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75
他看着我半晌无语,最终却笑了出来,“我答应你。”
很好,我终于舒了口气,决定翻身去睡。
却又听到他的声音,“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没有见过的呢?”
心中暗叹,当初见你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林笑非。可那时候的我,只看得到你眼中的鄙夷。像是丢掉了外壳的蜗牛,弱小却执拗地向前爬着。
计谋
局势的艰难更甚于想象中,幸亏白清流封锁了消息,除去几个高层将领以外,其他人还不知道国都沦陷的消息。此地距京城不过不过一百多里地,能做到这份上已算不易。
一路行军极尽艰难,地势陡峭,因为正是雪化的时节,山路泥泞脚下打滑。我毕竟没经过训练,坚持着赶路弄得灰头土脸,难得苏倚楼在一旁没有讥笑。粮草办置得很顺利,显然这样的利益交换双方都不算亏。苏倚楼却还是跟在我旁边,不管是为了帮助我还是为了监视我,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也就随他去了。
绕道山间小路直往西南,很快已进入萧国边境。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感觉到有些不一样,那不仅是萧夜阑沈缘他们一直要争取到的国家,也是属于云落尘的故乡。
夜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我去找白清流。
“怎样,还吃得消吗?”他说话时倒是温和了许多。
“还好,都习惯了。”
这人惯穿白衣,看上去片尘不染的,肯定有洁癖。此时不同往日,见他衣角还是多了些褶皱,想来压力也要比我们重上太多。他手上的兵力,是白国最后的希望。他不信我,一旦采用了我的意见之后却没有流露过怀疑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不可能没有忧虑。
“王爷尽可放心,能顺利离开白国,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如果之前没有转移出来,跟独孤秋直接对上,军心不稳完全就是被困挨打的局面。
“希望如此。”他伸出手指拨了拨灯芯,居然没有被烫到。
“之后的行军就不必如此隐蔽了,声势弄大一点,如果独孤秋追过来,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白清流点头道,“事先布下埋伏,诱敌深入。”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点,”我犹豫片刻,抬头道,“如果独孤秋不追来,那要怎么办?毕竟主动权在对方手里,我们能做的只是逼迫对方有所反应,才好伺机而动。”
白清流沉吟许久,缓声道,“你对独孤应了解很深了,他有何弱点?”
“弱点么?”我想了想,“除了萧国世子,还有什么?”
白清流冷笑,“照当年的情形,萧夜阑留在白国反而更安全些。那人一样不是平常角色,怎甘心依附与他人?”
我心头一震,“难道……”
萧国不乱,萧夜阑回去也没有意义。但是独孤也知道攻打白国讨不到太多便宜,尤其萧国现任国主还和他利益相关,没有理由帮着萧夜阑夺位。感情是感情政治是政治,那人向来分得清楚。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和萧夜阑没有关系。
脑中灵光一闲,隐约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突然开口道,“我懂了,想让独孤秋乱了阵脚,如今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
“助萧世子登基。”独孤秋攻下了城池却许久不见下一步动作,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独孤一族原本就依仗现任萧国国主发迹的,如果萧夜阑真的回去做了国主,那么由不得他坐视不管。
白清流想了想,也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由叹服,“此人果然非同小可,如此一来,我们却不得不帮他,看来,那个预言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预言?”
“玉璧合一,一统天下。”他淡淡地说,“原本我是不信的。七哥自然也是不信,所以和他纠缠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下狠手。”
我默然,这纵然算原因,却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回想当时七王府上那么多人,拼拼凑凑起来,却没有一个能像萧夜阑那般得你三分神韵的。即便这样,白清远还是没有让你知晓半分,在这天下也只对你一个这么温柔过吧。
“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处在如此尴尬的位置,还能一步步让局势步入他的掌控,自问与他换位相处,是绝做不到这一点的。”
我相信,因为眼前这个人就像一把利剑,本应该锋芒在外的。如果能如此隐忍,也便不是白清流了。
“怎么?”他看向我。
我笑笑,“那么王爷呢,对国主之位真的不感兴趣了?”
