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2-09-26 14:26      字数:4732
  马跃也毛了,“妈,照您的意思,除了跨国大公司和政府部门,别的地方我就不能去了?”
  “没错!”陈安娜依然气咻咻地。
  “好,我也想!我做梦都想!”马跃起身,“麻烦您先帮我刨个后门出来。”说着拉起郝乐意就上了楼,陈安娜气得像只坐在沙发上的青蛙。
  一上楼,郝乐意就把马跃说了一顿,说他不该把怨气撒到陈安娜身上,作为母亲,她已倾尽全力地尽了责任,找不到好工作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没有资格指责陈安娜!如果觉得自己没混好是父母没能力,社会太黑暗,那他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自己趴在烂泥里不愿意站起来,还要怪罪路人的脚踩疼了自己。
  马跃被郝乐意说得又羞又愧,嗓门也提了起来,两人在楼上相互戗了还没五分钟,陈安娜就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了。没错,她听见他们的争吵了,连争吵的内容都听清楚了。马跃把她戗得又羞又恼,正一肚子气没地撒呢,没想到郝乐意自投罗网了,虽然她也听见郝乐意是在替她说话,可她不需要任何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贬低她的宝贝儿子!
  陈安娜把手里的钥匙往门口的玄关上一拍,“郝乐意,你说谁呢?你说谁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郝乐意被她吓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刚才还和郝乐意吵得恼羞成怒的马跃一把揽过郝乐意,往自己身后一推,说:“妈,您这么凶干吗呢?把我媳妇吓坏了您给赔啊?”
  陈安娜就有点蒙了,“我干吗?我辛苦养大的儿子,是随便让别人骂成是阿斗的?”
  马跃作揖,“妈,我真服了您了,我跟乐意练吵架呢!”
  陈安娜更蒙了,“练吵架干吗?”
  马跃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说:“把从英国带回来的绅士风度吵掉,学脸皮厚点,也好在这社会里抢个坑安身立命嘛。”
  陈安娜不置可否地看看他俩,一把抓起钥匙说:“郝乐意。”
  郝乐意应了一声,从马跃身后站出来。
  “你运气比我好。”陈好娜转身出门,到了门口又回头说,“我丢了个好儿子,你捡了个好老公。”
  郝乐意突然心酸,叫了声妈,想追下去宽慰宽慰她,被马跃拉住了,“别好心赚了一脸啐。”
  郝乐意觉得不可思议,“马跃,你向着我我也不感激你。”
  马跃嬉皮笑脸地来揽她,“咱俩可是亲两口子,犯得着那么客气了?”
  郝乐意从他胳膊里挣出来,拿白眼戒备地看着他说:“对自己亲妈都这样,和我亲两口子又能怎么着?”
  马跃错愕地看着她,“哎,乐意,搞了半天你不领情啊?”
  “我领你什么情?‘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嫁这么一个白眼狼老公,我痛哭流涕还差不多。”
  马跃的心,不由地暖了一下。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在英国的时候,小玫瑰因为寂寞,经常浏览国内的各大论坛,尤其是充斥着超级狗血故事的婆媳论坛。看了就跟马跃愤慨或是八卦,经常讲完一个婆媳战争的故事,就让马跃设身处地地假设一下,如果他是夹在婆媳间的男主人公,他会怎么办?毕竟是不带感情色彩地旁观别人的故事,马跃每次都能站在正义那边,结果小玫瑰不干,说男人只要娶了老婆,就得负责,因为老婆相当于一个家庭的新移民,要处处小心谨慎,还要承受婆家人的排挤,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老公再不罩着点,还活得成吗?次数多了,马跃就给训练出来了,只要小玫瑰一讲婆媳矛盾的故事,不分青红皂白,他都会坚决站到小玫瑰的战壕里去。所以,当陈安娜和郝乐意发生矛盾,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站到了郝乐意这边。何况今晚这事,明明是陈安娜不舍得欺负儿子,转向欺负儿媳妇啊。郝乐意幽幽地说:“你妈那么要面子,咱俩又这样,她能不急吗?”
