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击水三千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5241
  他听出她语气的不善,淡淡苦笑。“昨天出刊的商业杂志,有关于你的专访。”
  “喔。”她恍然大悟。应该是吴春丽采访她的那篇吧。
  “那篇专访里,提到你有一个助养人?”换他问了。
  “是UncleAngel。”她不介意告诉他,反正杂志都刊出来了。“他其实除了我以外,还助养了我们育幼院其他几个孤儿,不过只有我一直跟他固定通信。”
  “很像长腿叔叔的故事。”他扯扯唇。
  “是很像啊!”她嫣然一笑。“我很幸运,有他一直默默守护著我。”
  “就像是你的专属天使?”
  专属天使?她一愣,摇头。“我不敢想他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但他的确是我的天使没错。”
  提到她从小最敬爱的UncleAngel,她嗓音不自觉地变得极温柔,眼潭也潋滟著梦幻般的光泽。
  他凝望她。“你很喜欢他?”嗓音沙哑。
  “当然!”她毫不犹豫。
  他无语,半晌,才嘲弄似地牵唇。“看来你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了。”
  “那又怎样?”她瞪他。他要是敢说一句侮辱UncleAngel的话,她跟他没完!
  “其实他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
  “你根本不认识他,凭什么评断他?”
  “也许我认识呢?”他似真似假地试探。
  她惊骇地震住。他认识她的天使,可能吗?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UncleAngel也在美国,说不定我认识他。”他补充。
  原来如此。于香韵轻声叹息,胸臆忽然寥落,空空的,一颗心无所依归。“可惜我不晓得他的名字。”
  “你看来好像很失望。”
  她的确很失望。
  “我一直想见他,好想见他。”她怅然,细微的声嗓像猫咪,哀伤地喵呜著。
  他下颔肌肉一紧。“也许他也想见你。”
  “是吗?”如果他想见她,不会直到今日还不肯答应与她相见。于香韵苦涩地抿唇。
  梁冠雅黯然注视她,良久,沙哑地扬声。“你有想过UncleAngel是怎么样的人吗?”
  “嗯,我当然想过。”关于她的天使,她不知在心里描绘过多少回他的形象。“我想他一定是个事业有成的菁英,拥有一个甜蜜家庭,也许还有一栋很漂亮的房子——”
  “我不是说现在的他。”他涩涩地打断她浪漫的想像。“是说以前的他。”
  她一愣。“以前的他?”
  “嗯。”
  她歪过脸蛋,想了想。“以前的他,应该是个充满抱负的年轻人吧,很热血,很有理想,不然不会想要助养育幼院的孤儿。”
  “或许吧。”梁冠雅不置可否,收回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遥望不知名的远方。“或者,他只是个少年,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一无所有的少年?”她震动,从未曾有过这样的猜想。
  “嗯,也许他每天就生活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对著电脑萤幕,看萤幕上波浪起伏,也许他经常会看著窗外发呆,想像著自己有一双天使的翅膀,能飞出去翱翔天际……”他恍惚地低语,字字句句都是流水,渗进她心田。
  有什么东西,开始氾滥——
  “你的意思是他失去自由?”
  “也许他根本不晓得什么叫自由。”他苦涩地牵唇。“他不是为了自由而飞,只是想透口气,呼吸一点不一样的空气,又或者,只是想去见远在海洋那岸的一个小女孩,她是他平淡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但她实在跟他相距太远了,而他的翅膀太脆弱,飞不过去,等他可以飞过去的时候,他又觉得或许不见比较好。”
  “为什么?”她颤声问。
  “有句诗说‘相见争如不见’,你听过吗?”
  她茫然。“你是说,他是怕也许见了不一定好,也许我会不如他心中所想像的?”
  “也许。”他闭了闭眸。“也许他只是不喜欢相见以后,又要分开。”
  她怔住,湿意由胸口泛上眼眸。“他……那么怕寂寞吗?”