“你倒是胆大。”他顿了顿,却低声道,“输就是输了,没什么愿不愿认的。可是你输了不要紧,手下的人会不甘心。就算他放过我,他手下的人也不放心,事到如今,已经谈不上是非对错了。”
我不由一怔,果然,即便逼独孤秋撤了军队,风波也还不算完呢。
他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告退时见他仍在看我,一瞬间那眼中竟是光芒流转。
心里有些不安,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无意外地看到苏倚楼坐在里面。手中摊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别处,像是在等我。
“怎的还不睡?”
他却也不理,径自把注意力放回书上。
“到了京城,要如何跟他们会合?”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盯着那豆大的火光。
“他们走官道,自然来不了这么快,到时会光明正大地找到这里。”他合上书页,“世子苦心经营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有时候,一步也就够了。”
我赞同地点点头。
“那么你呢?”他突然问道。
“我?”
“你是怎样打算?”
我这样的人,说什么将来都是白搭吧?但是不想敷衍他,我想了想,说道,“白国肯定是待不下去的,到时候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与萧国一直有来往这件事情,就足以让我在白国没有立足之地了。而留在萧国,无非让你们来利用,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可是侥幸留得一条命在,何处又不是归途呢?”
他出人意料地笑了笑,“沈缘说后悔把你卷进来,我现在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该牵扯,却硬要牵扯,还真是他的作风。如果没有遇到这些人这些事情,你大概能过得很闲适自在吧。”
我心下一动,“倘若没有这些波折,你我此刻或许只是路人罢了。只是前路怕是不大容易,你真要走到底吗?”
他看向烛火,目光幽暗,“我这条命,是他救的。”
我愣了一下,怔怔看着他。
“当年苏家满门抄斩,也只有沈缘有这个能力从天牢里带出一个人来。他救我是有目的的,我却告诉自己要假装不知道。以为痛到极致,就可以放手了,就算是死,这条命也算还给他了。”
“你……”
他沉默了片刻,却笑起来,“良宵苦短,你要不要……”
我一愣,听他又说,“不想试试在上边?”
莫名的有些恼怒,推开他,径自蜷在床内的角落里,侧过身去。待了半晌,灯已经熄了,听他轻轻地走到床前,假装早已睡熟。又听他脱去靴子,和衣躺下,感觉到一只长手揽了过来。
我屏住呼吸纹丝不动,许久,以为他也睡了,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
暖玉
国内兵力已空,所以不费什么力气,沿路打到京城。
萧国国主素衣出降,后面跟着一帮大臣。一个个灰头土脸,竟没有抬着头的。如此朝廷,难怪沈缘会选择萧夜阑。
仔细看来,那国主不过三十来岁,白面长须,身材稍显清瘦,一双眼睛多少有些阴戾,想来已料想到了自己的下场。白清流将他收押起来,说是好生对待,终究也成了战俘。
声势已打了出去,独孤秋的反应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各自安排好住所,静等着萧夜阑等前来谈条件。为防生变,一队精锐军队驻进了王宫。白清流手下军纪严明,并没有当日萧国的惨状出现。
只不过对我倒不怎么约束,叫我去自行挑选房间,于是搬进一座僻静的院落。苏倚楼也跟着搬进来,临走时似乎见他和白清流对视一眼,有一点点的挑衅。
“这就是萧国的王宫?”我看着远处的水榭楼台,好似在梦里见到过一般。
他站在我的身侧,“是啊,萧世子在这里待了十几年,极受先王宠爱,很多格局都按照他的设计来布置。”
“难怪。”我跳下石阶,一簇紫竹恰好挡住了花窗,可以想象凉夏时候,这小小点缀却是说不出的韵味。
“跟我来。”他带我紧走两步,院落西侧的假山下有一片凹进去的小水洼,这会正是黄昏,夕阳映在水面波光潋滟。这里更偏北一些,旁边枯木丛上还是未融的积雪。
他纵身跳到水边一块石头上,伸手在水中来回划着。
我不禁笑道,“这么大人了居然下去玩水,大冷天的,不觉手凉吗?”
