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指环王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5234
  “认什么命?”赵希惟不解。
  她不回答,只是静静瞪着星空,瞪着每颗眨着眼的星星,它们,都仿佛正淘气地嘲弄着她。她咬唇,“啧,怎么不来一颗流星呢?”
  “你想看流星?”
  “我想许愿。”
  “许什么愿?”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想许愿的话跟我许就好了。”相对于她的无奈,他的表情和语气显得认真。
  她心一颤,“什么意思?”
  他深深望她,“无论是什么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温柔的许诺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动人心魂。她听着,不觉心神恍惚,眸光与他的相持,渐渐醉了。
  谁说,爱装酷的男人不懂得甜言蜜语呢?他只需不经意一句,就能轻易杀死一个女人的神,与魂——
  ◎◎◎
  同样的星空,落人情人眼底是无尽浪漫,落人孤单人儿眼底,却是无限哀愁。
  望着窗外星夜朦胧,赵婉儿眼眸同样朦胧。
  再两个小时,就是她的生日了,她二十三岁的生日。
  哥哥说明天会替她向医院请假,带她出去玩一天,礼哲哥哥也说他会从美国打电话回来祝福她生日快乐,而周婶,更在今天亲自做了个巧克力蛋糕给她吃。
  她该满足了,有两个这么疼爱她的男人,还有一个多年来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母亲——
  是的,母亲。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猜到周婶的真实身份了也是一年前她主动与她攀谈的原因。
  虽然她口中不说,但心底早已原谅了这个在二十多年前抛弃她和哥哥的母亲。她想,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心疼才五十多岁,发际已然苍苍、满面风霜的母亲。
  每一回见到周婶,她心里总是挣扎,她想认母亲,却又不想因此伤害最疼她的哥哥。
  只要哥哥一天不原谅妈妈,她便一天不能认她。
  因为,赐予她生命的人虽是母亲,可二十三年来细心呵护她的人却是兄长,是他延续了她的生命,为她黯淡的人生点亮光彩。
  是哥哥给了她幸福,他那么疼她,那么宠她,而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如果她走了……
  “哥哥——”她呢喃唤着,一面伸手抚住胸口。
  熟悉的疼痛又来袭了,这一次,比之前的都还剧烈。
  她揪紧胸口,前额开始泛出细碎的冷汗,呼吸亦急促起来……
  “哥哥,哥哥。”她唤着,眼眸逐渐迷蒙,滚上酸涩泪水,“对不起,对不起——”
  ◎◎◎
  有人在唤他!
  赵希惟心神一凛,蓦地从缠绵的热吻中醒觉。
  “希惟。”
  “没……什么。”他摇摇头,无法理解胸腔里忽然漫开的不祥,“只是——”
  “只是什么?”
  “好象出了什么事——”
  出事?于品甜呼吸一紧,难道是婉儿?她发病了?
  “会不会是——”她犹豫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孔,没有勇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他却感受到了,急急撑起身子,忙乱地找着手机。
  正当他从椅垫间拾起手机时,铃声也同时响起,单调的旋律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尖锐,格外慑人。
  赵希惟瞪着液晶萤幕,好半晌,动也不动,连呼吸也停了。
  还是于品甜唤回他惊怔的心神,“接电话,希惟。”她柔声道,一面紧紧搂住他肩膀。
  他望向她,眼眸不自觉流过一丝惊惧与软弱。
  她心一扯,仰头亲了亲他脸颊,“没事的,希惟,我在这里。”
  “喂,哪一位?”
  正文 第九章
  当赵希惟赶到医院的时候,映入眼瞳的一幕几乎令他心碎。他的妹妹——他那面容总是苍白、却总是挂着浅浅微笑的妹妹,如今整张清秀脸庞全陷在透明的人工呼吸器里,无助地微微起伏着。
  她怎么了?难不成这次发病真如此严重?竟连呼吸也需要机器辅助了?
