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更新:2022-10-03 20:11      字数:4706
  正强走了,几天后把我和三妹的合影寄给了我,正强是我这一生中正式向我表达了爱的男孩,他表达爱的方式我能接受,可是他不是我理想的男孩。
  我从小因受哥姐和小说里的小资情调影响,对爱情有着美好的向往,在我心里,爱是一片绿洲,爱的内容是五彩缤纷的,在我心里也有个塑像,我的男友一定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浪漫脱俗,知识广泛,柔情似水,正直善良。可是我要是没有工作,就不可能找到自己理想的配偶,再优秀的男孩他首先要面对现实,是不是能养活你,要想脱俗首先也得解决吃饭问题,没有工作就没有选择,那时的社会不像现在能打工,能做生意,那时只有国营和集体两种单位,集体工地位只是比临时工高一点,大多都是饭店和建筑队一类的,一些没有文化人去的地方,但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我连集体工人都不是,理想中的男孩谁会找个没工作的,我没得选择,只有老实等待招工,有户口就有机会解决工作。
  春节后二哥给我寄来了120元钱,让我买块手表,天大的喜讯啊!那时体面人的手腕上都会有一块表,当时最流行的就是上海牌手表,上海表是125元一块,我省下5元钱由哥嫂陪我去贵阳钟表店买了一块宝石花的,一块和手脖子一样大的手表,当时不像现在手表款式繁多,没有现在这样小巧玲珑的,只要是块表带到手腕上就很风光了,走路时不时的把左手的手腕提起来看看,那动作在我们同龄人来说是最潇洒最让人羡慕的了,要是再骑上一辆飞鸽或永久牌的自行车那就是最牛的了。当时社会上刚出现电子表,很多人托熟人上广州去买,每块300多,要家境最好的才能带上电子表,可没几天表就不走了,当我买上海牌表时有个女孩很后悔的对我说,要知道还不如买块国产表了,一块塑胶壳用了她半年的工资。我带的宝石花表在当时也算名牌了。
  三进复烤厂是我进复烤厂来最开心的一次,特别是和这么多没有工作的同龄人在一起,我也带上手表,不再怕别人问你有户口吗?也穿着流行一时的小喇叭裤,再不担心风把罩衣掀起来露出里面的破棉袄。我学会了骑单车,在周末,我常常和一帮谈得来的年轻人骑车,时不时看看手上的表,上郊外去野餐,一人凑几毛钱,买个135或120的胶卷,最有脸面的朋友就会带上一个百多元的相机,稍懂一点的就会帮着对光圈,对胶距,每个胶卷能照36张黑白照片,还有个别条件好的还会带个手提收录机,声音放到最大,很远也能听到邓丽君的歌。一时间没有了自卑心理。
  快到五一节了,复烤厂要停产了,小孙说他妈妈要请我去吃饭,在复烤厂,男多女少,一个正式工男青年找一个没有工作的女孩是再容易不过了,作为一个没工作的女孩能在复烤厂找个男朋友是很幸运的事,因为就是没有正式工作,复烤厂的家属也会有季节工做。小孙很老实,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心里也有些明白,我拒绝了他妈妈的邀请。我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他妈妈为我杀了鸡,那时来客人最好的菜也就是杀鸡了,可是我不能去,我怕老人对我抱有希望,虽然在别人看来一个没有工作的女性能在复烤厂找个对象很不错了,可是我在心里有自己的理想,我对小孙没有心动的感觉。
  复烤厂快停产了,离别的日子就要到了,排长突然给我送来了奖品,说是厂里给我评了先进工作者,发了一个很大的洋瓷碗和一条毛巾,其实我明白,这是排长在还我的情,进复烤厂不久排长打听到万山不搭杂粮,排长家人多,又都不愿意吃杂粮,大米又不够吃,贵阳当时购粮要搭一定的面粉和玉米,排长想把购粮证上的粮食换成粮票让我给她在万山买成大米带过来,万山离贵阳400公里路,为了这份季节工顺利做完,爸爸真的托人带了200斤大米上贵阳,排长非常感谢,所以就为我在厂里争取了个先进。
