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90
  哪儿了。
  离家之后,蒋月银直奔柳林镇来。她只怕再晚些时候,何光明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到了码头上,自上了何光明的小楼——原来这个楼就在关着她的仓库旁边,那天坐汽车饶了一个小时,其实又回到了原点,月银也是那天晚上出了仓库才明白的。正巧何光明和于劲松,石万斤都在,见她来了,自然大吃一惊。
  月银也不顾别的,只道,“我没事了,几位千万别做什么糊涂事。”何光明只恨自己害了月银,没料到她竟反而记挂他们安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道,“我差点害死了姑娘,何光明向你赔罪了。”月银慌着拉他起来说,“那人不是你杀的,我都知道了,是钱其琛不好。你不再怨我爸爸,多谢你了。”何光明仍不肯起,说道,“姑娘宁死没有说出我光明帮的藏身,大恩不言谢。”月银一惊,心道,这是几个钟头在狱中发生的事,他们怎么知道了?于劲松说,“好啦,五爷起来说话,您跪着姑娘倒别扭。”说着和石万斤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几人坐定,于劲松说,“谭先生来的人刚走,姑娘再早一步就见着了。果真是及时,我们在狱中的眼线今早儿通知钱其琛去提审了,大哥都准备好要动手了。”石万斤道“说来也真是的,这个姓谭的玩什么把戏。上一回二爷去见,人家还说在清修呢。这倒好,事情办妥了也不知会一声,咱们要真这么冒失去了,不知道死多少弟兄呢。”月银听说清修,不觉一笑。于劲松见状,只恐会为了此事与兰帮结下梁子,说道,“姑娘,这次的事总算有惊无险。回头您见了谭先生,烦请和他说一声,这次光明帮是有不对之处,但绝不是出自本心,还请他谅解。”月银说,“于二爷,我不认识谭锡白。”听了这话,于劲松诧异道,“不认识?他起先写信给五爷,后来又动了程参谋长的关系去救你,你们竟然不认识?”月银道,“只是凭空打过几次交道,他本人我没见过。”
  石万斤一旁听了,说道,“二爷,你说那个谭锡白不会对咱么姑娘有什么恶意吧?倒白做这么大一桩好事?”原来知道月银抵死没有把他们的行踪暴露出来,一干人都是极感念的,因而石万斤称呼她,已经由丫头变成了咱们姑娘。于劲松心道原来如此,笑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恶意,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恶意了。”石万斤挠头道,“为什么?”月银却听得明白,不禁面红耳赤,心里却想,只是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若然他要我以身相许,那可怎么办?于劲松摇摇头笑道,“你这个糊涂小子。”石万斤仍旧不懂,月银却给他说的难堪,道,“五爷,既然你们平安,我就不多留了,往后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再见就是朋友。”何光明道,“往后姑娘就是敝帮的恩人。另有一句话劝你,钱其琛既然知道了你手上又我们的行踪,难保今后不再来找你晦气。”于劲松笑道,“月姑娘往后做了谭太太,他就不敢了。”月银脸红不语,何光明心道那也不错,不觉一笑。
  回家之后,心里却是又喜又忧。芝芳见她回来,终于放心,赶快问她去哪儿了,月银这才一五一十说了。芝芳道,“谢天谢地,你还敢去找他们?”月银道,“既然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也不要紧了。往后就是友非敌。”芝芳数落道,“要不是他们,你如何会遭这一番罪。匪徒就是匪徒,如何会是朋友,往后且别再有什么来往。”月银笑笑,也不以为然。
  却听埔元道,“芳姨,这次月银化险为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伯伯与何光明解了这十五年的疙瘩,也是好事。”吴济民看着月银,说道,“只是对不起月儿。”月银见他盯着自己,深有惭愧之意,也觉得这老人可怜,但一声爸爸,还是说不出口。红贞道,“我说这个何光明啊,也太会找时候,偏偏咱们月银要吃订婚酒的时候给掳走了,现在月银回来了,咱们就找一天早点把这顿饭吃了,也冲冲晦气。”月银听了这话,记起那天芝茂的话来,此刻望着舅舅,芝茂却也一脸难色。原来这些日子,林埔元忙前忙后,那是将月银当作自己至亲一般,此刻月银脱险,要提什么截除婚约的话,那如何说的出口。红贞但见月银不语,以为她是对订婚的事要不好意思了,嘻嘻一笑。
