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於忍不住，操起一本书便朝雷戈的脸扔去。他反应倒快，马上关门，书堪堪打在门板上。
  回过头，看到的是阿青不怀好意的双眼：“啸森……你说这次怎麽办？”
  “那个，你相信雷戈还是相信我？”我连忙辩白。
  “虽说相信你，但你让我受到的刺激怎麽补偿？”阿青索性坐到我的大腿上，用手玩弄著我的银色长发，脸颊上渐渐泛起红晕。
  ……原来是这样。
  这些天，真的是有些忽略了阿青。他这样做，无关事非，只是太寂寞了吧──我竟险些忘记，阿青，是最怕寂寞的。
  我微笑，然後扬手，关上了室内亮著的灯。在黑暗中，我在阿青耳边轻轻低语：“你要什麽补偿？”
  本文完
  无相番外之雷戈篇（上）
  我爱著那个人，却永远不能将他拥入怀中。如果我那样做的话，就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也丧失了。
  **********************
  在遇到克拉纳赫之前，我不知道什麽是害怕。
  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被一个名叫克劳德的流浪汉在垃圾堆里捡到。克劳德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和混蛋，他收养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孤儿，或挖眼伐脚，或折手挖肉，千方百计将那些孩子摆布坏了，再送到街边行乞。
  能在克劳德手中逃脱残疾一生的命运，并不是因为我运气特别好。我在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用身体换取每天的面包。人们，大部分不喜欢残缺的玩偶。
  如果一生下来就生活在这种环境，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命运，那麽就会什麽感觉也没有了。哀伤、眼泪……这些东西我从未有过，唯一想过的，只是怎样一天天活下来，吃饱一点，穿暖一点。
  不知道为什麽活下来，却仍然努力挣扎活著。这，是人的本能吧。
  我六岁那年，克劳德一手构筑的世界土崩瓦解，克劳德被送进监狱，而我和其他孩子被送进了孤儿院。据说将克劳德送进监狱的那个人，名叫克拉纳赫．冯．西多夫。
  那时我对这个名字，一点感觉也没有，正如我对这个世界。直到，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我叫克拉纳赫，是你以後的监护人。”他微笑著向我伸出手，却在我冷冷的注视下，又尴尬地将手缩回，“你可以叫我爸爸……如果不愿意的话，直接叫克拉纳赫也可以。”
  其实，在他向我伸出手的那瞬，我就已经被他俘虏。只是因为习惯於冷漠和怀疑，才没有对他做出回应。
  我从前没有见过，以後也再不会遇见，像他那样炫目的人。
  那年他十八岁，我六岁。
  **********************
  在我到克拉纳赫身边之前，他已经收养了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德拉克罗．海茵。
  那时候，克拉纳赫真的很辛苦。每天奔波工作之余，还要和我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打交道──海茵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在一间寄宿学校就读，只有周六周日才回家。
  像我这种孩子，根本没有学校敢收、家教敢教，克拉纳赫又不愿意将我送到工读学校，所以只能在家中亲自教我。他布置的功课，我没有一次完成过。
  仗著身手灵巧，我会趁克拉纳赫教授功课时，将点燃的鞭炮忽然塞进他的领口，再拍著手看他上窜下跳。我会趁他出门的时候，用刀将家中的地毯、窗帘、床单，全部割成零碎的一条条……这样的事情，我做得不计其数。
  没有理由，我只是仇视一切，想要破坏一切。似乎，那样才会让我快乐。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半年。克拉纳赫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心力交瘁，渐渐形销骨立。
  其实就算我再狡诈顽皮，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克拉纳赫要用打骂威慑让我听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始终没有对我假以半点颜色。对这一点，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很好欺负的笨蛋。
  那天，克拉纳赫踩到我放在门垫下的图钉时，并没有如往常般喊出声来，而是直直倒在了地上。鲜血，慢慢从他的脑後处流出来，濡湿了那头灿烂银发──他的头撞在了铁制的门槛上。
  流血的场面对在贫民窟长大的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是，没有一次象那样令我恐惧害怕。
  那个细心照顾我、温和体贴的克拉纳赫……我知道，如果他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那样待我。
  没有人会在我睡著後悄悄替我掖好被子，没有人会在节日时为我准备礼物，没有人会在我偶尔不闹时对我温柔地笑……
