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2-09-26 14:26      字数:4719
  是她。以前,马跃对她的亲热,那是有目共睹的,可自从他从英国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几乎从不正眼看她,偶尔和她对对目光,也是满眼惹人生气的邪火。
  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她客观点,应该想得到,马跃这样是因为愧疚,偷偷从英国跑回来,是对她的辜负,回来后一直靠啃父母过日子,就是在愧疚上又加了负罪感,可陈安娜没往这上面想,觉得作为马跃亲妈,哪怕把自己敲骨吸髓地喂养了马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且,天下所有母亲,都会如此,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陈安娜毫无例外地信任儿子对自己的爱,她像所有因儿子结婚而备感失落却又不忍责怪儿子的母亲一样,把所有的怨怼,都泄在了儿媳妇身上。因为儿子疏远亲妈,都是结婚后开始的,都是儿媳妇没起好作用。
  郝乐意也不能例外。
  自从马跃不上班,陈安娜就对郝乐意没好脸,冷不丁地就要戗她几句。郝乐意大多时候,不回嘴,因为知道她也难受。可如果马跃也在旁边,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吆喝:“爸,跟您说多少遍了?您要再不管好您媳妇,我们就不下来了啊。”马光明就翻陈安娜一眼,大多也是不吭声,或咳嗽两声,顿两下嗓子,言语上不接茬,就这么过去了。
  既然陈安娜和马跃都把宝压在了考公务员上,郝乐意也没打算拖后腿,没跟马跃打招呼就给他报了一个班,让马跃准时去上课。马跃不干,和郝乐意吵了起来,当然,是温暖地争吵。他很愧疚,说不上班他已经很没脸了,花了钱上课,万一考不上,他就真没脸见人了。
  郝乐意说就是为了给他点压力,让压力变动力。陈安娜也破天荒地站在了郝乐意这边,让马跃必须去上课,否则她提前办理内退,在家督促他学习,马跃知道她绝对干得出来,溜溜地上课去了。
  几个月一晃过去,在报考公务员的大军中,我们的马跃同学,踌躇满志是因为自信的经历,这一年,他参加了好几次考试,简直是百战不殆,连郝乐意和陈安娜这对向来政见不统一的人,都异口同声地给他封了“考神”,所以应战过程中的马跃,信心百倍。
  可最终,他还是落榜在了最后一关。报考的时候,郝乐意建议他选择冷僻一些的部门,因为冷僻,报考的人也少,相对来说,竞争就少一些。可陈安娜再一次搬出了男人选工作单位就像女人选丈夫的理论,一定要选好的。就像女人不能为了摘掉剩女的名头胡乱找个男人结婚,总不能结了再离吧?工作这事,也不能考进去觉得没意思再辞职再调动吧?
  郝乐意犟不过婆婆,陈安娜又当仁不让地拿出了师者风范,全程陪同,一路建议不断。晚上,郝乐意一听马跃报的单位,心里就咯噔一下,但怕影响马跃的情绪,就没说。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果如郝乐意担心,“考神”马跃,虽然笔试过关了,但排名不是很靠前。最终,在面试关被淘汰了……
  得到消息,陈安娜不吃不喝一夜没合眼,眼睛都凹了下去,第二天从床上跳下来就去马跃报考的单位质问,认为面试有猫腻,要不然,就凭马跃——众所周知的“考神”,怎么可能落榜?她坚持要看被录取的几个人的填报资料,核实他们的社会背景。他们越不给看她就越觉得猫腻大,又要找媒体又要上网发帖,最后,他们通过报名资料,找到马跃,让他把陈安娜领回去。可陈安娜就是不走,一定让人给个说法,要不然她就报警,任凭马跃和郝乐意怎么哀求都没用。最后,还真把110给折腾来了,才把她弄回家。
  陈安娜大病一场,半个月没上班,期间,马光远两口子来看她,陈安娜关着卧室门不让进,说谁都不想见,等好了再说。马光明知道她是自尊心强,不愿意让人看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就悄悄和马光远解释,田桂花也叹了口气,悄悄塞给马光明一张银行卡,让他贴补家用,别当是哥嫂帮他,这是他应得的,因为他是企业内退职工,跟着马光远干,马光远的酒店就不用给他交社保了。她和马光远早就商量过了,这笔钱也不能瞎了他的,单独给他存出来,等以后给他。
