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      更新:2022-10-03 20:11      字数:4701
  熟时满山的地上到处可以拾到。
  有时候农人们会悄悄的跑来问你,要娃娃鱼吗?因为那时娃娃鱼已经受到了保护,一条几斤重的娃娃鱼要价不上十元钱,最多十多元,可见这里的人们对外面的消息有多闭塞,那时候的娃娃鱼在大城市的宾馆里已经买到了100元一斤。还有,山里的竹鼠只买二到三元一只。
  如果贩运这些野生动物——娃娃鱼、竹鼠——也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利润,可是我骨子里还有和生意人不协调的地方,很反对捕杀它们,我看到人们这样捕杀它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看到它们在自然界开心的生活我感觉是一种享受。
  进山里拉木材风险也很大,可是进入这没有任何污染的大山,我感觉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清晨能看到白云围绕着青山,日出时远处的树木一丛一丛的,有青色的,绿色的,淡黄色的,美丽的山倒影在清澈的水里,看着草木上的露珠,呼吸着新鲜空气,真是说不出的惬意。人的心里也纯净得多,很多时候我幻想着自己能够永远的生活在这里。更多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遗憾,遗憾没有一个知己和我一同分享这种美的感受,遗憾自己不是诗人,不是画家,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甚至在内心深处鄙视自己抱着找钱的思想来蹂躏这里的宁静和美丽。
  一次进山拉木材,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那天我只放了一辆车进山,驾驶员是和平高中时的同学,雨水很快的冲洗下来,路边的泥土开始塌方,木材很长很高,车在出来的路上不停的摇晃,在过河的时候轮胎打滑,我们冒着很大的雨往轮子下面填稻草。车上来后驾驶员对我说,这段路你走着过去吧,你别上车来,离车远一点,我今天过去了就过去了,没过去就永远留在这里了。我让他把车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等能拉时再来拉,他摇头,他说开车的把车丢了,到了真的安全时就会成为古迹(古迹:意指成为人们的笑话),车开到安全的地方,他下车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说,你做这样的生意和我们一样,挣的都是夺命钱,一支脚踩在阳间、一支脚踩在阴间。
  贵阳一个大企业要几十立方8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价格出得还高,我跑了很多木材公司都没有这么大的材,那天我只好约和平陪我一起上箭河县木材公司去看看,由于那两天听说在箭河到大龙的这段路上杀了人,是枪劫做生意的,说尸体还放在路上。我不敢一个人去,和平就请了假陪我去联系,刚出三惠县不远就看到一辆昆明开来的长货车睡在山下,车是从山顶翻下来的,一直翻到了山下的公路上,公路呈之字形,车里的人被弄出来了,用汽车的棚布给死者搭了一个棚,听说死者不是车祸死的,在先就被人弄死了的,车祸是个假像。又走了20多公里,人们全都伸出了头,让客车驾驶员把车停下,公路旁边的坎下又有一具男尸,看得出来这人活着时很高,年龄也不是很大,皮肤很白,只穿了一条内裤,那时还不到热天,可是连续几天的大太阳,让尸体肚脐上围了很大一堆苍蝇,人们跑过去看时,苍蝇嗡的一声飞开了,很多人不停的吐,我在车上不敢下去看,在窗户里见了都忍不住的想吐。后来人们上车后相互议论着,这尸体在这里已经晒了四天了,没人搭棚也没有人收尸,尸体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细铁丝,这人和前面车祸死的那人是两兄弟,都是被人害死的,货车是运阿诗马香烟和牛皮从云南过来的,听说是运上北方,有人说车上的东西一点没少,也有人说钱也在,到底怎么也没人说得准。
  这天我和和平当天从箭河一路上拦便车赶回了大龙,回家我两天吃不下饭,想着路边的事就想吐,和平也吓坏了,说怎么也不让我去做这生意了,他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常常带着现金太危险了,宁愿一家人在一起吃差点穿差点平平安安的过。
  在家里呆了半个月,恐惧和恶心又过去了,仔细想想,一个人的命运是上苍安排的,该怎么就怎么的,天天在家里就为了不饿死,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做生意吧!
