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61
  我明白这道理,所以才无言以对。抬头斜眼瞟他一下,起因还不是你?
  他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只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被送来做质子?”
  听说是内乱……
  “听过那寒暖玉的传说?”他轻声问着,与我一同看向夜空。
  我点点头,“据说是作兵符用的。”
  “因为知其贵重,后人才赋予了其他的涵义,其实原本是只一个预言。”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合二为一,则一统天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块玉又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不屑一顾,就算把它拼起来,还能显示什么神迹不成?
  “我十岁那年,由此无意玩耍中,竟奇迹般将两半玉合在一起,晶莹剔透找不出半点裂痕。”他眯起眼睛,似在回忆般说道,“后来堂兄夺得王位,担心这个预言不利于他,便挥剑劈开玉石。正当萧白两国因边界冲突有所争议,他将我送来这里换了点好处,其实也是希望借白国之手除掉我。”
  “却不料白清远有意相护?”我说的隐晦,只怕他听了难受。
  他只冷笑,“他看我的第一眼是有迷惑,而当时我为自保也确有此意。但白清远的最终目的,不过也只在天下罢了。或者说,他比堂兄更有野心。”
  “让你为他拼合那两半玉?”我惊讶道,接着不由感叹,“殊不知,现在连自己的王位都保不住。”
  “虽然艰难,他却是天生的君主,”他有些感概,转而对我说道,“你在帮他。”
  下定义一般的语气,感觉怪怪的。我摇头笑笑,“我谁也不帮。”眼前又是一阵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完全丧失意识之前似乎落入一个怀抱,恍惚中听到有人说,“但是我会帮你的,以后……”
  身份
  这段时间心力都有些透支,接二连三的意外,以为自己要再次蒙主召唤了。我躺在软软的床榻上,仔细回忆着自己走出的每一步。
  “你终于醒了。”陪在身边的,是沈缘。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不希望看到这个人。也许因为他内在的城府和外在的温雅差别太大,想想就觉得有些畏惧。
  “派人送若紫去了,大概两天内能得到消息,”他先作解释,仿佛生怕我怪罪似的。
  我笑了笑,其实原本就没有我说话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如果能得到白国的支持,世子回去便有了保证,对我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终究没有白费。你知道,很多事情是无法选择的。”
  我依旧无言以对。就像有的人,终究要被当作垫脚石踩下去的,大局当前,再顾不得谈损失。
  “笑非,我从来不会轻易许诺什么,但是说过带你走,就一定会的。”他声音淡淡的,却是说不出的郑重,“可是你和世子,就到此为止吧。”
  听到这里我才真正惊了,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目光突然暗淡下去,“世子是一定要做国主的,你们又能有什么将来呢?”
  我冷笑,“他做不做国主,和我有什么关系?”
  “笑非也开始愤世嫉俗起来了呢,”沈缘却也跟着笑起来,“这样可不好。”
  “那么怎么样才算好,”我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乖乖做一枚棋子,才是最好的吧?”
  他轻叹一声,“我从来没觉得你这枚棋子好用过。”
  这样反而坦诚,总不似他已开始时那样单纯无害的样子,仿佛很轻易地信任过的。我看向他,“你当真要带我走?”
  他颔首。
  “去哪里?”
  “萧国啊,”他微笑着,“你原本不就是想四处游历来的?大隐隐于市,笑非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我听得一愣,“你怎知道……”
  “等这件事情结束,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从容说道,仿佛早已经打算得面面俱到,“尚未深陷的时候,还来得及尽早抽身。”
  凭什么你要来规划别人的人生?还以那种为我着想的姿态。我突然有些愤怒,却硬生生压了下去,只觉胸口发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若不想走,继续在白国这两兄弟之间晃悠,迟早会出事。”有些劝谏的意味,他缓缓说道,“还有范城,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我抬头直视着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怎么说他也是统帅千军的人,实不该如此睚眦必报。更何况,你以为白清远能放过一个临危叛变的将军?”
