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9-26 14:27      字数:5156
  阴鸷的视线一瞬间射向属下,他语带威胁,「黎生,你很闲,带着我的小家伙到处晃是不?」
  「属下不闲。」他忙着替爷办事,护卫之名仅是口头上的称呼。
  「哦,那就是我闲不下来?」
  「这……恐怕是。」爷似乎误会。顿时,心中的警铃大作,黎生立刻说明原委:「爷忙,恐怕忘了您的小家伙找您习字,那一夜,您和小姐在厅堂,您的小家伙在回廊溜达,不敢打扰。」
  黎生一提,孟焰蓦然忆起,那一夜,小家伙拒绝得相当彻底。
  「我讨厌被脱了衣裳玩弄身体,好疼又好脏。」
  铿!他碎裂的心再也经不起小家伙的摧残。「啧」了声,实在懊恼──小家伙何时才会心甘情愿?
  芙蓉的指责也在耳畔重复:「小宝儿不喜欢哥哥的强迫,哥哥用的方法不对。」
  这会儿,眉宇拧出一团烦躁,尝试温柔的方式也没效,小家伙很麻木……
  视线不由自主地探向幽暗的地窖,小家伙就在里面,而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然,小家伙仅是逆来顺受,那心里面只当他是主子。等到小家伙一旦获得自由,他就什么也不是……
  「黎生,你可知我现在多希望能逮着小家伙令我生厌的理由,或许,我会睡得安稳,不再担忧他是否饿着、冻着、怕着。」
  黎生怔然,旁观一头栽入情困里的人是爷,若想解套,除非爷令小奴才改观,否则……依他所知的情况,爷在小奴才的心目中,比小狗子还不如。
  乔宝儿急匆匆地奔回主楼,每偷溜一回,就愈来愈心惊受怕被主子发现。
  心脏咚咚咚地跳,声音大得彷佛整间房内都听得见。
  乍然,「喀──」一声。
  手停在半空中,正捻着床帏,双目圆瞠,合不拢嘴。
  手……手里的药罐掉了!
  他一慌,马上趴在地上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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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宝儿爬回床侧,紧握着跟小狗子借来的金创药,悄悄地爬上床。
  孟焰咬牙磨啊磨,实在想吼他犯不着这么畏缩,还不滚来身旁!
  乔宝儿掀起棉被,摸来主子的手,沾了药轻轻地涂抹一小处伤口。
  他不是故意要咬主子……
  眼眸一暗,收起药罐,缩在床内侧,无声地保持距离。
  此刻,孟焰睁眼瞪着那颗脑袋,不知该赏他的臀一顿好打,还是该把他揪来狠狠地疼爱一回。
  他真的很笨!一直以来,从未注意床边有一双鞋为了他而沾了泥泞;从未察觉他的手等他一靠近便紧搂着不放;从未想过是谁在他入睡后便脱下那微湿的衣裳。
  总是在他脸颊偷了吻,还想偷的岂止是这些。
  占有欲十足地搂着小家伙,奢望他打从心底交付一份依赖与信任。
  他,绝不再伤他分毫。
  转眼,莲花池畔,绿茵葱翠,满园春意浓。
  乔宝儿坐在大石块上,将豢养的小乌龟放入池子里,他苍白的小脸漾起一抹淡笑。
  眼观四下无人,他掏出薪俸细数,每一分钱,都来自他付出辛劳所得,一点一滴的累积。
  每日跟着严总管学习打理府中的大小事宜,检视整座府邸是否维持井然有序,同时还要应付主子随时传唤的需求,办事效率半点也马虎不得。
  身形仍是纤瘦的他跟着严总管彷佛像个小跟班,严总管耳提面命,教他摆出凌厉的架式,颐指气使,双目要精,脑筋要清,耳朵要听。
  但,他学不来,反应并非机伶,也无法像严总管在主子面前毕恭毕敬,一旦转身面对他人的那副嘴脸就变,严厉得教人害怕。
  府中有许多赏罚的戒条,严总管要他背记,于是他花了好长时间写在一张小纸上,密密麻麻的熟背下来,奴才若是做错事,要打要罚只须一声命下,他不喜欢这做法。
  偶尔有贵客临门,严总管就教他如何设宴摆款,赶鸭子上架似的将他推到客人面前,细碎的在他耳畔提醒该如何应答,谨记待客规矩,派丫鬟奉茶或斟酒等等,总之进退该得宜。
