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79
  是担心谭锡白吧。”赵碧茹道,“你们之前的故事我不知道。若愿意,也给我说一说?”月银点点头,便将当日在上海的桩桩件件说了,赵碧茹听着,不时地笑,说道,“你们俩真有意思极了。月银也是,别的事都透彻,唯独这个,怎么执迷了?怎么就不察觉,没见面时,心思已经记挂着呢?不然谁会对一个陌生人为难?”月银道,“那是他做的恼人事了。”碧茹见月银依然嘴硬,笑道,“你是害怕么?”月银一怔,说道,“我怕什么?”碧茹道,“心给了他,却担心他不肯用样的将心给你。谭先生也是,偏不会一本正经的说话,好好告诉你,不也就结了?”月银笑道,“让他说什么?‘月银,我喜欢你。’”摇摇头道,“那样子,我想着便别扭呢。”碧茹道,“如此便是了。有些话其实也不必说明白,不用说,彼此心里就晓得了,又是另一层了。”月银闻之默然,也不知说什么好。碧茹但见她含羞的神态,抱着月银大笑了起来。
  ☆、汉奸
  却说自那一日聊过,赵碧茹与月银之间越发亲密起来,谭锡白几个眼见如此,问了两回,两人却是笑而不语。而后赵碧茹又与月银讲述许多她与芝茂之间的往事,单是徐金地一桩,自始至终无法开口。
  背过月银,锡白问道,“赵先生,你对徐金地生疑,徐金地自己知不知道?”赵碧茹说,“应该不知道。军火被抢,我原也不十分确定就是兄弟中有奸细,再说这几个月徐金地做事,一向周详稳重,来了这边,我和弟兄们很喜欢他,若不是我的据点再被日本人突袭,我也不会怀疑他。那之后他便是下落不明,应当是没有机会察觉——哎,但现在想起来,其实在上海时就已经不对劲了,我要买军火,怎么那么巧,他手上就有一批现货,又怎么那么巧,他就找到了我。”谭锡白沉吟道,“赵先生,若然徐金地真的是奸细,他可以进去日本军的司令部,也能得到日本人的信任,这不错吧?”赵碧茹心知他的意思,说道,“话是如此,可是他既做日本人的奸细,怎么会反过来再帮咱们呢,再说,事发之后他就躲了,他人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呢。”谭锡白说,“咱们不能够去找他,有一个人却可以。”碧茹道,“你说月儿?”锡白点点头。碧茹急道,“这怎么行。即便月银与徐金地再要好,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月银下手。万一知道了月银和咱们是一路,就此便向日本人举报,月银落在关东军手上,是决计活不成的!”锡白笑道,“赵先生,怎么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就急着否决了?”碧茹说,“无论如何,不可以让月银有事儿,这等冒险的事,才不许她去做。”踟蹰说,“谭先生,恕我多口,您提出这法子,就不怕月银有个三长两短,论情份,您原不是比我还该担心么?”谭锡白取了烟盒,燃了一支烟,说道,“若论我,我压根儿就不愿意这丫头跟着我留在旅顺。但她既留下了,如今也用的着她,却不提,日后知道了,反而说我们是瞧不起她了。赵先生,我并非是不担心她安危,只是不拿她做个外人,有了什么,才明白说的。”赵碧茹沉吟道,“谭先生,这件事我做不得主。如果你笃定是这个意思,我去和她说。”锡白道,“徐金地那人我倒也不认得,但只想月银如此信任于他,终究不是普普通通的情谊。我信月银识人,不会目光短浅。”赵碧茹点点头,说道,“谭先生,你只别忘了一样,那可是您未婚妻。”
  当下碧茹便找了月银来,将徐金地的前前后后种种行径说了。月银听了,越是激动,摇摇头道,“绝不会的,赵先生,我与阿金从小就相识,他虽说不务正业,但不会是这般歹恶之人,这中间必定有什么误解。”锡白道,“咱们也不是说一定是他,眼下急着找他出来,那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的。”月银道,“如果证明了他是呢?你要怎么办?”锡白笑道,“你不是刚刚还说不是呢。”月银眼圈一红,说道,“你们找可以,但不论如何,可不许伤了他。”赵碧茹看锡白一眼,锡白说道,“如今这件事,我和赵先生都不好出面,倒是得托付你了。你去找,我们就谁也没机会伤他了。”碧茹说,“月银,这件事终究是有风险的,万一徐金地真是这个内奸,六亲不认起来,也不能保证你平安。