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2-09-26 14:23      字数:4808
  “盈子,你恨他吗?”
  张盈拿起冰块桶,夹了一块直接放进嘴里,问向付尔青:“要吗?”
  “不要。”
  “尔青,我问你,当年你知道秦风做鸡头的事后,恨他吗?”
  付尔青眼里蒙上一层浅灰色,蒙住了黑亮的瞳孔,一寸寸的黯淡,“说不上恨,后来我想,我凭什么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他那个社会的做法,尺度不一样,生存的法则不一样,对他也是不公平。”
  张盈沉默,嘴里嚼着冰,清脆的声响。
  “可是,盈子。我爱秦风,你爱老三吗?”
  张盈把冰块咽了下去,缓缓开口,“我没有给过自己去爱的机会。”
  “会后悔吗?”
  “不会。”
  “那就好。”
  “盈子,帮我一下。”单北的在外间喊道。
  “好。”张盈起身,“你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后间的只开了一盏侧灯,张盈偏爱橙黄的灯光,说是有种家的温暖。
  付尔青拿了一块冰塞进嘴里,填的满满的,腮帮子鼓鼓的,很凉,口腔内部渐渐麻木。她记得秦风当时愤然的表情,他说:“你非得这么说话吗,这就是你给我的信任。”明明是他错了,怎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仿佛无理取闹的人是她。
  冷战就这样开始。两个人都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人,固执的守着原则,不肯退让。
  其实很多个日夜,付尔青都会想象着秦风出现在她面前,依旧不卑不亢,面色清冷,可是会很温柔的告诉她是她误会了。
  盈子说:“尔青,连我都能看出来秦风不是普通的小混混,难道你看不出来。还是你不愿意让自己相信。我们都不是大是大非的人,道德这东西说说而已,你小时候捡钱不是也没交给警察叔叔。”
  付尔青迷茫了。不知道自己是介怀于秦风的职业,还是在意他的欺瞒。倒也算不上欺瞒,毕竟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
  夜色沉沉,付尔青躺在寝室的床上,无眠。白日里她埋首图纸,不时与人嬉笑,忙忙碌碌的便是一天。可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思念的情绪便缠绕心头,久不能寐。每一分的触动俱是想念。
  付尔青有个习惯,睡觉前一定会关机。那天也是心神恍惚,便忘了关机。
  下半夜两点多钟,她自浅睡中被手机震醒,迷糊的拿过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可屏幕上的名字却在一片黑暗中异常明亮,秦风。
  寝室很静,另外三个人的呼吸声浅浅交替。付尔青握着电话呆了很久,终于按下了关机键。
  其实付尔青也不是多恨,多怨,只是长久的压抑被激发,一时收不回去。为了他,她众叛亲离。而他,眉眼淡淡,不苟言笑,连哄哄她说说软话都不会。半夜打来一通电话,却又挂断,算什么?
  翌日。同寝的姐妹败了很多面膜回来,于是大家洗好脸扎好头发,贴了张大白脸,一同仰面躺在床上闲聊。
  感觉到电话在震,付尔青摸索着去寻,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嫂子。是嫂子吗?”
  那边声音很大,付尔青赶忙调低的声音,同寝的姐妹早已经不管脸上的面膜,都起身看着她。
  付尔青尴尬的笑笑,压低声音说:“请问你找谁。”
  她疏冷的语气令那边的人一顿,随即礼貌的问:“是付尔青吗?”
  “是我,什么事?”
  “嫂子,我是文子,你还记得吗?”
  秦风身边的人,她很少接触。认识的人自是不多,文子算是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一次,她和秦风出去买菜,都穿着短裤拖鞋,家常气十足。菜市场也不是规范的摊位,不过是一些小商贩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买卖的空间。那天的气氛有点怪异,连平日里爱说笑的卖葱的大妈都苦着脸。付尔青正想问询,一向不多话的秦风倒是先出声问了。
  “还能有什么事,两帮人为了争地盘都拎出了刀子,你说,我们这些人,卖点东西勉强糊口,谁当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钱是一份不少交,还得担惊受怕。”
  秦风的脸色紧了紧,拨了一个电话,“文子,在哪?”于是,付尔青第一次见到了文子。文子年纪不大,光头,长得有些凶恶,但笑起来却带着几分别扭的可爱。秦风说他笑起来很欠扁,所以文子很少笑。
  “操,哥,你怎么来了?”
