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85
他将游移的目光转回来,直视着我,微微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你是云落尘。”
“哦。”我答应着,有些不明就里。
“只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大概就不会觉得要救我了。”他笑得古怪,我只觉背后生生冒出冷汗来。
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想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道,“上次萧夜阑酒中的毒,也是我下的。”
“是你?”我终于惊叫出声。一石,二鸟,可惜一个都没有成功,如何能不怨恨?此刻若要跟我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闭上眼,大约不愿我看到其中的怨忿。“我只恨萧夜阑一来便夺走他的重视,也恨你竟然会分去他的一丝目光。”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张开,依旧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现在后悔了么?”
我却笑了,“你认识那人多久了?在我之前,也在萧世子之前?”
他有些惊愕地睁开眼,那份无措便生生落入我含笑的眸中。“你……”
“自己郁闷很久了吧?又不能对别人说的,不想发泄一下么?”我温和地看着他,又如何能不懂呢?那种突然间一无所有的绝望。“看在就要一同上路的份上,说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他怔了片刻,低声道,“一直没有留意,你却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呢?”我笑着,在爱着的时候,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吧。
他看了我一眼,对此却没有说什么。转而轻声道,“我遇到他,是在京城的大街上。那时候年轻气盛,并不认得从封地刚刚调来的七王爷。因件小事起了争执,对他怒目而视。”
可想而知,白清远又岂是能让别人在他面前放肆的?
“那时他眼中的光芒,却是我穷尽一生也忘不掉的。”柳临江继续说着,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他看着我低声自语了几句,继而大笑,将我虏上马扬长而去。”
白清远疯了么?
“我挣扎着大骂,却无能为力,直到进入他的府邸才明白那人的身份。堂堂男儿,如何能任人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情?我只是不从,他便用强。很多次恨不得自我了断了才好,他却总让人看着,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呢?”
“被他关久了,终于习惯。见不到他会想念,被他冷落会难过,每次府上又来了新人便心如刀割……”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伤痛却丝丝缕缕的流泻出来,“之后终于见到萧夜阑,懂得了什么叫做死心,却放不了手。”
我环抱柳临江,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半晌无语。
他蜷在我怀中,散落的几缕发丝微微卷着,说不出的倦怠。像一只丢失了主人的流浪猫,可以随处安身却无法得到安稳。
夜深的时候,雪虽然没有再落下,这荒郊野外的依旧是寒冷难耐。
偎依在一起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我时不时唤着几乎整不开眼的柳临江,告诉我那些事情,是不是已经想要放弃了呢?
“不要放弃啊……”我喃喃地说道,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
“为什么呢?”他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我想了想,道,“如果我们死在这里,那人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的。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没有保证的事情,你还没有试过要给自己幸福,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可以么?”他轻笑着,笑容惨淡。
“有何不可?”我道,“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他那王府里。”
“你真的想走?”他狐疑地看着我。
“该走的时候总得走的。”我笑了笑,给了一个不很清晰的答案。说到底,同生共死过,却不代表着可以彼此信任的。只是有种难言的熟悉感突然涌上;我对他说;“放了他,也就是放了你自己。”
余生
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没有星光的璀璨,也没有火焰的灼人,只像是一只萤火虫,在这样的寒夜里微弱的坚持。
依旧生死由命。g
我却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取出两粒丹药,将其中一颗放在我手上。色泽朱红,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我问道。
他笑了笑,“吃下去,大概会暖和一点吧。”
也由不得我不信,横竖是一死了。
闭上眼吞下去,一股清甜的味道从喉中溢出。嘴唇不禁有些发干,抿嘴舔湿却丝毫不起作用,手心也渐渐热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想看看效果,却被同样已经有些发烫的温度激得心神一荡。
“我……”说出来却吓了一跳,声音怎得这般低哑?
“药味只消闻一闻,熟睡中的熊便醒了,却不敢让它吃下去的。”他轻声解释着,看向我时媚眼如丝,却是说不出的旖旎。
“又是为何?”兴奋剂?
“你居然连这都不懂了?”他略有些惊讶,“这是春药啊。”
我霎时愣住。
他无奈地解释道,“想要不被冻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继续发呆,脸上却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甚至眼神都觉得有些迷离。低头看下去,他那滚烫的身体依然倚在我怀中。
这便要如何是好?
他仰起头,清浅却妩媚地笑着,双手环住我的脖颈拉了下去,双唇凑近耳旁悄声道,“方才还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时候怎么又退却了?”
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
“你……”只吐出一个字,便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仿佛越来越失控了。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他咬牙说道,目光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脸颊却带着绯红,原本发白的唇被咬出血晕来,此时竟有几分诱人。
“还是,你根本没有在上面的经验?”他做出恍然的表情,低声笑道,“若不是我的腿不能动……算了,只是轻一点便好。”
如果我还能坐怀不乱,那就真成圣人了。
猛地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对上那双清冷却妩媚的眼睛只觉得熟悉。萧夜阑,苏倚楼,也都是这一点有几分相像吧,就比如自己,似乎白清远也颇为喜欢亲吻这双眼睛。那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不过此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要自责啊,”他喘息着说道,“这可是为了救命呢。”
我扯下自己的外衣铺在雪地上,轻轻抱起他放在上面。他看我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有几分无奈的脆弱,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情欲和眼中氤氲的雾气。
“地上太冷。”我只解释了一句。
他已经仰头迎上我的唇。
虽然是寒冬的夜,无边春色便在这雪地里蔓延开来。
药性消散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终于恢复了清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脸上的绯红淡了些,双唇紧抿。明明是醒着,却执意闭上眼不看我。
鞠了一捧雪,在口中含化置于手心,小心地替他清洗着昨日纵欲过度的部位。他脸色一红,想伸手阻止又停了下来,眼睑始终紧紧合上,睫毛止不住地轻颤。
我叹了口气,道,“还是起来吧。穿好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他任我拉上衣襟,整好束带,始终低着头。直到我放开他,才抬眼看了我一下。只这一眼,感觉到他身后青白色的天空忽然划出一道明亮来,接着听到他说,“为什么叫我孔雀?”