  总算在台江县木材公司找到了9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把手续办好后在运输科要了两台车。和平还是跟车,车开到放木料的地方已经下午了,木料在砍树的原地,修了一段路才把车开到了木料旁边,可是木材太大,没人能搬得动,只好把车放山里,人走出来找有房子的地方住。
  这里的人们除了林业员懂汉语,其他人说话我们也不懂,他们也不懂我们的话,林业员把木材点交给我们,自己就回家了,我们出来没地方吃也没地方住,还好找到一个地方原来是作供销社的,给了老乡几块钱总算让我们睡在稻草上过了夜,第二天本以为能从山里出来,驾驶员与和平用事先准备好了的葫芦,找来几根长木料搭起了三角架,用葫芦把大树吊起来装车,装着车不知不觉天又黑了,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我进山时买了几包饼干,可没有水,驾驶员们吃在嘴里粉沫不停的往外喷,咽也咽不下去。我心里十分着急,可是无计可施,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天全黑下来了,我们才把车装好,驾驶员们饿得难受,和平也饿得不说话了。晚上又下起了小雨,路陟弯多,很多地方万丈深渊,路面又窄,全是黄泥路,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车到了危险的路面时,驾驶员们再不像是没吃饭的样子。我坐的车突然打滑,方向盘有些失灵,驾驶员连连唤了几声“拐,拐”,我吓得指甲都抓进了手心里,紧紧的抓住车上的扶手,心想这一下子完了,幸运的是车子还是转过来了,驾驶员把车停下,他下来看看深渊,我也下来跟着他往下看,下面黑洞洞的,我汗毛都坚起来了,这一次更准确的体会到“夺命钱”三个字。
  驾驶员一路的踩着刹车下完坡,车后扬起了一大股胶臭味。到了台江县哪里的饭店都关门了,这时候和平和两个驾驶员真的动不了了,他们坐在车上唤,水啊!我跑下来用力的拍饭店的门,店老板很不耐烦的把门开开,我一边解释一边找水送到车上去,驾驶员喝了水也一起来到了饭店,我帮着老板做饭,让他拿出最好的菜,老板慢慢的清醒了,不过只有腊肉和鱼了。
  吃好了,找上一个最好的旅社开了两个房间睡上两个小时,天大亮就又启程开往贵阳。到了贵阳又是大雨,我便淋着雨上厂里找人收货,找吊车下货,在雨里不停的奔跑。事过后,和平单位的驾驶员们对我有了新的评价,他们感叹的对和平说:“伙计,原来以为你老婆是个玩家,没想到这么能吃苦,真是少见!”
  第十一章 看社会
  把我看成什么人——榉木——家长里短——春节送鸽子上火车
  把我看成什么人?
  在贵阳把木料下了,和平跟车返回单位,而我还得等着验收、结帐、收款。那晚我没上大哥家,就在这个单位的外招开了一个房间休息,我累垮了,要是上大哥家,兄妹见面又得说上半宿的话,我决定不省这个钱让自己好好的睡上一晚。这晚我拒绝了厂方的关系户,不陪打牌不陪跳舞,好好的泡了个澡,早早的躺在了床上。这是我做生意以来,也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间,50元一个晚上,有空调有暖气有彩电冰箱。服务员问我开不开空调,我说开,现在想来真是典型的乡巴老,感觉这么多钱不开空调不合算,再说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空调是什么味道。谁知道我这个土包子在空调房里睡不好,脑袋痛了一个晚上,吸新鲜空气习惯了的我哪受得了空调,直到早上我把窗户全部打开才慢慢的睡着,其实贵阳的气候无论冬天夏天都不用空调的。
  睡到九点钟我才起床,二哥炮厂的一位同事(后来成了我的好友)来找我,她做好了早餐让我上她家,二哥在炮厂任厂长时她是副厂长,在这里我就叫她厂长姐姐吧。厂长姐姐一生有很多不幸的事,八个月内因车祸失去共同生活了20年的丈夫,还失去了20岁的在读艺校懂事帅气的儿子(是一种不常见的病去世的)。我非常同情她的经历,在她再婚后我在二哥家认识了她,也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她夫妇两对我也很亲热,我曾邀请她在我家住过半个多月,她后来的老伴是贵阳人,认识一些搞供销的朋友。