  “你不想走?”他皱起了眉头,仿佛有些失望的样子。
  觉得好笑,我不甚认真地说着,“你那么想让我去萧国,该不会另有打算吧?”原以为可以成为朋友的,只可惜……依靠自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一分一毫的寄托都找不到,实在有些可悲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只孤魂野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收回眼神中的那点脆弱,再对上他的目光时,竟意外发现些许来不及掩饰的惊诧。“难道,真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思虑很久,才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这些事情,你也是有权力知道。”
  我正襟危坐,心知他要说的定与我有极大关系。听他语意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由暗暗有些心惊。
  “世子大概与你讲了不少事情,包括他如何流落白国以及那块玉璧,但是他也不知道,你身上有着萧国王室的血统。”
  “什么?”这一次,我是真的笑了出来。
  他抬眼看我,“一般人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不是大喜过望,也应该哀悼一下这些年来不公的命运,你的反应还真是出人意料。”
  “然后呢?”努力收了笑容,事情虽然有些荒诞,他却没有必要变造这样的谎言出来敷衍我。
  “你祖上是王室中偏远的一支,因为有解读预言的能力而一直地位尊崇。”他缓声道来,“先王那一代政局混乱,你父亲留你在白国本意是考虑到这样会安全些。他不幸死在那场叛乱中,谁也不知临终前交待过什么。但是活着的人却都愿意以为,你会继承他所有的能力,协助他们一统天下。”
  “笑话,我如果真有那本事,怎会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不尴不尬的份上?”我嗤笑,算是糟蹋了云落尘这幅好资本,或者也许,他真有什么能力也说不定。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他叹息道,“所以你的存在是个错误,让人寄予希望,然后无所适从。”
  “这事怎么能赖我?”如果不是自身经历,这件事实在是有趣极了。可惜发生在我身上,却怎么也再笑不出来。面前的人告诉我,别人因为失望,所以要毁掉我。
  “也不尽然,”他低声道,“你足够聪明,只可惜没有野心。况且,即便我,也不能断定你手上到底握着多少砝码。”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想要逼我出手,可以这样理解吗?”我冷声道,眼中带了几分清冽几分通透,“可惜我没用到远远出乎你们的预料,早在一年前就死过了一次。怎么,还是不肯相信?”
  “当时白清远,是真的要下狠手。”他轻轻地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与独孤,还有一个人便是他。知道你的出身,知道你终会有一天威胁到他,所以假借毒酒的罪名想要除去你。你呆着这里,终究是不安全的。”
  我不由怔住,一切都是他从头设计的吗?利用柳临江的恨意,利用我的嫉妒,利用萧夜阑的无动于衷,还真是滴水不漏。也正因为这样,独孤秋才把半死不活的我从七王府弄出来?梳理着前因后果,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的同时,心底阵阵发寒。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喃喃问道。
  他看我的眼神带了些淡漠的傲然,“沈家的情报网,在这天下是独一无二的。笑非并非不相信,只是有些难以接受吧?”