  芝芳仍旧心疼女儿身子,说,“我看也不用太急,月银身体还不怎么好,养几日再说罢。”却听吴济民说,“一家人吃个饭,累不着。咱们不喝酒就是,你说呢,埔元?”埔元听闻吴济民如此态度,自是大喜,说道,“我听吴伯伯的”。
  吴济民对芝芳道,“这件事我来安排,可以吗?。”芝芳虽气他当年忘恩负义,但见如今年纪大了,几日前果真的为了这个女儿,性命也舍得,终是满心悔愧之意,也不愿与他十分为难,说道,“随你便罢。”吴济民点头笑道,“那好,那好。我一定好好安排。”
  原来吴济民不认识林埔元,只前些日子听说女儿要和邻居家的一个孩子订婚,只打听出这人是外妾生的庶子,出身不好,所以不愿。但经历此事,几天间见埔元在家忙前忙后,可靠踏实,更难得对女儿一往情深,心里早已认了。是以月银刚刚脱险,便急忙安排此事。
  月银但见埔元满面欣喜之色,也知他这几日为了自己必是操心之极,不管心中何意,拒婚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再晚些时候,姚老师一家闻讯来了。子澄这些天早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惟恐月银姐姐出事,上课也心不在焉。这时候见了,忙围在月银周围问东问西。雪心道,“你知不知道,病人最需要静养,你这么闹腾,月银怎么好好休息。”本来子澄喜欢和姐姐辩白,但听了这几句话,竟是老老实实坐下,再不说话了。
  雪心说完子澄几句,又骂道,“还有那个姓钱的和姓何的,也都不是东西了。一个绑你,一个打你,早晚遭报应。”月银说,“我都平安了,白咒人家干什么。”雪心道,“咒他们怎么了,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子澄笑道,“二姐,你要去劫狱,还是去杀人?”雪心说,“我等他们病了,打针疼死他们。”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月银边笑边想到狱中一节而,自己可不当真差一点出事,但这种种惊险,却是无从提起。
  埔元这时候也进来了,雪心道,“你怎么不在前面陪我爸爸妈妈了?我们说的可都是无聊话,不好听呢。”埔元说,“我来看看月银怎样。”雪心笑道,“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么一会儿不见就受不了了。好,你看,我走。”月银埔元俱是尴尬,月银拉住雪心道,“你走什么,坐下。子澄,你也来这边坐。大家一起说话才有意思。”子澄闻言,欢天喜地在月银床边坐下。
  几人又闲话几句,忽然听外头又有人敲门,接着隐隐约约听到“是蒋小姐家吗?”雪心笑道,“今儿是比过年还热闹了,又谁来看你了?”月银心里一沉,躺也躺不住了,披了件衣裳说,“出去看看。”
  几个便都跟着出去了,月银看时,竟是曾在医院见过的张少久!雪心见眼熟,也认出是兰帮的人,但分不清是哪一个。
  芝芳让了座,问道,“您是哪位?”张少久说,“在下贱名也不足提,不过是蒋小姐的一个朋友。”见月银从里屋出来,起身说,“蒋小姐还认识在下吗?”月银不明来意,但怕家人起疑心,说道,“是张先生,我记得。”张少久笑道,“小姐果然好记性。”月银在张少久对面坐下,对雪心说,“你去到两碗茶来。”
  那姚家夫妇见来了客人,便说告辞,雪心既知道是兰帮的人,也不愿爸妈扯上什么关系,便说,“子澄,你也跟爸妈先走。”子澄说,“你呢?”雪心道,“你跟爸妈先回去,我待一会儿就走。”子澄说,“既是待一会儿就走,怎么我不能等你?”月银道,“雪心,你和子澄都回去。改天我去你那儿咱们再说。”雪心心想子澄执拗,自己要留下他必也不肯走,当下悄悄嘱咐月银小心,姚家四人一起告辞出来。
  姚家夫妇走后,张少久命人拿了礼物上来,说,“知道蒋小姐这几日受苦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月银看那几样东西,血燕也有,老参也有,都是极名贵的药材。说是薄礼,其实厚重。