  烤完最后一批烟就要停工了,这天烤的是出口烟叶,烟叶黄而大,厂里派了很多人在厂门口站岗,因为烤好烟时很多工人会偷东西,也包括正式工。出口烟是用真正的麻布打包,缝包的线也是麻线,真正的纯天然麻,线均匀得就像妈妈纳鞋的线一样,麻布也白净柔软,那时正流行自做沙发,沙发是用木料钉好架子,然后铺上弹簧再用麻布包上,上面再做上漂亮的布套。那时还很少家具店,家具都是请木工做,麻线还可以做拖把,另外,当时社会上没有好烟卖,贵阳最好的烟就是天麻牌和乌江牌,天麻牌七毛钱一包,乌江牌五毛,一般人抽不起,大部分人抽朝阳桥牌,朝阳桥牌二毛五,后来还要票了。而且就是天麻牌烟的烟叶比这出口烟的烟叶也不知道要差多少倍,那真是没法比,所以烟叶也会有人偷。
  下班时小孙和板车班的几个人神秘的向我招手,让我进板车房,他们告诉我,给我弄了很多的麻布和线,还有烟叶,把我吓坏了,我说要这些干嘛?到时被抓着多丢人,他们让我放心,说他们偷绝对安全,再说有谁不偷呢?我只好告诉三妹,三妹说要啊,在三妹的开导下我才知道麻布和麻线的用途。半夜里朋友们把东西送到了大哥家,我把麻布和线给了三妹,三妹说什么也让我留下二十张麻布,没想到的是后来我结婚打家具这些麻布真派上了用场。小孙还给我带来一包烟叶,他让我带回家给爸爸抽,并由板车工小黄告诉我怎么切烟丝,怎么制作烟丝,在这同时还给我弄了很多卷烟厂的卷烟纸,这事我小心翼翼的告诉大哥,大哥出人意料的只是笑笑,轻描淡写的说,让厂里看到了还是不好。
  分手的时候到了,大家说着道别和祝福的话,眼里也藏着真诚的泪水。小孙在大家散去后拿出了一个影集,一双袜子,一个笔记本给我,我没有收,这些东西花钱太多,那时的消费不像现在,那时工资少,对于生活在我们那样圈子里的年轻人这么多东西不是送一个普通朋友了,遭到我的拒绝小孙很伤心,当场把这些东西撕烂了。
  三妹的妈妈同意三妹上万山玩几天,我用最后一个月工资给家里买了口铝锅,给姐姐买了一条11元钱的,当时最流行最时髦的拉毛围巾,是天蓝色的,好想给自己买一条还是没舍得。回家的路上三妹不停的打听着万山的情况,样子十分兴奋,她是第一次出远门。
  小孙
  三妹对万山充满了神秘感,一路上问个不停,我感觉好玩。那时交通不像现在发达,每天只有一趟上大龙的火车,整个铜仁地区和外界的物资交流都得靠汽车运输,人员来往也很不方便,不像现在大车小车中巴什么都有都多,基本上每个地方只有一班客车,大龙离万山只有不到40公里的路,是上万山的必经之地。我和山妹下得车来只能在大龙找地方住上一晚,第二天在万山车站下得车来已11点了,可整个万山还笼罩在云雾里,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还见不着物体,脚下的公路上到处都是大个大个的石子和泥土。山妹便问我家住的什么房子?我感觉好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便逗她,说住的是茅草房,她睁着大眼睛认真的告诉我,她还从没有住过茅房,只听说过,一路上她就猜测着住茅房的感觉,很是兴奋,想像着如果遇到失火,遇到小偷强盗流氓等等什么的,我就吓她,她就开始不停的后悔,就不停地说我应该在贵阳找个对象。
  当我们路过特区政府时,三妹看到了一排排的砖瓦和木板房,我便告诉她这是特区政府,这个特区现在是全国对国家最有贡献的一个,它是全世界第二大汞矿所在地,这里的工人工资都很高,她又为这么高的工资还住茅房想不通了,快到沙木洞我家时,三妹看到路旁边一些整齐的牛棚时问,我家也住这样的房子?我点头,并告诉她外面只要括风下雨,茅草上的灰尘就会掉下来,没有蚊帐的就脸上嘴里全是灰,三妹特别爱干净,听了怎么也不走了,说要回去,我说她不够意思,我都能住,她为什么就不能住。无奈,她只好跟着我走,这一路可把我乐坏了。
  那时的万山到哪都得走路,不象现在的士摩托到处可见,12点我俩才走到家,正好爸爸下班了,姐姐也认识三妹,妈妈早听说过三妹,大家见面也不生疏,家里没有沙发,有的都是小木椅,也没有客厅,那时谁家也没有客厅之说,家家都是开门就能见到床,最好的坐位就是床边。在冬天每家就会用木板在火房隔出一间小小的地方,烧上一个小铁炉,铁炉也是自己做的,放上很多的小板凳,不管有否客人,吃饭就都围着铁炉了。一家人热情的让山妹坐床上。山妹看到我家的住房和她家的一样,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我把一路逗三妹的话讲给姐姐听,姐姐咯咯的笑,过路的大眼睛男孩听到我姐妹的笑声,推开半掩着的门进来了,爸爸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这是我第一次见爸爸这样热情的对待一个来我家的男孩。
