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09-26 14:27      字数:4867
  我们才吃了几个,就有人从庄稼地里蹿出来,拉住我的袖子。
  “你们是谁?哪儿来的?”
  我看那男子年纪很轻,眉宇间稚气未脱,估摸不过二十一二岁,而那面相上又有几分熟悉,不禁走近些仔细端详。淑贤吓一跳,生怕我跟人家吵起来,赶紧丢了枣跑过来拉住对方的衣服。
  “小哥,我们是北京来的,想来找个人的,您看……”
  对方把我们一行四人挨个儿扫描一遍。
  “北京来的?你们不知道这树都是有主的吗?谁许你们随便摘了吃的?”
  我眉头揪紧,淑贤更加害怕,死命拉著我给对方赔不是。
  那年轻人竟不依不饶起来,拉著我们就要去大队。
  淑贤拼命拉住对方道歉。我拨开她,走到那男子面前。
  “要去大队是吧?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我转身从一脸不安的淑贤手里抱过秀海,淡淡道,“别怕,不就是太饿了摘他几个枣吗?社会主义的枣养社会主义的公民,有什麽不对?去到哪儿说理咱也不怕,反正咱这不是敌我矛盾。”
  我们被送到大队的时候,在里面的几个人正在吃午饭。
  大队长的年纪意外地轻,似乎跟我差不多。个子很高,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听了我们的情况二话没说就从桌上抓两个煮熟的鸡蛋塞到秀海的衣兜里,又看一眼迁儿,只一眼就看出迁儿的与众不同,掰了半个窝头递过来。迁儿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代他向大队长道了谢。
  我们和大队长以及几个村干部坐在一起吃了简陋的午饭。
  我向他们打听善庄老文家。在座的一个村干部“哎呀”一声,道:“老文?文军吗?他都去世三年啦!刚才带你们来的那个,那就是老文的孙子焕杉。”
  我们惊异於这样与亲戚的见面方式。文焕杉被叫了来,先跟我们道了歉,随後邀我们到他家住一段时间。我跟淑贤也实在不想就这样回家去,便答应了。随焕杉走的时候,我看到大队长又拿了两个生鸡蛋给迁儿,并细心地嘱咐他不要摔碎了。
  §
  善庄是个不大的村,但是村民的生活俨然要比河北的其他地方生活要好上一点,原因是这个地方种地的农民比其他村少,大部分都是靠养鸡度日。虽然粮食收成不好鸡也就没有什麽好饲料,但活物总归可以自己找食,就是不肥也还是下得出蛋,每个蛋二分钱,至少保证了善庄人不至於没有入帐。
  文焕杉没有结婚,其实他年纪正好,长得又端正,不会是没有姑娘看上。我跟他攀谈的时候他也憨厚地笑,说跟临村一个姑娘早相好,只是这个时节实在不适合办喜事,他也没什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对方家里,自己也就不好意思提这个事了。
  他腾了一间房给我们一家四口住,自己则搬去放工具的屋子里睡。我只觉心里不忍,偷偷塞给他几块钱,对他说:这不是什麽拿得出手的数目,这个世道大家也都不好过,这就是点意思。他也就收下了。
  我们在焕杉家住了几天。期间大队长来过几次。
  大队长姓高,人很豪爽,不会说客套话,每次来都带著点东西,也不说是给我们家,指名就是给小秀海或是小迁儿。我跟淑贤都看得出他似乎对迁儿有特殊的关爱,大抵怜惜他是个傻儿。对此淑贤非常感恩,而我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日天阴沈得紧,淑贤说怕是要下雨,我叫迁儿去给在地里的焕杉送雨衣。可是他前脚走後脚焕杉就回来了,问起来却说没见著迁儿。
  我心里咯!一下。外面雨已经下起来了,我生怕这偏僻地方他一个又聋又哑的傻子走丢了找不回来,披上雨衣要出去找。
  我刚要出家门迁儿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雨正大。我看到他手里拎了一个保温筒,身上披一件不知道哪里来的雨衣,衣角有水珠玲珑。
  迁儿见我一脸怒容,怯怯地把筒递给淑贤就要跑,被我一把拉回来。淑贤赶紧放下手里东西拉著我,嘴里不停地说:“算了算了,人都回来了就别生气了,你也是,知道他不方便还把他使唤出去,下次有这种事还是我去吧。”
  焕杉换件衣服从里屋出来,认出那件雨衣。
  “哦,这是大队长的吧?头天见他穿过。”
  我的眼神阴沈起来。又是那姓高的!他到底在想什麽?