  “我去不去萧国,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愣了片刻,才缓声道,“一半是家族的使命,一半是自己的私心。”
  “你对什么一统天下也有兴趣?”我问。显然心思如此深沉的人,所作所为若只为了萧夜阑才是不大可信的。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转而说道,“如果愿意,你可以恢复身份出入朝堂;如果不愿意,在沈家的庇护下也能得一生无忧。萧国王室的后人,漂泊他乡终究惨淡了些。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我却是真心希望你如愿,一个淡如轻烟的人,本不该染上世间的尘埃。”
  “烟?”我笑了笑,“碰不到天,也着不了地,用来形容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山雨欲来
  终于等到了消息,季然答应我们的条件,但要留下若紫。
  回来那人神色有些为难,显然是没有将人带回来,又不得不自作主张同意对方的要求,自己也知道办事不利。
  沈缘看向我,我暗暗鄙视了一下他和自己,接着开口说情。他便顺水推舟,令那人退了下去。
  “笑非果然善解人意。”他浅笑盈盈,回头望着我。
  深入了解了这只狐狸的本质以后,我再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此刻明知那种情况容不得讨价还价,为保持威严却要别人帮着给他台阶,我还真是听话。
  “别恼了,被我利用也不在这一次两次的。”他仍是笑得云淡风轻,言语间再没有半点遮拦。还是宁可他收敛着点,我的挫败感也不会那么深。
  “不知若紫怎样了?”我轻声道。当日在朝堂上看到季父的反应,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出一些其中的关系。那人跟着范城,怕也是左右为难的吧。将若紫送过去,也算是给天平的一边加了些砝码,不在于多少,有时候一点点就足以倾斜了。可是军营中留下一个陌生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这样决定,应该也考虑到了若紫的安危。那样倔强的性子,为别人所制怕只会白白送命。这样看来,至少是有几分真心。
  “说让你放心也没用,”沈缘瞟了我一眼,把目光投向远处布满阴霾的天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白清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能有多少胜算?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会和白国的国主联手。”
  我静默不语,他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所以才相信我的?我却不信白清远是没有自己打算过的人。那个白衣冷然同样觊觎王位的十三王爷,真的会如我们所料出兵吗?可是他没有留我,甚至也没有派人监视,这般来去自如的待遇,在宫中也算独一无二了。
  神思又飘远了,突然听得沈缘说道,“既然还有时间,我们不如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一愣,不是我心思不纯洁,实在这话听起来太有歧义。可是他能对我有什么想法?即便是对萧夜阑,也混杂着半私半公的心思在里面……
  “你在想些什么?”他好笑道。
  幸好狐狸还没成精,不然窥视到我的想法,以后没法在他面前做人了。虽然以前遇到他的时候,自己处在狼狈不堪的境地比较多。
  “过来。”他站起身,走到院中。积雪开始溶了,阶前梅花已开到颓败。
  我不自觉地服从于那种难得一见的命令语气,走到他身旁才恍然觉悟到那人诡异的微笑,晃点我很有意思吗?
  “相识一场,总要留下些什么念想才好,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来不及思考他这句话的深意,已见那人抽出佩剑,放在我的手中。
  他松开,绕到从我身后伸出臂来,右手包裹住我的右手,便轻轻地舞了起来。两人一把剑,因为我没有内力,动作自然不比招式原本的杀伤力。可我的身高本就比他略低一些,此时用这样的姿势练剑,感觉竟是说不出的协调。暗淡的光线中闪烁的剑花煞是好看,然后听到他的声音。
  “家中自幼请的武功师父无数,这套剑法却是融会各家所学而来。动作看上去虽柔和,若是练到位,丝毫不影响对敌的效果。你要好好记得。”
  我靠在沈缘的怀里,不是第一次,却第一次有些紧张。应了一声,赶紧收起心神用心体会着。
  “自己试试?”他忽然放开我。
  就像小时候学自行车,第一次大人松开手的时候车把开始摇晃,然后用力稳住,歪歪扭扭地向前移动着,这便是质的变化。
  而今第一次学武,似乎也是一样的道理。觉得手中的剑突然变沉,手腕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它挥舞地像沈缘那样自如,却也在仔细回忆着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如舞蹈一样的剑法,真的可以用来杀人吗?
  “你没有内力,这是最大的缺憾。”他客观评述,“但是这个年纪从头来肯定是晚了,我现在教你一套心法,自己多练练,大概也能有些帮助。”
  我默默听着,用心记下来,之后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就是说,大侠是没指望了?”
  他不禁失笑,“你能自保,已经不错了。还想着救别人?”
  “你们不是说我的能力是很可怕的吗?”我继续舞剑,幻想自己替天行道行侠仗义,心情大好,于是口无遮拦起来。
  “你安静的时候,别说还真有点深不可测;但是……”
  “肯定没好话,就别说了。”我大笑。
  他也轻笑起来,“那我还偏说了,但是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是个白痴。”
  也没什么不好,只顾得一时开心。过后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