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2-10-03 20:14      字数:4821
  熟悉了我,基本上融入了那种环境,然后,我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不露痕迹地,
  消失那么几天。对外就说是回台湾看外公,实际上是去看望我的姑姑。李队长又告
  诉我,已经排定了夜总会的名单,列入首选的,是位于西市区的名叫“九9久酒”的
  那一家。
  于是,我就按照“ZW”计划的细则,来了一番彻底包装。就是拿国际国内的名
  牌,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包括从短裤到大衣,从皮带到手表什么的,整个儿地包
  裹一遍。我还改了发型,将一头浓发,由前往后梳,然后,抹上发油,洒上香水,
  总之,我像只爱慕虚荣的鸟,一遍又一遍,整理着自己的羽毛。我打扮好,照照镜
  子,基本符合要求。看起来,玻璃框里的我,真是个一身名牌、油头粉面的家伙。
  傍晚8点,我走进“九9久酒”,马上,霓虹灯光罩住了我,弄得我有点儿不舒
  服。很快,我放松开来,走到领台小姐那儿,她客气地说,欢迎光临,先生,请。
  我请教她贵姓,她说叫她荣小姐就成。我请教她的芳名,她仍然让我叫她荣小姐。
  荣小姐客客气气地拱手将我往里面送,嘴里说,先生,请。我告诉她,自己刚下飞
  机,就是从台湾转道香港来本地的那个航班。我说,我打算在这里,让自己放松一
  下。这时,荣小姐抬起她的头,盯了我一眼。
  真是这样,荣小姐抬头盯了我一眼,确实是盯,不是看。好像她也练过眼似的,
  这真让我迷惑不解。我是第一次涉足这种场所,尽管我的样子被弄成了个放荡老手,
  可实际上,我至今还没跟异性有过实质性接触。在那一刻,我甚至抑制不住心旌摇
  曳。在五色光芒里,我拿眼瞅了瞅对方,不是盯,是瞅。当然,她的一切,非常非
  常贴切眼前这种氛围,年轻,漂亮,温柔。在我的想象里,这种地方出没的女性,
  身子很不干净,很脏。可这位领台小姐,很干净,一点看不出哪儿脏。她全身利利
  索索,清清爽爽。还有那张脸,白白嫩嫩,端端正正,眉心有一点红痣。她的神情
  有点冷,却透着另外一种东西,像是躲在那种冷后面,伸头探脑,反复召唤着你,
  到它跟前去。
  我差点没管住自己。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自己不是查找黑社会团伙,而是
  经人介绍,来这儿跟女朋友,就是面前姓荣的小姐正儿八经约会来的。我用我练过
  了的脑想了想,觉得,“ZW”计划挑选上我,真是看错了人。我并不是说年龄和钱
  的来源之类,而是我的素质不够。我对于异性,缺乏定力。想想看,一个青年刑警,
  重任在肩,可他刚踏上灯红酒绿之地,才见到第一个领台小姐,就管不住自己的脑,
  那个已经练过了的脑。事情往下演变,不砸锅才怪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有个年轻女人过来,拉我往里去。她挽住我的胳膊,一步一
  步引向五色光环的深处。我想回头看,被她的脸挡住。我顺势看了她,也很年轻,
  也算漂亮。可这么一看,荣小姐的风采更加突现。我还要回头,她加快脚步,领我
  进了一个房间,“嘭”地把门关上了。
  她说:“别浪费时间了,她是不会动心的。”
  她告诉我,很多很多男人,凡是踏进“九9久酒”,每一个想找快活的男人,跟
  我刚才一样,打过这种主意,结果都是浪费时间。荣小姐没有动过心,对谁都没有
  动过心。自打两个月前,荣小姐来到“九9久酒”,就只当领台小姐,不干别的,多
  一点都不干,再往前一步,都不走。荣小姐一来,就跟老板有过协议,就是只当领
  台小姐,不干别的。
  我问:“那么,她干吗进这种场合?”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只卖艺,不卖身。她不肯跟男人来真的。来
  真的,她就是不干。”
  我又问,“九9久酒”老板干吗白养个闲人?她说我不懂。她说,娱乐场所还真
  需要这种角色,找都找不到。荣小姐来后,这儿的生意反而兴隆得不得了。她说,
  这里面有个学问,就像一篓子黄鳝,必须放几条泥鳅,或是一篓子泥鳅,必须放几
  条黄鳝,它们才能保活保鲜。
  我想让她闭嘴,请教她芳名。她说姓黄,叫黄小姐就成。我说我刚下飞机,还
  没来得及说我刚从台湾回来,她一下子就喝完杯子里的酒,贴近我身边,动作利索
  地解开我的衣扣,然后,她住了手,问我的习惯,是替她脱光衣服呢,还是她自己
  动手。
  我说:“现在?就在这儿?”