  马光明收下了卡,也明白,关于社保不社保的,不过是哥嫂想帮他又不想让他受之有愧的说辞,心里热热的,鼻子就有点酸,喊了声哥。
  马光远拍拍他的肩,说都会好的,会越来越好。
  是的,都会好的,马光明从没怀疑过,至少,在过去这五十多年的光阴里,生活的现实一直在告诉他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日子越来越好。譬如,现在的猪都过得比1960年的人丰衣足食。
  郝乐意问马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不怕马跃将来一事无成,却怕陈安娜受不了刺激,精神上垮掉了。那这个家,也真就风雨飘摇了……
  马跃却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其实,他还是了解自己的,对未来,没太大的抱负,有份比较悠闲看上去也比较体面的工作,有时间读他喜欢的书,下班回来老婆孩子暖融融乐成一窝,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郝乐意说反正他有教师资格,索性去应聘当老师,进不了公立学校,去私立学校也行,你喜欢历史就去中学当历史老师,历史是副科,教学轻松,时间从容……
  可是,为了哄陈安娜开心,马光明把银行卡上缴了,于是,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的陈安娜却有了新想法,她隆重地把马跃夫妻俩叫到床边,盯着郝乐意的眼睛对马跃说:“马跃,你才二十八岁,妈相信你。”
  郝乐意微笑得像只温顺的羊羔,唯恐哪个表情不合适会刺疼陈安娜脆弱的神经。
  陈安娜盯着郝乐意说:“乐意,我和你爸虽然都是工薪族,可收入还可以,这几年我和你爸又攒了二十多万。”
  郝乐意以为陈安娜是想告诉她,就算马跃没考上公务员,这个唯一的儿子她也养得起,就笑笑说:“妈,您和我爸劳碌了大半辈子也挺辛苦的,等您退休了,可以拿这笔钱和我爸出去旅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至于我们……”看看马跃,“虽然马跃暂时没上班,可就我的收入,我们一家三口也够花了。”
  对郝乐意的体贴陈安娜丝毫不领情,反倒有些生气了,“乐意,在你眼里,我和你爸是那种只顾自己不管儿女的人?”
  “没,妈,您和我爸辛苦了大半辈子,我们不忍心再给您添麻烦了。”郝乐意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点上戳疼了陈安娜,忙检讨。
  陈安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我身体好着呢,等马跃出息了,我再享受也不迟,那会儿享受比这会儿享受要踏实得多。”
  郝乐意这才明白,陈安娜把他们叫过来,肯定是有了新的想法,就看看马跃,没吭声。
  果然,陈安娜说,这阵子她躺在床上,没想别的,想的全是马跃堂堂一海归,为什么会这么不顺?想来想去还是学历低了,如果马跃以留英硕士的身份回来,肯定就不一样了。说着,陈安娜从枕头旁拿起一张报纸,展开,给郝乐意他们看,说这是市政府面向海内外招贤纳士的广告,最低门槛是硕士学历,还必须在专业领域内有一定成就的,所以,她决定让马跃回炉深造,回英国把硕士学位拿出来。当然,如果能顺水推舟地把博士学位也给拿了,她这当妈的更高兴。说完,从床头柜里拿出存折说:“我打听了,在英国读研究生,一年半就行了,这些钱足够了。”
  “妈,马跃都是结婚做爸爸的人了,您不应该干涉他的生活。”郝乐意虽然对陈安娜有意见,可又觉得作为母亲,她的方式虽然不正确,却也是呕心沥血的,所以才一忍再忍,可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
  “马跃就是做了爷爷的人,只要我这个妈还活着,他就是我儿子,就得听我的。”陈安娜当然不甘示弱,“马跃,当着郝乐意的面,你给我说,你到底听谁的?”