  他瞪着病床上的妹妹,瞪着默默站在她床边、显然刚刚对她施以急救的医护人员,喉头疼痛地哽着。
  他想问话,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问不出口,只能愣愣地僵立原地。
  最后,还是跟在他身后的于品甜扬起低哑的嗓音,“婉儿——没事吧?她现在情况如何?”,听闻她的问题,几个平素跟婉儿交情不错的护士惊颤地互看一眼,接着同时垂下头,悄然离去,留下神色黯然的医生。
  “你就是婉儿口中的于姐吧?”医生主动走向她,“我是婉儿的主治医生。”
  “你好。”于品甜勉强自己轻轻颔首,“她——怎么了?”
  医生摇头。
  她看着,一颗心逐渐沉落,“什么意思?”
  “她——时间不多了。”他哑声道,幽暗的眸光只敢凝定于品甜,不敢朝一旁木然的赵希惟瞥去,“她现在完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你们……跟她说说话吧,也许她还有什么话想告诉你们。”
  泪水,刺痛了于品甜的眼眸,她冲上前,一把扯住医生白色的衣袖,忍不住激动,“不……不可能,医生,婉儿不可能——她今天下午人还好好的,而且,明天是她的生日啊,她不可能……”
  “于小姐,请你别这样。”医生抓住她的手臂,“不能连你也失去冷静。”冷涩的话语是暗示,也是警告。
  于品甜愕然,怔立数秒,接着,眸光一转。
  病床边,一个男人木然跪着,他垂着头,一语不发,惟有紧紧拽住白色床单的双手泄漏了他仓皇的情绪。
  希惟——
  望着默默跪在妹妹身畔的男人,于晶甜心中大痛,她身子一晃,忽地松开了医生。
  后者长叹一口气,“跟婉儿说说话吧。”他说,一面走近病床,深呼吸片刻,终于狠下心来拔开了罩在赵婉儿脸上的呼吸器。
  病房里,一片寂静,惟有病人短促不匀的气息。不一会儿,那气息似乎顺了,逐渐悠长,逐渐绵远。
  而那对嵌在苍白脸孔上的黑瞳,缓缓扬起——◎◎◎
  “哥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小女孩仰起头,清亮的眼眸漾着楚楚的泪。
  “别哭,婉儿,哥哥在这里啊。”
  “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们?”小女孩依然执着,“别的同学都有父母,可我,却只有哥哥——”
  “难道哥哥对你不好吗?”
  “不,不是这样的!哥哥对我最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坐我隔壁的男生说,一定是我不乖,所以爸妈才不要我。”
  “别听他胡说八道!”少年剑眉一紧,语气炙烈,“婉儿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孩,大家疼你都还来不及昵,你瞧院长和院里的老师,哪一个不疼你?不喜欢你?”
  “可是——”
  “爸爸妈妈离开我们并不是因为你,是他们自己不好。”
  “你放心吧,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
  “哥哥,你永远、永远都不能丢下我哦,你保证。”
  “嗯,我保证不离开婉儿,永远,永远——”
  ◎◎◎
  过往的誓言依然清晰地在耳畔回旋,可现在,却是她要离开他了——望着满脸痛楚的兄长,赵婉儿心脏强烈揪紧。
  她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
  “哥哥,”她扬起冰凉玉手,颤颤抚向他同样冰凉的脸颊,“你别……别难过。”
  “你痛吗?婉儿,你是不是很疼?”他抓住她的手,哑声问。
  “我不疼。刚刚还痛得只想晕过去,可现在,一点也不了。”她清清地笑,“一点也不。”
  这是什么意思?这表示她现在处于回光返照的时候吗?
  赵希惟听着,不但不觉宽慰,一颗心反而提到喉头。
  婉儿……就连她的眸也异常清亮——
  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一念及此,他倏地倒抽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眸。
  直到妹妹沉哑的嗓音唤回他迷蒙的心神,“哥哥,哲哥哥现在在哪儿?”
  “他还在美国。你想见他吗?”