  月银辞道,“您费心来看,已是过意不去。我不过一点皮外伤,上了药,也没有大碍,这东西用不上。”张少久说,“不过是些补气养身的东西,小姐收着,自己慢慢吃也好,给老爷太太补身子用也好。”济民心道,这些东西瑶芝自小倒是常吃,但这样好的成色,却很少见了,这个张少久一下子送了这么重的礼,出手如此阔绰,只不知这是个什么人,又见月银待他,那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心中不免起疑,便出言问了张少久来历。张少久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笑道,“在下是在商行打杂的,和蒋小姐也谈不上深交,不过见过一面,聊的还算投机就是。这次到访,原有些唐突了,还请蒋小姐不要见怪。”月银道,“张先生肯屈尊来看,谢还不急,怎么敢怪。不过您也瞧见了,我没事,劳您跑一趟了。只这东西我实在不能收的,只好驳了您的面子。”张少久原打听着,月银不过是个平常百姓家的小女儿,未料到是这样的脾性,见她如此待自己,已觉得折了面子,只赔笑道,“小姐原也不缺这些东西,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他既听出月银逐客的意思,说着便站起来道,“多有打扰了,这就告辞。”月银按住爸妈不动,只自己起身相送。
  送了张少久回来,吴济民道,“倒底是什么人啊?”月银说,“他自己不是说了,是商行做事儿的。偶然见过一面,是他自作多情了。”吴济民心道,见过一面就送这么大的礼,这可不简单了,怕只怕他没安好心。芝芳此刻却是惊弓之鸟,说,“怎么,又要有人来害女儿了?”月银道,“不是。”芝芳道,“不成,你说清楚,妈妈不放心。是不是跟着阿金,认识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月银眼见芝芳蛮不讲理,急道,“和阿金又有什么关系了?”
  正说话间,又有人来叩门,这一次来的是洪天达,他性格粗放,礼物却带的更厚重,月银陪他说一会儿话,礼物却仍坚辞不受。洪天达走后,曹四通再来时,月银已是料到,差不多的话又说一遍,亦感无奈。送了曹四通,月银心想,三位堂主都来过了,下一回莫不是帮主亲自来看我吧,暗自摇头道,自己惹下这谭先生,可是天大的面子了。
  来人走后,吴济民更是忧心。瑶芝说,“我看他们,都是在巴结姐姐呢。”她刚刚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察言观色下已见端倪。芝芳说,“巴结月银干什么?”瑶芝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们来讨好姐姐,可是姐姐不愿意受这奉承,是不是?”月银说,“就是了。妈妈,这几个人我是认识,不过也不愿意和他们扯得什么关系,以后无论怎样,我不理,他们也不敢怎样。”芝芳还要可是,埔元眼见月银说话有遮拦,便帮腔道,“芳姨,我看月银说得对,咱们又不收他们的东西,知趣的,不会再来了。”瑶芝也点头称是,芝芳心道既是奉承,总是有求,应当也不会害,方不问了。
  隔日去了学校,她受绑架的事早传开了,到学校后,好些人都来问候。只程洁若问了她后,却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月银问道,“怎么了?还有话?”程洁若低声说道,“蒋月银,你认识谭先生么?”月银一愣,不知为什么程洁若竟会知道这个人。程洁若看她神色,说道,“果真认识的,你是他未婚妻是不是?”月银不知那话为何传入陈洁若耳朵,只拉她低声道,“并不是的,这里头有些缘故。”程洁若道,“他救得你总是实情了?”月银道,“这是实情。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程洁若道,“前日去狱中接你的,是我父亲。不过眼下也并不单是我了。这事情已在上海传开了,说是谭先生为了个女人进了一趟守备司令部,电话差点都打到南京去了。”月银心里一沉,说道,“这样严重?”程洁若道,“因死者是司令部有关的人,自然不会是小事。”月银道,“还有些什么?”程洁若道,“晚上你若方便,来我家一趟,我父亲想见一见你。”
  与程洁若约定下了,当日放学,便辞了埔元,和程洁若做一路。埔元心道程洁若和朱全宁订婚时她且不肯去,不知几时和程洁若交了关系,不过想来女孩儿间好不好的,是也没有什么常理可言。月银请他回去告诉妈妈一声,晚饭不回去吃了。
  同班几年,蒋月银只以为程洁若为人清冷孤高,不好交往,是以也不算熟悉。如今只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