  “寂寞?”他愕然,转头望她。
  她没注意到他惊异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揪成一团,几乎要揉碎——怕分开时太蚀心,所以宁愿不相见,她的天使,会是那么孤寂的一个人吗?
  “我不相信!”她用力摇头。“UncleAngel不可能是那么寂寞的一个人,他不是的,一定不是——他一定很幸福,有个很温柔的妻子,很可爱的女儿,他身边一定有很爱他的人陪著,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嗓音蓦地破碎,泪珠从眼睫跌落。
  他震撼地盯著她。“你……哭了?”
  她别过头,哽咽难语。
  都怪他说了这些惹人伤心的话!都怪他这假设太传神,太真实,摧折她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
  她不哭的,至少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眼泪,但……
  都怪他,怪他!
  “你、你不应该那样说……”她责备他,一面伸手揉去眼角的泪水,她不知道他正焦急地靠近她,再转过头时,朱唇竟意外擦过他嘴角。
  她冻住,他也僵凝。
  暧昧的瞬间,仿彿连时间也停止,世界是一片不可说的安静。
  然后,他忽地探手掌住她后颈,将那两瓣柔软的唇推向自己,深深地、执著地吻著,吻到他意乱,她情迷,吻到天旋地转——
  第六章
  UncleAngel,我收到你送的手链了,好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好喜欢!
  谢谢你,在出差忙碌的时候还记得我,挑了一份如此特别的礼物给我,我一定会珍惜的,一辈子收藏。
  唉,总是你在帮助我,替我实现每个愿望,甚至送礼物给我,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啊!也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
  UncleAngel,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的东西,你大概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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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昏沉,烟霭迷蒙的车厢里,映著两道身影,手牵著手,唇吮著唇,呼吸,在吻与吻之间缭绕纠缠——
  魔咒般的氛围,在缆车进站的那一刻,乍然震破。
  于香韵倏地清醒,惊骇地睁大眼,用力推开轻拥著自己的男人。“你放开我!”
  激动的行举并未惹恼梁冠雅,他很有风度地往后退。“抱歉。”
  抱歉?就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侵略了她的唇,就一声简单的抱歉?
  于香韵很懊恼,心韵擂击如鼓,颊色红艳艳,犹如两瓣深秋的枫叶。
  “你、你太过分了!”她气愤地责怪他,其实更恨自己,才跟男友分手不久,竟马上醉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她会不会太过水性杨花了点?
  “是我的错,你别自责。”他仿彿看透了她的思绪,涩涩地劝慰。
  她气息一凛,怔望他。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避开她询问的目光。“到站了,下来吧!”语落,他率先下缆车,转身朝她伸出手。
  她瞪著那只手,想起方才两人吻到忘我时,十指交缠的亲匿,颊叶更烧红,急忙别过头,自顾自地下车,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要回去了!”她负气声明。
  “回去?可是现在还早……”
  “不管早不早,我现在就要走!”她很坚持。
  他无奈地扯唇。“好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要跟来。”
  “什么?”
  “我说,不许你跟著我!”她终于肯回头看他了,怒焰在眼里跃动。“你离我远一点!”
  他无言,她如火的眸光灼痛了他。
  她不再理会他,迳自往前走,他默默跟在身后,保持适当距离,却始终不肯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领域。
  她蓦地旋身。“你还跟著我干么?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相对于她的满怀愤慨,他显得平静。“只是你今天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就有责任护送你平安回家。”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你来护送!”
  “你这样耍脾气,还不够像个孩子吗?”他淡淡地揶揄。
  “你……”于香韵倒抽口气,忽然对眼前这男人升起强烈恨意,为何他就是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他以为他是谁啊?“梁冠雅,你这人真的很自以为是,我讨厌你!”
  激烈的言语如冰,冻住他,他沉默地凝视她,眼神一时空白。“你……讨厌我?”