  马跃挺愧疚的,也觉得自己浑,在心里骂:马跃,你这个孬种,谁爱你你欺负谁的孬种!脸上却依然笑嘻嘻地,强行把郝乐意拉过来圈在怀里,说知道了。然后伏在她耳边笑着说:“哎,乐意,我发现你是二十二岁的身体八十二岁的心。”
  “什么意思?”郝乐意瞥了他一眼。
  “老气横秋!别,别这么看我,我的意思是你想事情周到。”
  马跃这么一说郝乐意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上幼师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成熟得不像十几岁的女孩子。因为十七八岁,正值青春烂漫的豆蔻年华,可以尽着情撒娇,可着劲儿闯祸。可郝乐意没有,她的人生,好像随着母亲的去世而从孩子一下子跨越到了成年,没有少女时代。
  她为此苦恼过自省过,想来想去,像今天一样哭了。因为突然明白了,从母亲宋小燕去世那天开始,她就像小小的羊羔被遗忘在了危机四伏的茫茫原野上,为了活命,羊羔要学会像老羊一样机警。而她,想在这个复杂的社会生存,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她不能撒娇,因为撒完了也没人抱她亲她呵护她;她不能叛逆,因为她没有父母做后盾,失去了叛逆的资格。总之,青春年少的孩子们能犯的错误,她一个也犯不起……也就是说,从十五岁开始,她的心就老了……
  见她哭得伤心,马跃忙道歉说自己没嫌她的意思,就是觉得她成熟得和年龄不相称。郝乐意说知道,说她哭她没有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的花季,那是她人生的一大损失,再也补不回来了。马跃这才明白,忙用唇去堵她的嘴巴,说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家长,是她的哥哥,让她使劲撒娇使劲闯祸,有他呢,他给兜着……
  可事实证明,马跃说的和做的,恰恰相反。
  03
  第二天,郝乐意依然去发楼盘宣传单页。来看新盘的人不少,一共请了六个姑娘发宣传单页,有的人接了宣传单页,扫一眼就扔了。没多久,地上就到处都是宣传单页。其他几个姑娘只管继续说说笑笑地发单页,对满地让人踩来踩去的单页视而不见,因为是日工,只要把单页发完,领了工资就可以回家了,就此两不相干,所以她们也就觉得没认真的必要,反正干多了也没人给发奖金。可郝乐意觉得可惜,还把环境搞得乱糟糟的。再就是浪费。她就趁人不是很多的时候,把单页捡起来,如果脏或皱了也没扔垃圾桶,而是整成一打,放在路边休闲椅上,看见背着口袋拾荒的人,就喊过来,让他们收走。不脏也不皱的,她会继续派发给路人。
  这一幕,恰巧被正在小区楼上检查施工进度的杨林看见了。
  杨林是这片小区的建筑承包商,每天傍晚都会到工地上看看楼上楼下忙活着的工人们,站在窗口四处踅摸的时候,看见了正在捡宣传单页的郝乐意。当时他还纳闷了一下,穿得也挺体面一孩子,怎么在这儿捡废纸啊,再仔细看,发现她是发单页的,再多看了一会儿,就被这小姑娘给感动了。心下一动,就去售楼处问了一下,知道发单页的姑娘都是临时找的日工,就更是感动了,不要说是这种过了今天、明天大家就再也没有利益关系的日工,就连公司那些正式的、整天琢磨着升迁的员工,都未必有这姑娘这么有责任感,杨林就有了让郝乐意到公司做事的想法。
  傍晚,郝乐意到售楼处领了工钱往外走,杨林喊住了她,问她想不想找份稳定的工作。郝乐意还警觉地沉吟了一下,怕他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就敷衍说看情况吧。
  杨林比画了一下整个小区说:“看见没,这楼,全是我手下的弟兄们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郝乐意这才知道他不是骗子,对辛勤劳动的人,她有股发自内心的敬意,就笑着说:“不行啊,这活我真干不了。”
  杨林就笑了,“这是一线战场,你一姑娘,进了公司我也不能派你上前线,比如说干个文员什么的,都成。”见郝乐意还犹疑着,就问她学的是什么专业,郝乐意说幼儿师范。杨林说不错,他老婆就是办幼儿园的,“格林幼儿园,知不知道?”
  郝乐意说知道,刚毕业那会儿,还去“格林”毛遂自荐过,可惜幼儿园不需要人手。
  杨林就问:“那现在还想不想去?”