  秦风不说话,直直的看着他,文子的眼神有些躲闪。
  文子眼神转向付尔青,上来就握住她的手,“嫂子,嫂子。”
  付尔青手被他握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他的那声嫂子。
  秦风拍掉了他的手,“怎么回事?”
  文子一脸沮丧,挠头,“哥,你还别说,真不能背着你做点事,这都能被你逮到。”
  当文子撅着嘴把藏在身后的铁棍掏出来的时候,脸上委屈的表情如同被大人责备的孩子一般,付尔青记住了文子这个人,心生好感。
  付尔青握着电话,不动声色,“文子,我记得你。有事吗?”
  文子那边环境嘈杂,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嫂子,你过来看看哥吧。”
  “他怎么了?”
  “嫂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操,咱哥不能再这个样子,底下的兄弟都有说法了,我们在丽都,嫂子,文子求你,你过来看看吧。”
  一室沉默,付尔青突然跳下床,揭开面膜匆忙的穿好衣服。
  坐在出租车上,付尔青还在诧异,那么多话的寝室姐妹们,刚才从头到尾怎么一句话没说。
  一下车,付尔青便看到了蹲在正门口抽烟的文子,一脸凶相,身旁的门童神色惧怕,小心翼翼的侯在一旁。
  文子冲过来,拉着付尔青的手就往里面走。等不及电梯拽着付尔青爬楼梯,推开包间门,一股酒气就迎面而来,灯光昏暗,只开了顶棚的一盏吊灯,秦风倚着沙发坐在地上,赤着上身……手里拿着酒瓶手臂上的苍狼纹身栩栩如生。秦风周围坐着四五名男子,神色恭敬带着谨慎和担忧。
  除了秦风,其他的人都望向站在门口的付尔青,文子松开手,点头示意,和众人一同退了出去。
  付尔青一步步的走近,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落魄的秦风,连眉角的疤痕在这一刻都失了狰狞。
  她走到他身前,他才缓慢的抬起头,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眼神已经不清明。
  他笑:“你看,我又想起你了。”秦风费力的掏出电话,晃了晃,“还没到时间,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付尔青捂着嘴低声哭了出来,他说“不敢”,仅仅两个字轻易的让付尔青心疼。
  清晨,秦风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臂弯里的付尔青,一脸安逸和满足。
  翘起的嘴角带着无心的诱惑。
  于是,他吻了上去。
  “尔青。”张盈走进来,“单北请客,咱们出去吃饭。”
  付尔青恍然回神,见张盈眼眶微红,神情却是爽朗,不由笑道:“你们去过二人世界吧,我瓦数太高,有碍观瞻。”
  “瞎说,单北,你看看这小妮子不给你面子。”
  单北倚着门框,“盈子,你告诉尔青,我们是要去吃水煮鱼了吗?”