  面对生人,他难免心慌,一开始支支吾吾,答不出话。
  严总管频摇头,索性要几名仆佣坐在厅上,充当客人与他练习应对,日日督促下来,他终于学会了些。
  生活上,他不再听见他人公开嘲笑,即使他再迟钝也明白,这转变只因他在府中的地位提升,应验了他人曾挂在嘴边的话──
  只要攀上主子就能吃香喝辣,有好处可拿。
  敛下眼,唇畔的浅笑消失。
  身穿着主子送的春衫,质料上等,贴身又舒适。可,衣衫下的躯体残缺,在别人的眼中,他仍是低贱的阉狗。
  伺候在主子的身旁,日子不同以往难过,他渐渐想明白主子会待他好,仅是用物质替代银两犒赏他任其玩弄身体。
  他抿了抿唇,凡事忍耐,谨遵娘曾经的交代。
  庆幸,讨厌的主子只有一个。在严总管的磨练之下,稍磨出些许胆量,他和主子相处,不再显得那么恐惧。
  晌午后,他必须到书房习字,每日学一些,已粗略能看得懂书册上的文字,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只稍开口询问,主子便会详尽解释字义。
  学习中,涉及的项目包括术理方算,加加减减,学打算盘。
  老账房在今日拨薪俸,他趁着膳后空闲,把三个月的所得装入纸袋内,同时放入一封书信。
  爹娘
  孩儿想家。
  想帮四娃、五娃绑头发。
  想带二宝、三宝到田里耙草。
  想帮爹推车,帮娘种菜,如同昔日的生活。
  我还是您的宝儿,我会继续挣钱托人奉上。
  祝
  平安
  宝儿
  这几个相当细小的字,得之不易。初写之时,他在书册里找不出想学的字是哪个?想了办法拼拼凑凑,一天问主子一些,专心学下来了就不会忘。
  细心的拿糨胡涂满纸袋封口,黏上一份为人子的孝心。
  经由他亲自问过主子,得知府里有专门跑腿的信差,能为大伙儿送信回老家,只要路程并非太遥远,且须付给跑腿的费用,书信便能转到亲人手上。
  乔宝儿将所赚的薪俸扣除跑腿费用,其余一个子儿也没短少给家人。
  起身离开池畔,他走上别座院落。
  沿途,瞧见几名仆佣在翻修凉亭上的彩色琉璃瓦,有的在重新栽种、修剪花草树丛,丫鬟们就分派些较不费力的活儿。当他涉及府中的琐碎事项愈多,愈明白要打理维持一座王府并不容易。
  依主子的性子,压根不理会这些琐碎,不在乎下人过着什么日子。他深刻的明白,有钱就是大爷,能为所欲为,呼风唤雨。
  难以磨灭心中的阴影,面对他人,依然不由自主的心生畏缩。但他告诫自己需挺直身躯,宛如严总管伸手在背后压着,容不得他退缩不象样。
  找到阿良,乔宝儿递上碎银,托他送信。
  阿良问道:「小宝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
  他摇了头,道:「没有。我都写在信里面了,我娘会拿去给识字的人读信。」
  「哦。」阿良瞧着他,不禁短暂的恍神。小宝儿不复以往怯懦的模样,严总管调教有方。
  「阿良大哥,你出门一趟送信,大约要多久的时日才回来?」
  「呃……这……」
  阿良搔搔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话:「少则两三天,往往都是要花上好几天的,这要看我收了多少信,或是其它人托我带些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你。」
  「甭客气。」
  阿良干笑两声,压根胡诌。
  待小宝儿一走,这些书信会先拿给主子过目。
  转手拆开小家伙的家书,孟焰啧啧有声,不禁哑然失笑。
  小家伙真没出息,脑袋瓜不长进,只想回家种田。他摇了摇头,「啧,也不想想他那身上没几两肉,拿得动锄头?拿笔还差不多!」
  主子自言自语,阿良佯装没听见,也没瞧见主子阴沉的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