他回头冲我一笑,狭长的凤眼弯了起来,很是好看。见他挽起了衣袖,仍然向更深处摸索去,我心中一动。
许久,见他拿出一个盒子,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想来应该很重,所以能沉在水中。握着盒子的手已经冻的通红,衣角还嘀嘀嗒嗒掉着水珠。
“这是……”
他拉起我回到屋中,反锁了门。
我不再多问,只默默地走到桌前,点起灯。他将盒子放在桌上,不知触碰了哪处机关,缓缓推开盒盖。
借着烛光,我看到紫红色的缎面上平放着一块玉璧,一侧的边缘明显是断裂的缺口,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暖意来。
我抬头看他,目光中已有了然。
“放在水中,水的阴寒能掩盖散发出来的暖意,所以多年来从未被人发现过。”他微笑着看我,唇角轻扬。“本想拿这个做我最后的筹码,现在看来已经没有用了。”
“沈缘?”是为了这个人吗?
“沈缘。”他终于笑得淡然。
“可是你怎会……”
他沉默许久,“先王的一个妃子,也姓苏。”
那一朝外戚专权的事情,我听说过许多,萧国苏氏由开始的权倾天下,到之后满门抄斩,不过短短十年的时间。其中风华绝代的苏贵妃,当年受尽万千宠爱,最终不免白绫赐死的下场。只是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个苏家的后人。
“先王宠幸惠妃时,因她体质偏虚,赐这暖玉给她。只是不想她性子虽柔弱,遇事却执拗得很,硬要把先王御赐的东西带到棺材里,受尽折磨也不肯松口。她深知先王不会放过苏家,临终前将玉的下落告知于我,说是以备将来之需。”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想不到吧,小时候,我也在这宫中同世子一并读书练武,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将那半暖玉拿起来,放在我袖中。“辗转这些年,终于累了。”
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
“收着吧,以后说不定有用处。”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温暖。“如果能跳出去,再不要回头。”
“可是你……”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他的笑容有点涩,却是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
我看着他,半晌无语。如果真的可以,你愿意一起走吗?话到舌尖绕了几圈,终究没有说出去。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与他对视一眼,匆匆将那盒子从后窗扔到水里,反转身过来打开门,看到白清流手下的侍卫。
“二位公子,王爷有请,说是贵客到了。”
再见萧夜阑的时候,他一身玄衣,束着高冠,远远看去已流露出几分尊贵来。见到我时,那抹淡定的目光里却是不一样的温和,在难以察觉的角度瞬间流过。
找了找,只见后面几个随从,并没有沈缘的身影。
“萧世子果然胆识过人。”白清流走出来迎接,四目相对时双方都在打量。白国朝堂上并非没有见过,但这般各自执权的场合还是第一次。
“夜阑惭愧。”虽是谦辞,却说得从容,此刻哪里还是在白清远府上落寞疏离的样子?
众人走入殿中,说是原先上早朝的地方,前方台阶上的龙椅还空荡荡地摆放在那里。他二人分别坐下,在上首两侧相对的座位上,空出那张龙椅。
众人纷纷落座,摆上了酒席。
“白王爷,这回的事情还是有劳了,夜阑在此先谢过。”萧夜阑欠了欠身,含笑道。
“世子很快就要成为国主了,还是要先恭喜。”白清流淡淡回答道。
“那么,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召回贵国独孤将军。”
“这个自然,只是我并不能保证他会听从我的调遣。”
“他听不听的,也不由他了。”白清流冷声道,“只是世子借兵逼宫这个幌子,打出去也不是那么冠冕堂皇的,窃以为世子还是多方心思在这一点上比较好。”
萧夜阑又岂会听不出他话语中威胁的意味?只浅笑着说,“王爷多虑了。独孤的所作所为我略有耳闻,相信王爷也看得出来,他现在已是进退两难了吧。”
白清流点点头,“白国到这般地步,固然有疏忽的地方,但其根基却没有动摇到亡国的程度。”
“所以独孤虽然暂时取胜,他却没有吞并整个白国的能力,两国目前虽然都不太平,但这种势均力敌的状态怕还要持续很久。就好像王爷,似乎也没有过将萧国纳入版图的打算吧?”萧夜阑补充道。
“很好,那么,世子只需保证不插手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