  厂长姐姐常常在我面前把两个丈夫作对比,前面一个太节约,和她结婚后从来都穿的是劳保衣裤和鞋子,所买的新衣服从来都舍不得穿,从来不上理发店理发,每年只有春节才上一次理发店,平时都是自己用剪刀照着镜子剪,在家从来没放开肚子吃过肉,家里买的肉自己从来不吃,留给儿女和妻子吃,没想到一天福没享到就走了。后面一个是公子哥出生,会花钱,也舍得花钱,常常为钱和她吵架,但是朋友多,各阶层的都有,对我评价还好,常常说我是性情中人,很想帮我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发展自己的生意。来这里做木材就是他介绍的。这次拉的大园木按说利润比较高,可是除去回扣好处费并不比其它地方的生意赚钱。
  这天我结完账取了钱已经没有返大龙的车了,厂长姐姐夫妇约我还有供销科的科长去跳舞,科长和我是老熟人了,对我十分亲切,这晚他和我跳舞时对我说让我去跑煤生意,我跑销路,由他牵线组织货源,这生意做起来一年找十万八万简直是毛毛雨,科长和我从认识时就称兄道妹的,他常常说相信我是个有情义的人,愿意扶持我发财,当然,我发财他也同样的发财,因为我们合作的基础本来就是金钱。我在把该给他的那份给他时一口答应回去后就去找煤的销路。
  第二天早上我清晨从大哥家出发坐火车上大龙,近两万元现金和换洗衣服一起放旧牛仔包里,说也怪,那时结账常常都是五元的,半牛仔包托得重重的,为了安全,我换上一条旧弹力裤,一件旧棉绸上衣,一双塑料凉鞋,只有头发还是习惯性的盘在头上。
  那时上大龙都是坐从贵阳到怀化的慢车,每一个小站都停,贵阳到大龙有几十个站,那时要坐十来个小时,我背钱走到最后的车箱,车箱里人很少,大半的位子空着,我一个人坐排位子,有时候把包枕在头下当枕头睡觉。斜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得非常时尚,那时候很少有人这样穿,所以印象特别的深,他上身穿着线白的闪光的丝绸衣服,说话声音洪亮。他和列车员很熟,列车员就坐在我对面的坐位上和他聊天,他身边带了一小伙子,他在镇远下车后列车员告诉我那是他的保镖,还告诉我他现在有三个老婆,是个大老板,不过那时人们也开始接受有钱人在外面包二奶三奶的事情了,不觉得是什么希奇的事了,只是没有现在“二奶”这样时髦的词汇。
  从上车他们就聊天,列车员每到一个小站就开一次门,可是最后的车箱很少有人上,车上人越来越少,列车员感觉无聊就说让老板唱歌,老板的京剧唱得很棒,列车员拿来笛子,他吹让老板唱,可是他的笛子吹得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太为难老板了,老板便让他把我叫起来让我唱,我很困,也不想参与他们的队伍,婉言谢绝了。
  我除了上厕所起来过一直躺着,上厕所时我就请列车员看着包,反正都是旧的,没人会想到里面有钱,不过我心里还是非常的紧张和害怕,担心包被人拿走,我又不敢把包背进厕所,总怕别人起疑心,就是困也不会真正的睡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车上送饭的又一次叫“吃盒饭的来了啊”那时的盒饭才一元多一份,两元的就有鸡腿了。老板跑过来拍我,让我起来,他一只手拿一份盒饭,一只手拿了个杯子,杯子里倒了半杯可口可乐,是从他自己喝的瓶中倒出来的,他对我说,从上车就没见你吃过东西,一定饿了吧,来你把这饭吃了,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又说了,人一生中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有穷的时候,你别不好意思,吃了吧,出门不比在家,别饿坏了身子,我笑,对他说谢谢,我说我不饿,可他就是要让我吃,他说你吃吧,这不是什么贵东西,一两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又说我一直注意你,你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我坐起来忍不住的笑,我真的在心里感激他了,我好想开个玩笑,把这饭给吃了,当一次叫花子,可是我不想吃,反正天黑前就到家了,火车上的东西我怕不卫生,因为我曾经吃后拉过肚子。
  我边笑边谢谢他,并告诉他我有买饭的钱,只是我不爱吃火车上的饭。他无奈只好把饭放下,问我干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没有工作,他建议我从农村走出来在城里找个保姆当。我咯咯的笑起来了,说让他帮我找,他说我长得一点不像农村人,我说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