  孟焰从袖内掏出几锭银子塞入纸袋,随即打开桌案抽屉,取出一个锦盒放入袋中。他稍作手脚,给的银两足够让一般平民百姓生活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主子放入的锦盒内究竟装了什么?阿良好生纳闷。
  「拿着。」
  孟焰的神情一凛,嘱咐:「你尽快把小家伙的书信送到他老家去。吩咐他爹娘将锦盒好好收着,若是他爹娘问话,有些不该说的,你就闭上嘴。」
  「小的会。」
  孟焰摆了摆手,特地允准仆佣骑马出府。
  黎生合上书房门,转身踱回桌案旁,不禁纳闷:「爷怎不让小家伙回乡探视?」依府中规定,卖身的奴才在年节或婚丧仍可告假回乡。当然,这要看主子允不允准。
  「我让他回乡干什么,种田吗?」孟焰嗤了声。
  黎生探了主子的心思,「爷是不让人种田,否则您的小家伙也无须习字。」
  「我是该让他增长见识,不然那小脑袋实在太无知。」他在补救缺失,非把人留在身旁五十年不可。
  孟焰起身推开一扇窗棂,让屋外的暖阳洒入一室光晕。
  爷的侧面有一处阴影,缺乏光亮的照射,那脸上的阴沉感依旧。
  「属下差点忘了,爷花银两买地的用意。」近来他忙得焦头烂额,正好甩开姓高的纠缠。
  孟焰将心思搁回桌案上的蓝图,继续先前被仆佣打断的话题。「乡下地的所有宅户都搬迁了?」
  黎生禀告:「连月以来,当地居民住户陆续迁移,是都差不多了。」
  「嗯,可有遇到棘手的问题?」
  「仅少数一、两户当地的土财主不肯卖地,但大部分的农户都愿意配合,爷大可放心。」
  「呵,我从没担心过。」孟焰回身,挑眉睨了属下一眼,「关于那些地,我若要硬着来,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么,你说是不?」
  黎生怔了怔,回道:「也是。」身为属下,他又差点忘了主子并非良善之辈。
  孟焰不忘交代:「黎生,我订了好几批木料、石材,运往城外的过程颇费时,木料、石材搁在司舶港口的仓库,你传我的口谕让底下人明白,那些东西半点也少不得。」
  他明了在港口当差的有不少油水可捞,行使的伎俩不外乎来个假扣押真敛财,拿钱疏通之事便会不断上演。
  几批木材、石料所费不赀,那价值性易成为贪吏觊觎的目标。
  黎生一点就通,但纳闷,「外人不知这几批木料、石材的主人乃是捏造的人头户。爷制造假象让人以为只是护航,您何须隐瞒?」
  孟焰冷嗤了一声:「莫非你忘了,我在外的名声狼藉,我可不想坏了这项美誉。」
  美誉?黎生的表情一僵。
  孟焰卷起蓝图,随手扔给他接着。「你让人谨慎的办,已招揽的工匠不少,就按日期动工。」
  「属下遵命。」黎生退出书房外,视线自然地搜寻爷的小奴才。
  思忖这时候,他该不会还在遭受严总管的荼毒?
  行色匆匆,乔宝儿提着篮子,每日到书房阅读、习字之前,先闪入地窖内。
  「小狗子。」他压低音量喊,以免制造出太大的回音。
  小狗子一见到他就问:「小宝儿,你今天带了什么?」
  「烧鹅。」他偷藏了一块烧鹅腿给小狗子。
  他亲自揽下煎药的活儿,入夜后就犯不着摸黑到厨房捡剩余的药渣,他只须把药分成两碗,一碗留给小狗子。
  「你有没有起来多走动?」他关怀道。
  小狗子的腿当初被打废了,黎生虽然替他接回骨,但虚软无力。
  「我整日被关在这里无所事事,你以为我会没试着走路?」他仍想离开地窖,「小宝儿,你能不能找个锁匠来把铁链打开?」
  「你在说梦话么。」他递给小狗子碗筷,把药搁在一旁。「我能偷偷摸摸的拿这些东西给你,就该偷笑了。」
  小狗子登时闭嘴。
  有时候问起小宝儿的情况,知道他冒着风险为他送饭。依情况,主子若外出,小宝儿便会提桶水来为他净身,捡别人丢弃的旧衣裳给他替换。
  他为他做的,够多了。
  乔宝儿蹲在他身旁,按摩他的双腿,略显懊恼地说:「我想过拿斧头来砍锁,但是我怕一个不小心会砍到你的脚,这法子行不通。若是拿锯子来锯,你的脚肯定也会受伤的,也就作罢。
  「之后想了好几种方法,拿菜刀也不行,厨子会发现。还有什么能拿的?」他拿过铁丝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