  “对,我讨厌你!”她恨恨地磨牙。“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以后不用再见到你
  她讨厌他?不希望再见到他?
  梁冠雅木然凝立原地,风在耳边呼啸,卷来一帘细雨,湿湿凉凉的,拂过他体肤。
  这只是一个闹别扭的女人任性的宣言,他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她不是认真的,明天过后,她就会忘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甚至不必等到明天……
  “下雨了,我要走了!”语落,她转身便走,行步匆匆。
  他望著她毅然决然的背影,看著那背影逐渐淡去,胸臆,忽地漫涌一阵慌,不觉抢上前,拽住她手腕。
  “你干么啦?”她使劲甩开他。
  “别走,香韵。”他低喃,蒙蒙雨雾里,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心下更焦躁。
  别走……
  “你放开我!你——”抗议的言语倏地在唇畔搁浅,两秒后,一声惊骇的尖叫逸出。
  梁冠雅心神一凛。“怎么了?”
  “我的……我的手链不见了!”于香韵摸索著空荡荡的手腕,脸色苍白似雪。
  “什么手链?”他问。
  她却置若罔闻,仓皇地蹲下身,不顾危险,在人来人往间伸手在地上摸索。“糟糕!丢哪儿去了?为什么我会没发现?我真该死……怎么办?怎么办?”
  他愕然瞪著她狂乱的举动。“香韵,你起来,这样找不是办法。”
  “你别管我!”她失声惊叫。
  他胸口一震,就算亲眼目睹男友劈腿,她也能坚强冷静地面对,怎么现在为了一条手链,竟慌张至此?
  “你冷静点!”他也蹲下来,稳稳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说清楚,是什么样的手链?”
  “是DYrbergKem的手链,有贝壳、水晶、珍珠还有水钻……设计得很别致,很好看,我很喜欢。”她凌乱地说明,语不成调。
  “你别慌,先深呼吸。”他低声命令。“现在慢慢想,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比如说你的手去勾到什么?或者有人撞到你?”
  “没有、没有!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她急躁地摇头,有股冲动想痛掌自己几个耳光。
  “于香韵,你冷静点!”他厉声喝斥她。
  她愣住。
  “看著我!”
  她茫然扬眸,望进一双墨幽的眼里,那眼潭如此深邃,隐隐流动著水波,奇异地拥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别著急,我会帮你找到的,我一定有办法,相信我。”
  “梁冠雅……”她怔忡地唤他的名,微弱沙哑的嗓音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依赖。
  “现在我们循著原路回去找,只要看仔细,一定能找到的。”他坚定地安抚她,扶她起身。
  “可是好像快要闭园了。”园内广播已经在呼吁游客尽速离开,他们已经没时间慢慢找了。
  “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说著,他取出手机拨号。“喂,杨品深吗?我是梁冠雅,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想做什么?她愣愣地望他,摸不著头绪。
  “……谢了,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说‘三十而立’……我知道,我会加入的。”不一会儿,他便结束通话,朝她微微一笑。“搞定了。”
  “什么搞定了?”她迷惑。“你干么忽然打电话给杨品深?你要加入‘三十而立’吗?”
  “你知道‘三十而立’?”
  “我当然知道。”
  “三十而立”是“泰亚集团”执行副总裁杨品深创办的俱乐部,专门招募三十岁以上、未满四十的会员,能参加的都是台湾各界的菁英。
  “听说杨品深眼光很挑剔的,不是他看中的人还没法挤进去。”她顿了顿,就连她自己,也曾经幻想过年满三十那天,或许会接到入会的邀请——“杨品深邀请你加入吗?”
  “他很早就邀请我了,我一直没答应。”
  “那现在又为什么答应了?”
  “因为他答应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保持神秘。
  于香韵蹙眉,还想追问,他已经牵住她的手,领著她往来时路走,一面走,一面细心察看周遭。
  因为广播一再叮咛,游客们都往大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