  男孩姓张,大家叫他和平。和平见我就说桂兰回来了,其实我以前常常见他,也知道他叫和平,只是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没交过言。他家有四兄弟,还有两个姐姐,他是老三,兄弟里排老二,和平年龄和我差不多大,他妈妈就是做家属工时帮我说话的那个阿姨。和平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鼻正口阔、白白净净,只是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七。
  三妹在万山玩了一个星期,我陪她看大山,看悬崖,大太阳时我就和她躺在山顶柔软的草地上,诉说着各自的心事。三妹希望我离开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这个和城市比起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她提到了孙,可是她也觉得我和孙不合适,她觉得我该找一个比孙优秀的,可她又说了,如果不能安排工作就找孙算了,可见那时找对象是要受等级拘束的。
  三妹走了,我又参加了待业队。因为知青的回城,地方上都成立了待业队,我也被编在这些人里面。待业队成立后就有了财会出纳,有了劳资分配,也有了活干,我被队长安排到山底下去拆冶炼厂厂房。厂房已经很老了,那时的厂房,尽管是搞冶炼的,都是用木头和木板建造的,只有冶汞的炉子是用耐火砖砌的,冶炼炉建在最深的山谷里,冶炼时用的是煤,汞是有毒金属,一般的冶炼工人都有职业病,早早的掉牙,全身颤抖,寿命短。冶炼炉的烟囱都是沿着山脊用砖头修建一条很长,密闭很严的地下通道一直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做出口,出口处的草木都不茂盛。
  我被分去扛拆下来的木板和木方,扛到半山腰叫大坪坑的地方再用卷扬机拉上去。从农村出来的我,看到丢在地下的很多小木块,很是舍不得,多好的燃料啊,那时的万山还有很多人上山砍柴,夏季里大多数家庭都是烧柴做饭。别人下班了,我就在山底把不要了的木柴拴好捆好走壁陡的山路扛回家,我扛到半山腰实在走不动了,请人带信给姐姐,让她来帮我,姐姐把柴打散做两捆,我俩搬着都还费劲,姐姐一个劲的骂我蠢,走到平地离家不远的地方我和姐姐都累坏了,躺在草地上休息,上山种地过路的工人对我们说,这柴烧了可能牙还会出血,意思就是还含有汞,姐姐看着这么多的柴说丢了吧,我不让,在农村那能看到这样好的柴,就是现在市场上也没有这么好的柴卖啊!再说为这我花了多大的劲啊!我对姐说她不敢烧我来烧,姐一个劲的摇头对我说“小农啊小农啊!”把我笑坏了,和姐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开心。
  房子用两天时间就拆完了,接着就是搬木料,方子搬到大平坑,待业队抽了提成后,每一块方子还有8毛钱的报酬,这活只能让待业青年干,很多人吃不了这苦,坡太陡,每爬一步嘴都能咬着前面的膝盖,有些年轻人一天只扛两至三块,可我刚从农村出来,又在外面做了这么多年临时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高报酬的工作。我每天要搬8到10趟,晚上睡到床上全身痛,但心里高兴啊。
  爸爸当时只有61元工资,我和爸、妈、姐姐、小波还有上学的妹妹就爸爸这点钱,刚回矿家里什么也没有,连个装衣服的柜子都没买。这份活虽然苦,可对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可没几天我捆完木料回来,家门口站着小孙和复烤厂板车班的小黄,我大吃一惊也吓坏了,我家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异性朋友,他们这么大老远来,又没有车回去,这一晚一定是在我家过了,那时的邻居不像现在,那时都住平房,谁家来了客人说一声,邻居们都会主动把空床让出来的,可是我怎么过爸爸这一关?
  爸爸比我先回家,妈妈已做好了饭菜,我硬着头皮和孙、黄打个招呼,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