  “马跃,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不必听任何人的,但你必须要为自己负责!”郝乐意和陈安娜像两只正准备投入格斗的鸡一样,脸红脖子粗。马跃知道,随便偏向谁说一句话,这两个女人就得吵成炒爆了豆子的锅,这既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忙拉着郝乐意往外走,说天不早了,出去找找马光明,看他领着伊朵去哪儿了。
  郝乐意受够了马跃的一贯逃避,甩开他的手,让他自己去找,今天她必须和陈安娜把话说清楚,“妈,有些话,我忍了好久了,今天我必须跟您说明白了,马跃是奔三的成年人了,他的私人生活,您不能横加干涉,您干涉他就是干涉了我,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我横加干涉?马跃,你听到了没?在你老婆眼里,我这当妈的为你以后着想,成横加干涉了,还有没有点良心?”陈安娜一把拖住要逃出门的马跃,让他评理。
  逃不掉的马跃只好把心一横说:“妈,结婚前我归您管那阵,随便您怎么插手我的生活,我都像是在享受挠背。结婚了我这‘背’就归媳妇挠了,您老也该歇歇了。”
  陈安娜没想到,马跃居然不站在她这边,顺手一嘴巴就抽上去了,让他这就滚,滚得越远越好。马跃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拉着郝乐意往外走,“妈,这可是您让我滚的。”
  陈安娜从床头捞起扫床的猪鬃笤帚,一步一挥地赶到大门口,冲着狼狈往楼上逃的马跃大喊:“给我滚远远的,别一天到晚地在我头顶上屁滚尿流!”
  一听这话,原本还绷着脸生气的郝乐意,喷然地就乐出了声。
  04
  最终的胜利者还是陈安娜,起因是她把马跃叫到办公室,还动员了几个被她蒙在鼓里的老师,一起动员马跃去英国读研。他们说马跃,听你妈的话吧,虽然你赚下钱了,可现在通货膨胀多厉害?不用多,你往前比二十年,一月八百块钱就是高薪了,可现在呢?八百块钱还不够买条名牌裤子的。人啊,没有近忧,必有远虑,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别人有什么你没有、别人都幸福你痛苦,而是该战斗的年龄你袖着手,该袖着手的年龄你却必须去战斗……在七嘴八舌的围攻教育下,马跃既不能解释他根本就没赚到什么钱,又不能说我不想惹我媳妇生气,因为那是他的家庭背景,别人并不了解。一旦他说因为郝乐意不同意,他们一定会纷纷批评她,媳妇可以不懂事,不理解婆婆的一片苦心,可他这做儿子的不能不理解啊……马跃被围攻得实在没辙了,举双手投降了,说我去,这就去。
  可,他要怎么说才不会惹郝乐意发火呢?夜里辗转反侧,郝乐意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手拉着郝乐意,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和他脸对着脸,这是他们都喜欢的亲密姿势。郝乐意困了,脸耷拉着贴在他脸上,懒洋洋地说别闹了,我想睡觉。
  马跃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半个字,嘴唇在她脸上爬呀爬呀地吻她,弄得郝乐意痒痒的,从他身上翻下来,说讨厌,痒死了。马跃侧躺着看着她,蓝幽幽的月光从天窗钻进来,安静地抚摸着她光洁的脸,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小妈妈,看得他的心柔柔的,伏上去吻了一下郝乐意眼也不睁地伸手捂上了他的嘴说:“睡觉。”
  马跃笑,用舌尖抵着她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挠,手却极不老实地钻进了内衣,朝着他熟悉的地方挺进。郝乐意彻底被他闹清醒了,大笑着说讨厌,翻身滚开。马跃一路追过去,攥住她双手举到头的上方,压在床上,郝乐意像投降的猴子一样夸张地呈井字状仰在床上。他说:“不许睡。”说着,用牙齿咬开了她的睡衣。自从结婚,马跃就要郝乐意一定要裸睡,理由是这样方便爱她。马跃嘴里的爱她就是**。
  他最喜欢的**方式之一就是半夜睡醒了,钻进郝乐意宽大的睡衣里**她,其实郝乐意也喜欢。其实很多时候马跃一**她,她就醒了,知道马跃喜欢她在**中醒来而不是在**中醒来,所以,她通常很配合地在假寐里享受马跃的**,在他即将进入她的时候还会假装在睡梦中翻个身让他紧张,最后在他抵达她深处时紧张而幸福地醒来,娇嗔地呢喃着和他说着梦话一样的情话。
  可今天她还没睡着,就配合地把腿盘在他腰上,娇笑着说又想扮坏蛋呀?马跃嗯了一声,深深地进入了她。在这个幸福的刹那,马跃突然后悔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去英国,片刻也不想去,就想和他亲爱的郝乐意睡在一张床上,看着她、搂着她,欢喜的时候就这样对她……这种淡淡的伤感让他不敢再看郝乐意的眼睛,就微微地闭上了眼……那么幽静的月光,扑在他们热浪翻滚的身上。后来,郝乐意感觉出了不对,因为马跃伏在她身上流了泪,那滴泪,像一滴琥珀一样缀在她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