  在一旁的淑贤打开迁儿拎回来的保温筒,“呀”了一声。
  我拿过来一看,那保温筒的胆被抽了去,里面垫了块布,上面又放了五六个鸡蛋。
  我感到一把火腾地一下在心里烧起来,一直烧到嗓子眼儿。我把筒重重撂在桌上,不顾迁儿的挣扎,拉了他的手腕把他拖进里屋,踢上门。
  ~~拾~~
  §
  他看著我的眼睛里充满惊恐。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我想起他面对大队长的时候天真无邪的笑脸,於是那便让我更加怒火中烧。
  我把他摁倒在地上,一巴掌抡过去。他从喉咙里拱出一声细微的呜咽,纤细的胳膊撑起身子,急急地想要从我身边爬开。我扣住他的脚踝一把将他拖回来,再一耳光打下去。他捂著脸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回扭动著身子。
  一种久违的欲望忽然就在我体内腾起,我血液里暴虐的那一部分因子又跳跃起来。
  我用一只手狠狠压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向他潮湿的衬衫之下,接触到他冰凉的肌肤的一瞬间,我兴奋地打个哆嗦。迁儿漂亮的眼睛因为恐惧而闭不上,就那麽惊慌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把面孔迫近他,从他乌黑清澈的瞳子里可以看得到我自己的面孔。
  我捏住他削尖的下颏,薄如刀锋的嘴唇擦过他的脸蛋和嘴唇,然後在他耳边呵著气。
  “你很想要吧?”我的声音很小,勉强可以让我自己听到,语气却刻薄得令人心惊。而我当时心如止水,只想著要狠狠折磨他本就不强健的神经,“你很喜欢那个姓高的吧?你让他做过什麽他才肯施舍给我们那麽多东西?”
  迁儿是听不到我讲话的,但是我的表情一定吓坏他了。他无法自制地发抖。
  我把手伸到他两腿中间,隔著粗糙的布料生硬地挤压他敏感脆弱的地方。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睫毛湿润眼神氤氲,那让他生来精致的脸看上去带上一股莫名的媚态。
  那便让我发了疯。
  我把手指插进他的发间,牢牢地抓著他把他拉起来。他痛得从牙缝里抽气,有水珠从紧阂的眼角迸出。
  “你可真像我们那个婊子养的亲妈啊!不让别人上你就难受是吗?!”
  我拉开他的衣服,露出骨骼清晰的洁白身体,带著脆弱色彩的乳尖周围还有一两年以前某个人留在他身上难以消去的痕迹。
  我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强迫他接受我凶狠的吻。
  急促的拍打门的声音将我从失去意识的领域里硬生生抽离。
  “人杰!人杰!!你在干什麽?你别打迁儿啊!!!人杰!快开开门!……”
  我失神地直起身子。过了好久才回过神,低头去看迁儿。
  他早就放弃抵抗,软弱地在我身体下面悄无声息地哭泣,眼泪划过美丽的脸蛋,那上面还有我清晰的指印。
  我仿佛遭到什麽东西的重击,慌忙将他拉起来用力收在怀里。
  我用下巴摩挲著他被雨水沾湿的头发,在他光滑洁净的前额留下一个个炽热的吻。我吮吸著他小小柔软的耳廓,慢慢地悲伤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迁儿,你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太──”
  我感到迁儿的手臂颤巍巍地顺著我的背後爬上去。他抓住我的肩膀,在我的胸前泪如雨下。
  淑贤和焕杉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扶著迁儿站起来。我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疲倦地穿过他们,带著迁儿到北屋,倒一杯糖水看著他喝下去。
  他的眼睛下还有未干的泪渍,睫毛上的水珠玲珑。
  §
  那天之後我想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一些事情。姓高的的大队长绝少在文家露面,淑贤也变得很少话。除了秀海,我面对每个人的时候都感觉有种沈重的压力。
  到我们决定离开善庄回北京的头一天,我终於和淑贤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了一次。
