慨于日本人，所以有朋友；待己节俭于美国人，所以有投资。有投资昌盛，有朋友不衰。
  人成了人的天敌
  在自然界中，谁都不是无懈可击的，这才构成了相生相克的生物链条。当人类脱离了这个生物链条时，他自己就掉进了自我相生相克的循环，使自己成为自己的天敌，以维持人类自身的生态平衡。
  美的东西大多有毒
  美的东西大多有毒。有的美是毒的迷彩，如绚丽的蛇，旨在引诱牺牲者；有的毒是美的武器，如玫瑰的刺，为了伤害侵犯者。
  人类中的美也大抵如此。
  难以捉摸的中国人
  刚买到一本书，《难以捉摸的中国人》，老外写的。我不认为老外能写清楚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确实存在。
  中国人的社会行为最教条，个人行为最灵活；在正经事上最难合作，在不正经的事上最喜欢起哄；在骨子里、眼里瞧不起任何人，老子天下第一，表面上可以向一切暴力屈从；最不擅长的是革新，最不能保存的是传统，盖不起新房子，偏偏要拆光所有的旧宅子。
  你怎么能捉摸透中国人？
  适得其反
  公有社会可能提供自利的动力，人们没有自己的东西，所以要把公家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私有社会可能提供利他的基础，人们有自己的财富，可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坚韧来自短缺
  欲望都能得到及时满足的生物是脆弱的，生存能力差；欲望很难得到满足的生物是坚韧的，生存能力强。人也是这样。
  地毯可以防止随地吐痰
  最肮脏的东西往垃圾堆里扔，最美好的东西往祭坛上献。环境影响人的行为，人们可能在泥地上随便吐痰，但几乎不可能把痰吐在羊毛地毯上。如果你不希望别人随地吐痰，你就在地上铺上羊毛地毯。
  借来的光当不了光源
  虽然在阳光下都会闪光，但太阳下山以后，便知道谁是夜明珠，谁是玻璃球。瘌痢头终究当不了电灯泡。
  好人并非都干好事世界上许多好事是坏人干的，许多坏事是好人干的。坏人干好事是为了买名，好人干坏事是因为忘形。
  恐惧者制造恐怖
  恐怖主义行动是恐惧者制造的。
  坏蛋破碎时会变成炸弹
  当一个坏蛋力不从心时，他就会干出世界上最卑劣的事情。坏蛋破碎时会变成炸弹。
  过去的与过不去的
  生活中有许多重要的东西，不能让它过去的东西，如果你轻易放它过去了，在心里，将永远过不去，比如未敢向他表露心迹的爱人。
  生活中也有一些讨厌的东西，你想拒绝它，如果由于某种原因你接受了它，在心里，你将永远遗弃它，比如屈从于压力的婚姻。
  人与时代互相衡量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度量衡。
  魏晋名士是一批走出他们那个时代度量衡的人。一个破败的时代，迷失了自己的准星，以之衡量人物，必定轻重颠倒。
  我们怀里揣着一把自己的小秤，上面刻着历史的准星。
  在一个伟大的时代，是时代衡量人；在一个渺小的时代，是人衡量时代。
  没有无私，只有崇高
  没有无私的人，只有崇高的人。卑鄙的人追求短浅的利益，且不择手段；崇高的人追求远大的利益，且求之以道。
  没有自己利益的人是没有的。
  是人都会败
  无敌的拳王泰森倒在了拳台上，1996年的双料冠军曼彻斯特联队在自己的对手面前城门大开，被一个弱小的土耳其俱乐部队结束了欧洲冠军杯赛主场40年不败的纪录。
  没有任何人能永远居于一个链条的顶端，所有人都处在相生相克的链条中。状态好，能连克强敌；状态差，会败给弱者。
  起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帝。
  有过错才有戏剧
  看好莱坞电影，我们有时候觉得某些剧中人很愚蠢，行为不合逻辑。实际上，如果剧中人的行为都合逻辑，那就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篇论文。剧中人的主要功用就是犯错误。
  戏剧产生于人的过错。人要不犯错误，就不会有任何戏剧性。历史也是这样。
  瞬间永恒
  多年以前，一位女诗友带她的女伴造访我在厂桥的办公室。她一进门就急忙坐上了我房间里唯一的一只沙发，我和客人都只好坐在床上。我当时纳闷，她今天怎么如此没有礼貌？