  未待张盈答话,付尔青已经挽过她的胳膊往外走,“走吧,我饿了。”
  第十九章
  夜。
  水煮鱼的香味仍在唇齿之间,舌间微麻。付尔青坐在窗台上,头抵着膝盖,出神的盯着手机的屏幕。
  不知是谁家晚归的人回来,入户门被打开再关上,金属的碰撞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突兀。
  付尔青叹了口气,盈子,或许是我该未你们做点什么的时候了,我不可以再这么自私的缩在龟壳里看着你们为我承担。于是,她按下了呼叫键。
  德国进口的整体浴室,苏响正在洗澡,隔着水声似乎听到秦风的电话在响,她关了水,喊了声:“风,你的电话。”
  久久的没有回音,铃声响了许久,终于停止。
  苏响披了浴巾走出去,书房的门虚掩着,只开着案前的台灯。
  秦风就坐在那里,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口口用力的吸着。
  苏响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秦风的表情,其实并不需要看。这世间,怕是只有那个女人,那个三年前一声不响离开的女人,才能让他变成这样。挫败感在这三年间从未停歇,在这一刻更加清晰的涌上苏响的心头。早在三年前,在她看到风哥的第一眼,这冷眉冷眼的男人已经在她心里,秦风眼底里藏着的隐隐清澈让她沧桑的心瞬间沉沦。她苏响虽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但也不是平庸女子,可万般付出依旧换不来他眼中一片流连。那时的风哥,笑容只为一人,在他们的圈子已经不是秘密。苏响很好奇,带着女子特有的嫉妒,去猜测那是怎样的一位女子。一天,她暗自跟着秦风去了付尔青的学校。她看到付尔青穿蓝色棉质T恤,上面印有很大的卡通图案,是一个傻傻的猴子,牛仔裤帆布鞋,素面朝天,标准的学生模样。隔着一道马路,苏响躲在墙后,看着付尔青跑到秦风跟前,拉着他的手跑过马路,秦风皱着眉却任由她扯着跑。他们停在路口,远离校门。距离很近,苏响清楚的听到那女孩不悦的声音,“秦风同学,不是不让你站在校门口吗?”苏响倚着冰冷的墙苦笑,这女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取她现在的位置。然而,秦风似乎毫不在意,竟然用一种苏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轻松语气说:“我怕你找不到我。”付尔青扑哧的笑了,“你那么招风,万一被别人抢走怎么办?”秦风打了她脑袋一下,“尽是些不着边的想法。”付尔青揉着头,委屈的说:“你把我打傻了怎么办?”“本来也不聪明。”秦风握住付尔青的手,拉着她向前走,“我饿,要喝西红柿鸡蛋汤。”“西红柿昨天被你生吃了,只能喝蛋汤。”苏响看着他们手牵着手渐渐走远,眼神久久收不回来,眼泪流了下来居然是绝望的味道。那时她便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把如此冷酷无爱的男子变得这样温情,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无论她在不在他身边。这世间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香烟很快被秦风吸完,他看着烟缸里的烟蒂,然后起身。秦风推开门便看到站在门口的苏响。
  苏响向后退了一步,“我洗好了,你去吧。”
  秦风摇头,拿过车钥匙,“我出去买包烟。”
  “明早不是要是三哥出去谈生意吗,记得早点回来。”
  苏响的眼泪在秦风关门的那一刻滴落,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头发犹在滴水,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安静的落泪。她没有提醒他,家里向来存着很多烟,就在他书桌左手边的柜子里。
  深夜,路上车很少,一盏盏路灯把城市变成了橙黄的世界。
  秦风开着天窗,风自头上进入,凉风。他试图让自己清醒。然,路上零星的几个人影,让孤寂的人倍感孤单。于是,他更加想念付尔青温暖的身体,没有欲念,只是单纯的想念。
  当他把车停在她家楼下,一抬头便看到了她坐在窗台上的身影,她只点了盏床头灯,还是喜欢坐在窗台上想事情。
  瘦弱,无助,孤单……他能想到的每一个形容词都令他心酸。
  良久。秦风回拨了方才他没有勇气接起的号码,他仰着头看着四楼的那个窗口,她握着手机怔了半响,他也不挂断,听着那个单调的声音一下下的响着。
  “喂。”
  秦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什么事?”
  “我有事求你,如果方便,可不可以见面说。”
  秦风沉默着,他不知道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出来,究竟想要做什么,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人,苏响、文子、扬子、老三、三哥,老九、杨程……
  “喂?你在听吗?”
  秦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下楼。”
  付尔青听着秦风挂断了电话,有些慌乱的望向窗外,还是那棵老槐树,黑色的奥迪停在旁边,没开车灯,秦风倚着车门站在那里,仰着头不知是在看天上的月亮还是她的窗口。他指尖明灭是香烟的光亮。
  她没来由的心慌,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楼道的感应灯被她一层层的点亮,秦风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去寻她的身影。
  这一刻,或许他们一同回想,想起了似曾相识的过往。
  那时,他们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尔青告诉他,如果她的父母知道,是不会同意的。他只说了声“好”,再无其他。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秘密。就像付尔青所料的,父母勃然大怒,从来都是民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