  她说:“当然是现在,当然在这儿。依你说,在哪儿?什么时候?”
  我说这儿不行,得另找个地方。她贴住我,坚持就在这儿。见我不肯合作,她
  问我,是不是非得另找地方不可?我说是。她请我稍等。她走出房间,不过片刻,
  又返回来,后面多了个年纪相仿的女伴。她介绍这是李小姐,我瞅了瞅,也很年轻,
  也算漂亮,可是,我把李小姐这么一瞅,结果,又想起了外面领台的荣小姐。
  黄小姐开始跟我讨价还价,问,如果是她和李小姐两个跟我同时进行,可不可
  以就在这儿?我摇摇头说,不行。她又说,价格再优惠一些,两人算一个半人,可
  不可以不走?我再次摇头,告诉她,在这儿不行,得另找个地方。她叹了口气,送
  走女伴,说,如果去她的住处,就同意离开。结果,我俩就达成了协议。
  我跟黄小姐乘出租穿越城区,到东南方向一个名叫“雀巢园”的地方,登上二
  楼,进了一个一室带厨卫的小套。黄小姐关好门,又问我的习惯,是替她脱衣服,
  还是她自己动手。
  我让她别着急,先坐下,聊会儿天再说。她奇怪地看看我,我就按照“ZW”计
  划里的那一套,说自己情绪上来特慢,每次办这种事,都得聊聊天,当然,我会照
  时间付账的。她嘀咕了一句,说今天遇上了怪人,接着,就问我聊什么。我说,什
  么都成。她找来找去,找不准话题,问我可不可以先聊个样儿给她听听,我说,当
  然可以。
  我就告诉她我的那些背景,就是,我外公是个台湾旧军人,当年侵吞了巨额军
  饷,现在要投资大陆,让自己的外孙,就是我,当总代理人之类。我想让这些话经
  过她的嘴巴扩散开去。我装作顺便问她,今天这样跟客人出来,是不是要得到老板
  允许?她解释说,在“九9久酒”,她们跟老板之间,其实非常非常宽松。她用了一
  个流行词汇:“放水养鱼”。她的意思是,正是她们,才激活了“九9久酒”的娱乐
  生意,而“九9久酒”则为她们提供了理想场地。
  我让她接着聊,她又问聊什么,我说,什么都成,哪怕聊自己。比如说,以前
  做什么的,怎么就干了这一行,都成。我想从她嘴里弄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她说
  她是下岗工人,算起来,这辈子,正儿八经只上了三天班。她指的是一般说来的那
  种上班。她说,16岁那年,她没考上高中,就读技校,勉勉强强毕了业,进了一家
  不景气的厂,就是越干越亏损的那种厂,结果,只上了三天班,厂子垮了,有个外
  商买下地皮,盖商品楼,从那时起她就下了岗。
  黄小姐说着,来了劲,我听着有点走神,她好像忽然明白的样子,说我心里这
  会儿想的,还是荣小姐;最想听的,是聊那个荣小姐。她就聊起荣小姐来。她改变
  口气,说那个荣小姐不是什么好货,肯定不是,绝对不是,她敢打赌,敢下保证。
  黄小姐一口咬定,那个荣小姐是在钓鱼,钓一条大鱼。黄小姐说,这个货啊,
  摆出一副清高纯洁的样儿,其实两眼骨碌碌地转,扫来扫去,瞄这瞄那,盯得紧得
  很,一刻不停。嗯,这个货,是想找一个非常非常中意的主儿,傍上去,当情妇,
  当二奶,一劳永逸地享她下半辈子的福。在没找准目标之前,这个货,绝不会轻易
  出手。黄小姐说,她一下子就看透了荣小姐那个货。多少人,她的姐妹们也看透了,
  只是互不搅扰,不戳穿罢了。
  我打断黄小姐的唠叨,说我情绪还没上来,恐怕一时半刻上不来了。说完,我
  立刻付账,然后,下楼叫出租,把她送回“九9久酒”。
  我在“九9久酒”呆了一会儿,往里面的几个娱乐场所转了几圈。离开之前,我
  不由自主地在领台的荣小姐跟前停留了片刻。我告诉荣小姐,明天还得飞往台湾,
  大约得耽搁个三到五天,才能返回来。我丢了张事先印制的名片,让她若是有事,
  可以按上面的呼机号码拷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车站,买好票,然后给李队长打电话。我说,我已经按
  照“ZW”计划,下了海,可我一个猛子扎得太深,觉得有点憋不住了,得浮出水面,
  好好透口气儿。我告诉李队长,从今天起,就是现在,我将按照他说的那样,“轻