  她们要离去的时候，她让女友走在自己前面。等她站起身时，一双又臭又破的袜子从她坐过的地方露了出来。她用自己洁白的裙摆替我掩盖了尴尬。这个小小细节，让我久久回味。
  她要掩盖的不只是那双脏袜子。
  餐桌上的呐喊
  在餐厅吃饭，交谈很困难，需要大声呐喊，就餐的朋友才听得见。因为噪音太大，所有的人都在喧哗。噪音引起噪音的加倍，你不大声说话，别人听不见，你的叫喊迫使别人更大声地叫喊。
  我去一家俄国餐厅，听见就餐者都在烛光中低声交谈。我坐下来，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邻座，谈话更是压低嗓音，仿佛窃窃私语，惟恐一个高亢的音节会聚集惊讶的目光，让自己感到尴尬。
  文雅导致文雅的循环。
  酒杯里的解放
  一个酗酒的社会，必定是一个压抑的社会，人们借助酒力才能获得片刻的“解放”。不过，这种解放是破坏性的。
  声带可以缓释痛苦
  喝醉了。
  痛苦得我不断呻吟，甚至大声嚎叫。仿佛痛苦就在肺里，随着呻吟声可以流淌出去，在嚎叫中散发开来。想不到用声带来发泄具有如此功效，藏医中的发音疗法大概深谙其中奥妙。
  假如社会也喝醉了酒，或者生病，就应该让人民呻吟。呻吟不得，痛苦会加倍，而且会诱发心理疾病。
  分餐其实是分权
  中午与朋友一家在一个川菜馆进餐。朋友一家三口口味不同，点菜遇到困难，每个人都固执于自己的选择。
  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遇到了个性的挑战：要么牺牲某个人的口味，要么牺牲共同的聚餐乐趣。西式的分餐制解决的不仅是个卫生问题，也是个个人选择权问题。分餐其实是分权。
  不要只在酒中烈性喝过中国的烈性酒，也喝过西方的柔性酒么？请品尝它们的不同。
  烈性酒追求喝完后的感觉和眩晕，柔性酒挽留喝它时的味道和情调。
  喝烈性酒，特别是一个人喝，是为了忘掉某些东西；喝柔性酒，尤其是两个人喝，是为了记住某些东西。
  喝烈性酒，可能是因为要用酒的苦涩来冲销生活的苦涩；喝柔性酒，也许是因为要用酒的诗意来浓郁生活的诗意。
  喝烈性酒，聚众喝，是要突破要背叛要兴奋要起哄；喝柔性酒，聚会喝，是要优雅要细语要曼舞要轻唱。
  理智在烈性酒中沉沉睡去，心灵在柔性酒里款款醒来。
  烈性民族偏爱柔性酒，而柔性民族偏爱烈性酒，都是一种补偿。
  但愿我们不只是在酒中烈性。
  与酒同眠
  宿酒醒来，天色微明，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小鸟咕咕唧唧说着梦话。蒙眬地躺在床上，心里荡漾着远方的恋人，一会儿醒来，一会儿睡去，睡去又醒来，醒来又睡去……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年。
  这种幸福，天上人间。
  酒后水甜
  曾经醉酒，半夜思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去，如饮甘露。今夜又是如此，又饮下半杯甘露。平日不渴，习惯性地喝茶，即使喝的是上佳香茗，也没有这般醇美。
  水，只有在你焦渴的时候才甘甜。
  舞台与酒
  舞台和酒有异曲同工之妙。酒使聪明的人更聪明，愚蠢的人更愚蠢；舞台使漂亮的人更漂亮，丑陋的人更丑陋。
  高潮之后
  最高的快乐之后，必定是最深的忧伤。
  三份幸福
  生活给不会幻想的人留下两份幸福；给不会幻想又不会体验的人留下一份幸福；给不会幻想，不会体验，也不会回味的人，连幸福的影子也不留。
  幻想、体验和回味都有的人，就有了三份幸福。
  最幸福的不是猪
  有人说世界上猪最幸福，这是不对的。猪不知道什么是不幸，也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有人说世界上猪的心里最宁静，这也是不对的。猪不能体验什么是烦躁，也就根本不能体验什么是宁静。
  离不幸和纷扰有多远，离幸福和宁静就有多远。
  美好就在身边
  我长这么大，只学会了两件事：一是发现美好与幸福的生活就在身边，在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