若不愿意,就别勉强,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月银听了这话,气道,“你们还是认定了。”碧茹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听锡白道,“就是我们认定了,才需要你给洗刷罪名去。若当真是我错了,我给他负荆请罪还不行。”月银又抹了把眼睛,说道,“这话我当真的,回头证明了是诬赖,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锡白答应下来,又说让赵先生做见证,说道,“你与他自小长大,相互之间可有什么联络的暗语一类?我们眼下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最好的,是在报上刊一则启事,也不必留你的名字,以免日后追查起来,你有麻烦。”月银虽依旧负气,倒底也知道大局为重,说道,“点几件小时候的事,他应当就明白了。”碧茹道,“徐金地不知道月银和我们一块儿,也不必躲藏,地方尽量选在人多热闹的酒楼茶肆,安全一些。”月银道,“你怕阿金会带人来害我?”谭锡白说,“阿金走到这一步,许多事已经身不由己了。若为了自保,难保就不会。”月银说,“我不信。倘若阿金会害我,那世上当真没有可信之人了。”锡白道,“你别负气,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就让小方四眼远远跟着,好不好?”月银道,“谁也不许跟。若你们派别人,我就不去了。”
  锡白碧茹见她坚决,相视苦笑,只得应了。
  这天晚上,赵碧茹将随身带的手枪交给月银,又叫她如何使枪,月银心中虽不以为意,但瞧她是十足的挂怀,也答应带了,赵碧茹又嘱托她试探为先,不可轻易泄露了和游击队的关系,月银也一一答应下来。碧茹想了一想,虽是交代周全,毕竟心里难安,说,“真是对不起你舅舅,明知是他的外甥女,却也回护不得,还要你冒险。”月银道,“赵先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我舅舅在场,也一定赞成你这么做的。赵先生单想想,我舅舅知道您在东北做的这些,可曾拦过么?那也不是不关心,不过是知道赵先生将此当作毕生之业,理解罢了。”想一想道,“就像这个要我去见徐金地的法子,不也是谭锡白想出的么?”碧茹道,“你不恼他?”月银道,“他若对我只字不提,我才要恼他呢。”碧茹听了,诧异之余,却想两人如此一般的心思,当真难得。
  月银走后,赵碧茹对谭锡白说,“你想这法子,真这不怕月银出事么?”谭锡白笑道,“怕,比我自己去见他都要怕。”赵碧茹道,“如果徐金地真带了一队日本人来,硬是鱼死网破,月银怎么招架?”谭锡白道,“带人来怎样,月银只是和朋友叙旧,和游击队有干系吗?”赵碧茹道,“谭先生,您别小看。只怕日本人恼羞成怒,宁可错杀。”谭锡白道,“小看不敢,可当真如此,就是月银的命了。”碧茹未料到谭锡白是如此淡然的反应,又听谭锡白说,“命数这东西,咱们可都没法子。最大不了的,她觉得委屈,我拿这命去陪她就是。”
  第二日中午,蒋月银出门了。临行前赵碧茹自是许多嘱咐,谭锡白却一句话没有。月银看他如此,也硬了心不和他说话。去了茶楼,笃定阿金绝不会害她,也不知害怕,当下叫了一碗茶,两碟点心,边吃边等,到了十二点,阿金却没出现。这下月银心中才焦躁起来,张望间,足等到一点,阿金仍不见影儿。月银又瞧过一回怀表,知道再等也是无望,便结账离开。在城中兜兜停停,绕了几圈,确定身后是无人追踪,才回到栖身的旅馆。将今日的事情说了。碧茹只见她平安,别的倒也不顾,谭锡白说,“你现身了?”月银说,“现身了,他没来。”谭锡白道,“没来那倒未必,咱们既防他,他也一定在防咱们,你现身也好,这样一来,他可不会再生疑了。月银,你待会儿再去报馆,将这消息重登一遍。明天,老地方,还是十二点。”碧茹道,“谭先生,我看算了吧,何必让月银再去犯险。”月银瞧着谭锡白,赌气似的说,“赵先生也别拦,如今也不光为你,我信阿金不会做汉奸,我非要找了他,证明给你们看。”原来刚刚听谭锡白那一席话,俱是合情合理,但阿金防她是为什么?若说是游击队员防日本人捉拿,不如说日本人的奸细防自己人锄奸来的合理了。