  轻松松地,不露痕迹地,消失那么几天”,去看望我的姑姑。我告诉他,我爷爷窝
  在他的睡椅里,怎么也弄不醒他,可能这辈子再也清醒不过来了,因此,我得兑现
  诺言,遵从他的意愿,抓紧去看看我的姑姑。我说,大约三到五天。说完,不等他
  开口,就“啪”地挂了话筒。
  12
  当天傍晚,我下了长途客车,到了一个被群峰包裹住的县城。我四处打听,往
  历山的路怎么走。这儿的人说,我乘车过头了。按照指点,我跳上一辆短途车,往
  回走了十几里,找到那个名叫“岩驿”的路边饭店。店老板指着旁边一条狭窄泥巴
  路,看起来,它大约有两条田埂拼在一起那么宽,他说,从这儿一直往前,约摸十
  几里,就是历山。
  我在“岩驿”住了一宿。第二天吃早饭时,我试着打听我姑姑。我问的是,听
  没听说过,有个带发修行者,是个女人,戒断荤腥,素斋也轻易不肯沾口。店老板
  反问说,是不是十几年前来这儿的,当时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现在恐怕有三十
  好几岁了?我点点头。店老板说,是有这么个人。
  我从“岩驿”向前,走了十几里,到了历山脚下。那儿有一段石头台阶,我登
  攀上去,不多不少,50级,是山间小道,高低坎坷,曲曲弯弯。我抬眼看了看这座
  历山,满目荒野,到处是树,是草,是竹林,是藤蔓。我向上,再走十几里,到了
  山顶,又出现一段石头台阶,不多不少,还是50级,新铺设的。登攀过去,是一道
  新砌的拱形墙门,后面,是一座大殿,这座大殿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它趴在那里,
  一副快散架子骨的样子,浑身上下,褪尽颜色,旧得不能再旧了。
  我站着,透口气。从破旧大殿里出来一个和尚,约摸有三十来岁,嘴里念着菩
  萨,称我“施主”,他把我当做来烧香还愿、求神拜佛、捐款行善的人了。我告诉
  他,我是来找人的。我把对“岩驿”饭店老板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说,有这么
  个人,不过,不在正殿。他把这座又破又旧的地方,叫做正殿。他随手一指,说,
  我要找的人,不在正殿,她独自住在附近一个山腰上,只有一条小路,很不好找。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没有。他请我进大殿,抽一支签。我说,我不信这个。他
  说,10元钱,就当做奉献吧。他抱怨说,这个地方,眼下硬件、软件,全都跟不上,
  振兴历山古寺香火,还有一段艰难的路程。真是没想到,在这座荒山,从一个破殿
  里出来一个和尚,竟然“硬件”啊“软件”啊的,满口新名词。他说,要想重振历
  山千年古寺雄风,就像山下石阶跟寺前石阶之间,相隔着很长很长一段路,需要跋
  涉。不过,这个美好的日子,不久就会到来。他说,我打听的那个人,即将给千年
  历山古寺带来无限辉煌。
  我问:“你说谁?那个女带发修行者?”
  他说:“没错,就是她。这儿的一切,全靠她了。”
  他介绍说,这儿,历山古寺,曾经占尽天下风光。当年,有个高僧,到历山苦
  修,白露为饮,黄精为食,活到九十九岁圆寂,留下真佛肉身,受到普天下顶礼膜
  拜。后来,真佛肉身毁于战火,古寺逐渐衰败。他说,自从十几年前,那个女带发
  修行者到来,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她把她的真身肉体,奉献给了古寺历山。
  没等我弄懂这句,他又往下介绍制作真佛肉身的过程。他说,他专门花了近两
  年时间研究过。依他的独家体会,等修行者俗世将要圆满时,就是看上去,人变得
  骨瘦如柴,一口气进一口气出时,将其放入一只大瓦瓮内,不再进食,每天只灌少
  许浓茶汁,逐渐减少,直到修行者灵魂升入天国,俗身留存世间,到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