  “嗯。”
  “我刚刚打电话给他,他的手机似乎关机了。”答话的人是于品甜,她望向赵婉儿,极力克制发颤的嗓音。
  “找不到他吗?”赵婉儿问,掩不住失落,可转瞬,苍白的唇又微微一扬,“找不到……也好,免得哲哥哥为我担心。”
  “婉儿!”凝视着妹妹浅浅漾着笑意的面容,赵希惟忍不住惊颤。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相对于她的沉静,他——竟显得软弱……
  “哥哥。”柔软的小手温柔地抚着他脸颊,“我要走了。”
  “不!”他椎心低吼,狂乱地瞪她,“别这么说,你会好的,像从前每一次一样,你这次也一定会好的!”
  “哥哥……”
  “别胡说八道了。来,快躺好。瞧你的手这么冰,快,把手伸进被窝,免得着凉了。”他说,一面忙乱地将她搁在他脸颊的手塞回被里。
  睇着他慌乱的举动,赵婉儿喉头一哽,泪水倏地烫上眼眸。
  “哥哥,”泪眼朦胧,“我真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婉儿,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嗯。”她点头,微微地笑,“哥哥,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你说,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答应我……好好对待于姐,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错过她你会可惜一辈子的。”
  赵希惟闻言,幽眸不觉一扬,望向悄然立于他身后的女人。
  后者与他眸光一相接,立刻跌落两行泪。前,蹲下身,伸手抚上她冰凉的前额,“什么事?你说。”
  “于姐。”她对她眨眨眼,神情又俏美又调皮地,“我这个爱耍酷的哥哥就交给你了。”
  于品甜呼吸一紧,没回答,只点点头。
  “还有周婶——”
  “她怎么了?”
  “她对我——真的很好,也麻烦你照顾她了。”赵婉儿轻声说道,澄澈明瞳直直凝睇于品甜。
  她立即领悟她这番话的暗示。
  原采婉儿——早就知道周婶就是她亲生母亲了,她会这么求她,恐怕也有期盼她未来帮助母子和好之意。
  “我知道,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谢谢,那我就……放心了。”赵婉儿浅浅一笑,眸光一转,再度落定兄长毫无血色面庞;“哥哥。”
  “嗯?”
  “你……”她顿了顿,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替我跟哲哥哥说一声——”
  “说什么?”
  “替我跟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谢谢?对不起?”赵希惟茫然不解。
  “嗯。”
  “好,我会说的。”
  “谢谢。”赵婉儿轻声道谢,跟着,缓缓垂落羽睫,“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你休息吧。”赵希惟急切地应道,“你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哥哥在这里陪你,好不?”
  “好。”
  气氛,一时陷入静寂,惟有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短促细微的呼吸,一声声,敲击着房内另外两人忐忑不安的心。
  忽地,一阵尖锐的铃声划破了静夜,震动了茫然无措的赵希惟与于品甜,也惊醒了意识朦胧的赵婉儿。
  她扬起眼帘,偏头望向桌上的电子闹钟,笑了。
  “我的……生日——”
  “生日?”赵希惟一愣,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过午夜十二点,就是另一天的开始了。
  而今天,正是婉儿二十三岁的生日。
  “对不起,哥哥。我今天……不能跟你出去了——”
  低柔的嗓音细细扬起,狠狠绞扭赵希惟一颗不安的心,他伸手抚摸妹妹脸颊,语音发颤,“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我们下礼拜去!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再开车带你出去玩,好吗?”
  赵婉儿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她仍然偏着头,眸光透过玻璃窗,落定在黑夜中轻轻颤动的树叶。
  她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叶,终于落了,乘着夜风的羽翼在空中翩旋飞扬,嬉戏了好一会儿,才悄然停定窗棂。
  对不起,哲哥哥,我等不了你了。
  ◎◎◎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这么悲痛,婉儿断气后,他一直跪在病床旁,既不肯承认妹妹已死的事实,也不许医护人员带走她的遗体。
  他一直、一直握着妹妹冰凉的手,不停呢喃,“婉儿,你会好的,对吗?你不会丢下哥哥一个人,对吗?你说过,这世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