“啊?”我一愣,才反应过来掉下来之前情急中喊出的话,只得含糊答道,“只觉得很适合你,就那样叫了,不要见怪啊。”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一直很讨厌我吧?”
我忙摇头,那种高傲和夸张不过是一种方式,是对方刻意呈现在你面前的样子,原本就与喜好无关。
“我却是一直很讨厌你的。”说得真直接。
“为什么?”我笑嘻嘻地问道,“更讨厌我,还是萧夜阑?”
“更讨厌你,”他回答,“对他则是怨恨,是从别人身上转嫁过来的怨恨。因为自己做不到去怨恨那个人,所以只有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默默无言,你需要的是时间吧。也只能是时间了。
回身顺着他抬头的方向看上去,几个露出的脑袋映入眼帘。我慌忙挥着手,转过来看了一眼柳临江,道,“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事了。”
他看向我目光中的欣喜,几乎有些眩目。然后却犹豫许久,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平步青云
获救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要向白清远请罪。
他很高深莫测地审视了我片刻,不发一言。继而转向柳临江,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回王爷,因为……”柳临江低着头,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楚。
白清远走近一步,我心里便一颤。偷眼看去,柳临江的身上似乎并没有我留下的痕迹,在那样的情形下已是很小心了,难道他一眼就能看出什么端倪?不用想也知道,我们这一出被发现了就是罪无可赦。虽然我自以为我没有对不起什么人,柳临江也没有,因为如果有一个人没有放下真心,那就不算爱情。
“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动你吗?”白清远依旧平淡的语气,却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隐隐透着几分威严。
柳临江霍地抬起头,“王爷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只不过,只不过王爷早已经没有兴趣对我怎么样了,不是么?”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白清远冷笑道,转身看向我,“是不是你给教坏的?”
“我怎么敢?”我脱口而出;这也能扯到我身上来?
“王爷若是看着烦,我便自己回去好了。”柳临江忽然道,百分之百是在赌气。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真的还是个孩子。这样的手段,只对愿意珍惜你的人才有用的。果不其然,白清远摆了摆手,连话也没有说便径自走了过去。
柳临江咬紧了牙,步履维艰地向回走着。我看的有些心惊,他的腿伤……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却又生生停住;只能眼看着他跌跌撞撞奔了下去。
白清远走了一段,才回过头来,道,“怎么,连路也不会走了?那还有胆子连命都不要自己引开野兽,还是,你也看上萧世子了?”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边咳边说,“王爷明察。”
“明察什么?”他颇有几分玩味地看着我,那目光就好像逗弄自己爪下老鼠的猫。
“萧世子与尘儿犹如云泥之别,尘儿怎敢心存亵渎。”我顿了顿,轻声道,“而且尘儿以为,王爷应该也希望这样的……”
许久听不到他的反应,偷眼看去,却被他抓个正着。
“你啊……”他长叹了一声,道,“今日父王传令休整,在中军帐内宴请群臣。指明要你跟着的,却不知你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赶紧回去收拾一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一路跟在后面领命回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因为不安心情也随之越来越沉重。最可怕的是,为什么对他会有歉疚感?就算红杏出墙也不关他的事……呸呸呸,我是他什么人,怎么能把自己比作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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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那并不金碧辉煌,看上去却很整洁庄重的大帐,飘浮不定的思绪才终于沉了下来。
每个人都很凝重的表情,即使再没有政治敏感度的人也应该发觉,上首那位身形消瘦的老者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太多时日,给这场以考验为目的的狩猎平添了几分悬疑的色彩。
昨日的战况赫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平局的结果似乎并不出乎意料,但每一件猎物同样的种类同样的伤口,甚至同样深浅的箭头,看上去竟像是同一人所为。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他们兄弟情深,一人帮着另一人在父亲那里交差罢了。
白清远低低地笑着,在我耳旁道,“是不是很有趣?”
我斜他一眼,你以为这就算是手下留情了么?对待白清流那样孤高冷傲的人,这样对他的打击反而更大吧?抑或是,原本就是这个目的?
看到我的不屑一顾,他不怒反笑,悄声道,“尘儿现在是越来越精明了呢。”
我低下头,不去接触那双过于深沉的眼睛。正在此时,一个低哑乏力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上面飘了过来。
“远儿,你身旁那侍卫,带到了么?”
不过一句淡淡的问讯,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聚在这里。我只愣了片刻,已被白清远悄悄踢中膝盖,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听他回道,“启禀父王,已经带到。”
“只是侍卫么?”老国主缓慢地重复着,语气却更重了一些。
堂下依旧安静得很,我跪在那里,却能感觉到落在身上或不齿或轻佻的目光。
白清远也怔了一怔,似乎对自己父王太过认真的追究没有准备,一时间只有搪塞道,“是的。因其忠厚老实,便时常带在身边。”
我此刻仍然惊诧于白清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虽然明知道他意在保我,可这一刻却陡然拉开了那份一直很模糊的阶级。曾经若有若无的温柔,似是而非的纵容,竟都是用来消遣的?也罢,明知是游戏,怎的也几乎要当了真?
“哦?”上面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对着我,“远儿府上的侍卫,不见得个个都像你这般容貌吧?”
没有太多的思考,我回答,“差不多。”知道他暗指的意思,虽然长相有不同,用处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能得到主子的另眼相看,仅仅因为忠厚老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