  郝乐意说:“想啊。”
  杨林说:“走,我送你过去。”
  就这么着,郝乐意就到了格林幼儿园,格林幼儿园不算很大,也就四百多平方,只有五间教室,但其他游乐设施齐全而精致。所以,尽管小,业界口碑还是不错的。
  园长苏漫五十多岁,人白皙而优雅,说话也慢声慢气的,以前就是幼儿园老师,为了照顾杨林的母亲和一儿一女,不得不辞了职。前几年杨林的母亲去世,儿女也大了,她不愿意闲在家里,加上喜欢孩子,就想办个幼儿园,不图挣钱,就是想过得充实点,也算圆了年轻时候为了照顾家庭而碎掉的事业梦。
  杨林把郝乐意的大体情况说了一下,苏漫也挺高兴的,说最近来送孩子的家长多,因为缺人手,她都不敢收了。她让郝乐意放心,别看她是私营幼儿园,可她不是奔着钱去的,只要过了试用期,老师们应该享受的五险一金,她这儿一样也不少。
  郝乐意的那个高兴劲儿,就像是正饥饿的孩子被热腾腾的大面包绊倒了。
  04
  晚饭桌上,郝乐意说了要去格林幼儿园上班的事。马光明说不错不错,嚷嚷着要大家一起喝杯酒庆祝庆祝,郝乐意还没来得及推辞,酒杯就让陈安娜夺了过去,挖了马光明一眼,“怀孕的人不能沾酒!不知道啊?”
  郝乐意说:“妈,我没……”
  马跃忙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她嘴里,“媳妇儿,替宝宝多吃两口。”
  可郝乐意不想把这谎撒下去,她才二十二岁,何况刚进幼儿园,她总不能一过试用期就跟苏漫说我打算要孩子,再过俩月就说我怀孕了。所以,要孩子的事她打算往后放放,趁年轻先和马跃好好拼上几年再说,这么想着就更不想把一个无谓的谎言没边没沿地拉长,把菜咽下去之后,她连看马跃都不看,径直对陈安娜说:“妈,我还不打算要孩子。”
  “不打算要你怀什么孕?”郝乐意这么一说,陈安娜就觉得这女孩子心计太多了,为了把马跃这钻石王老五抓到手,不惜怀孕,目的达到了又不惜流产,什么人哪!
  “我没怀孕。”郝乐意心平气和地说,“妈,您别生气,马跃是为了骗您答应我们的婚事才撒的谎。”
  陈安娜看了看马跃说:“真的?”
  马跃低着头剥螃蟹,好像没听见一样,陈安娜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马跃!我问你呢!”
  马跃哦了一声,“妈,原谅我让爱情冲昏了头。”
  “你现在知道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了?有什么用?离婚?你是不是嫌海归这身份不亮眼,打算再弄个二婚帽子戴戴?”
  “妈,瞧瞧,您说哪儿去了?我说被爱情冲昏了头,指的是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眼看着陈安娜的眼睛又气红了,马光明摆了摆手说:“马跃,多体恤你妈,都五十多岁了,正更年期的时候,不扛气。”
  确实是,陈安娜最近正好更年期,脾气大得见火就着,尤其是见马跃工作找得不顺,气就更大了,见马跃和郝乐意大气不敢出地吃着饭,就哼了几声,翻了郝乐意几个白眼球才不相信似的问:“真没怀孕?”
  郝乐意嗯了一声。
  陈安娜悻悻地说:“没怀就没怀吧,你要真怀孕了,就别去上班了,我和你爸还养活得了你们两口子。”顿了一会儿,看了看马跃,又道,“要是为了个私营幼儿园的工作,把怀了的孩子打了,不值得。”
  郝乐意万没想到陈安娜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暖,就叫了一声妈。
  陈安娜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认下你这儿媳妇了,你也别把我当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婆。”
  “没有,妈,我没这么想。”郝乐意小声说。
  “但愿吧。”陈安娜说,“马跃,你伯父那儿,不能去,做人得有点分寸,你伯父对你再好,咱也不能全家都靠上去啃人家,做人要有点志气,钱上穷可以赚,可志气上穷了一辈子气短,工作的事慢慢来吧。”
  这一慢慢来,两个月就过去了,眼看着深秋了,马跃还是无所事事,其中也找过几家工作,什么投资公司顾问,去了一看,不过是三五个人一间的民间借贷公司,什么保险公司险种设计,全得放到一线去拉一年保险才成……跑了两个月,马跃明显地瘦了,郝乐意却明显胖了,因为她真的怀孕了。
  这孩子来得让郝乐意很苦恼,因为在幼儿园连试用期都还不满,和马跃说之前,她先跟苏漫说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说,因为再过一个月,她的试用期就满了,估计那会儿还显不了怀,正式用工合同也签了,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