  下一天中午,月银仍是去广义茶楼,照旧一壶茶两碟点心,心境却没了昨日的坦然。挨到十二点整,对面坐下一个人,身穿灰布长衫,头戴黑色礼帽,是这大街小巷最常见的打扮,月银看他穿的如此,已知是为了避人耳目不错。那人坐下后,帽子扔不摘,眼光不住左右打量。月银眼见他怀疑自己,不觉口气冷淡,说道,“别看了,我只有一个人,你还想找谁?”阿金只佯作不觉,捉了月银的手,仍旧热情道,“月儿,你怎么会来的?”月银道,“怎么,不相信是我,所以昨天没来么?”阿金道,“对不起了。我是今天才看见的报纸。还没说呢,你怎么会来了旅顺?”月银说,“阿金,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来的旅顺?不是说了,在黑龙江么?”阿金笑说,“是我们当家的这边有事,一并跟着来了。你莫不是感应到了我在这地方吧?”月银也不答,只说,“事情办得顺利么,几时回去?”阿金道,“也差不多了,就这几天。”月银道,“阿金,那带我去见见赵碧茹好吗?”阿金听了,不觉一怔,说,“你见她干什么?”月银心中一动,说道,“实不瞒你,我舅舅病危了,只想见赵碧茹一面,我这回是特地来找她的。我是听有一个叫……叫伊藤什么的说,你会跟着赵碧茹来旅顺,已等了你几天了。”月银说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阿金,心中只默默祈祷,他不认识伊藤,不认识,不认识……但见阿金眼睛慢慢张大,脸上肌肉一点点绷紧着,说道,“伊藤,他还说什么了?”一句话,月银的心只如坠冰窟。
  阿金见月银不语,着急起来。月银道,“你急什么?怕日本人来捉你,还是,赵碧茹来捉你?”听了这话,阿金一愣,立马起身要走。月银仍不动,说道,“我说了我一个人来,你还不信我。”阿金仍不坐下,口气里已多了好几份警觉,说,“月银,根本不是你舅舅病危。你倒底是谁的人?为什么来找我?”月银见他仍不肯坐下,冷然道,“谁的人也不是。我原以为我是徐金地的至交,眼下看,也错了。”那阿金听了,叹口气,又才缓缓坐下了,说,“月银,你不会害我罢?”月银说,“你若怕,现在就走。”阿金摇摇头道,“是我错了,你不会害我。天底下对我的好,除了我爸妈,只有你了。”
  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语,只默默喝茶。阿金说,“后来你和林埔元订婚了吗?”月银说,“没有。”阿金道,“没有就好。埔元做共产党,是朝不保夕。何况他配不上你。”月银惊道,“你说什么?”阿金道,“当真不知道?哼,是了,他们要保密,没想到连你也要保密。你们学校有个姓史的老师去年辞职了,你记得吧?”月银说,“他和家人去北方定居了。”阿金说,“什么北方,那个史老师是共产党,给发现了,杀了。你再想想,平日里和史老师关系最好的是谁?”月银脑子里不禁浮现,埔元常在史老师前进进出出,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见得埔元就是共产党。”阿金摇摇头说道,“他是。”月银说,“你怎么知道了,日本人告诉你的?”阿金一愣,说道,“月银,你恼我了?”月银摇摇说,“我不恼,只是快不认得你了,过去的那个阿金虽然胡闹,可他是好人,对我也真心,不会做这般卖友求荣的龌龊事。”阿金道,“如今我一样对你真心的,月银。”月银冷笑道,“如今?如今你还有真心可以给我么?”阿金道,“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只不过想自己做自己的主,不听凭别人摆布罢了。偷桃园帮的东西能换钱,我就偷东西;日本人答应扶持我建立帮会,我就给日本人做事;这也无非是借力而已,对你如何会一样?你没有和林埔元订婚最好,等这边的事了解了,过几日咱们一起回上海,我风风光光的娶你,你妈妈再不会看不惯我了。”月银道,“了?你打算如何了?”阿金说,“如今城中戒严,赵碧茹便是瓮中之鳖,只要拿了她,咱们就能回去了。”月银听了,几已失了觉察,茫然说道,“阿金,如此说,你要不要现在把我抓到日本人的司令部去?我认识赵碧茹,我知道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