  她很聪明,善解人意。她没有提我跟迁儿之间的种种,只是说,她跟焕杉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把迁儿留在农村,她每个月把迁儿的粮票折成现钱给焕杉寄过来。她说同样的钱在北京可能无法维持生计,但是在农村就好得多,而且我们都要上班,也实在没有什麽办法同时看著迁儿和秀海两个人。她和我商量著把秀海放到整托的地方,这样我们就可以去远一点、挣钱也多一点的地方工作。等到生活好一点了,灾害过去了,再把迁儿接回来。她说焕杉同意了,就等我的意见。E086D2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我看著她温和眼睛里偶尔流露出的睿智的光,知道她只是把决定告诉我。
  其实那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我想我过去是错了,我以为迁儿只要跟著我就会很幸福,因为我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有我可以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可是到头来,却是我伤他最多最久。
  而他信赖我,爱著我景仰著我。所以无论我做过再多不可饶恕的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转一天他又会用那样天真干净的眼神看著我,对我笑,让我忘了过去做过的残忍的事。
  我终於明白我不能再留他在身边,否则我们都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我对淑贤说:好。
  §
  当天晚上我跟迁儿在村头的草垛子後头坐了很久。他很困倦,但我不让他睡,他歪在我怀里给我吻。
  我让整个身体记住他的味道,因为我无法预计再相见是何年何月。或者,我们都等不到那一天。
  他好像意识到什麽,整晚都很安静,我做什麽他都不挣扎,只是安详地看著我,偶有淡淡乖巧的笑。
  我吻他清香的头发,小巧的鼻翼,嫣红的嘴唇,细白的耳垂,精致的锁骨。我的指尖缓慢温和地擦过他敏感的身体,直到他的身体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粉红发热。他欢愉地呻吟,听在我耳朵里如同暗夜里的天籁。我亲吻他柔软的器官,极尽宠溺地爱抚他,让他在我的掌心到达巅峰,再跌落回我的怀里。
  他像是快要睡著,睁不开眼睛。我拉开他的双腿,让自己用最温柔的方式进占他的身体。保持著那样的姿势,我扶他起来,轻柔地摇醒他。
  “……别睡,迁儿,别睡,看著我……”
  看著我。看著我。
  不要在再相见的时候忘掉我。
  我把“安人杰”写在他赤裸的洁白胸口,强迫似地想以这种方式让他永远记得我。
  高潮的时候他快乐地流下眼泪。我隐约听到他叫哥哥。
  这就够了。
  我满足地想,却流下疼痛的眼泪。
  我再不能伤害他更多。
  我拿衣服把他包起来,抱著他回到文家。他睡著的样子一如多年以前,即使在无意识的睡眠里鼻子也一吸一吸的,淡色的嘴唇微微开阂,小小的模样如同一个等身大的娃娃。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抱著秀海,和淑贤一起坐上返回北京的火车。那时候迁儿应该在梦里睡得正好。
  但愿他的梦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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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四年过去,灾害已经结束,我跟淑贤又有了我们的孩子,那是个女孩,出生在自然灾害刚刚结束的1964年。十月怀胎的时候我们商量,如果是女孩就叫采芹,小名叫芹儿。
  灾害之後我们一家四口搬到金鱼胡同住。一日我偶然翻著旧衣服的兜,一个又黑又小的东西蹦跳著掉出来。我捡拾起来,端详良久才辨出那是一颗早已干瘪变黑的枣。
  那便让我想起了我留在河北的一个牵挂。
  我没有什麽迟疑,当天晚上就和淑贤谈了一次。她似乎很有点惊讶我还记得迁儿,而那是我弟弟,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母女以外最亲的人。淑贤也好,秀海采芹也好,谁也不能阻拦我。
  我坐著火车去到善庄。一路上我一直盯著那颗被虫子蛀空发黑的枣子。
  他坐在树下仰著头,我塞一颗枣到他的嘴里,有甘甜的水从他甜蜜的嘴唇中间流出来。他对我笑,露出孩子一样整齐细小的白牙齿。那样的场景只消一点刺激便会立刻活生生地浮现在脑海里。
  我详细地在心里描述他现在的样子。我已经30岁,他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了吧?也许已经因为干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