  直到那瞬，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情──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那个很好欺负的笨蛋。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哭，而是拨通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带走了克拉纳赫。後来我在海茵发疯般的咒骂和殴打中知道，克拉纳赫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晕倒。他脑後的一小块颅骨撞碎了，被嵌上了一块钢片。
  海茵打我的时候，我没有还手。因为，我也实在是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克拉纳赫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克拉纳赫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後，回到了家中。按医嘱，他是应该在病房里躺上一个月的，但有太多的事在等他处理。
  克拉纳赫回到家中的第一个夜里，我偷偷去了他的房间。那一刻我才注意到，他有多麽消瘦憔悴。因为治疗颅骨的原因，他的头发曾被全部剃光，如今，只有一些短短的发茬生长在头皮上。
  他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我看到了他後脑上那一小块闪著银光的金属。等到头发留长的时候，应该就会看不出来了吧……
  我走过去，悄悄替他掖好被子，如同他之前对我做的那样。
  从未哭泣过的我，这一刻明白了什麽是眼泪。
  这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笨蛋……
  **********************
  那个夜以後，我变成了比海茵更加听话懂事的乖孩子。而且，我开始模仿克拉纳赫，无论举止还是语调。海茵对我说，这是种崇拜行为──谁知道呢。
  不知不觉中，我满了十三岁。为了将来可以站在克拉纳赫身旁，任何事我都要做到最优秀出色。
  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他。但是随著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发现，自己对克拉纳赫生出了异样情愫。
  从小，我就和克拉纳赫一起洗澡。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宽肩、窄臀、泛著珍珠般光泽的皮肤、结实修长的四肢……与从前不同的是，每次看到克拉纳赫的身体，都让我窒息和向往。
  有几次在他帮我搓背的时候，我竟然难以抑制地勃起。克拉纳赫看到了，却只是笑望著我涨红的脸，说我已经长大。之後，他塞给我几本关於生理的书。
  那几本书并不足以解释身体的这种反应，所以又找了其它一些资料，终於弄明白了自己的情况──我是在爱克拉纳赫。不是父子间的亲情，而是属於对情人的爱慕。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挑逗克拉纳赫，甚至为此专门去学了按摩。但是，每次当我接触到对一般人来说应该是很敏感的部位，克拉纳赫都没有半点反应。
  又去找了资料，结果很遗憾地发现，克拉纳赫有著轻度的性冷感。除非是施以强烈的刺激，否则他完全不会产生情欲。
  强烈的刺激……我却绝对不能这样做。克拉纳赫是保守而严谨的人，如果我这样做了，只会像上次那样伤害他。
  我想做的事情是保护他，而不是伤害他。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有个人对克拉纳赫怀著同样的心思。那个人，就是德拉克罗．海茵。
  海茵那家夥，居然趁我去外地实习的时候，让克拉纳赫喝下掺了强效春药的红酒。之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我回来时看到的克拉纳赫，已经完全陷入了痛苦和自责之中。因为海茵在引诱了他之後，便离开家，投入一个小黑帮头目的怀抱，自甘堕落地当起了那人的男宠。
  明明是海茵做错了事情，克拉纳赫却把过错完全揽给自己。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笨蛋。
  也许在外人看来，克拉纳赫是个冷静而决断的人，思维谨密，如同架精密的机器。但实际上，他只是对掌控政局有著决断清醒的头脑和手腕。事情一旦关系到他自身，就可以说是迟钝到一塌糊涂。
  所以我当年对他坏，他毫无反应；如今我对他好，他还是毫无反应。他唯一做过和能想到的，就是尽自己的所能当好爸爸。
  有时候，真有些恨这样的他。
  经过这次事件，我更加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半点爱意。无论如何，我想留在他身边。
  海茵是前车之鉴。
  无相番外之雷戈篇（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我终於可以在克拉纳赫身旁，一起处理些事情。虽然还达不到成为他臂膀的程度，却也多少可以帮他些忙。
  渐渐地，我开始了解到克拉纳赫的另一面。在政事上，他有强烈的洁癖，一切以公众的利益为重，力求创出充满自由活力的大环境，对以肮脏手段追求私人利益的存在有著本能的厌恶。
  所以有时候，他在打击敌人时，显得残忍而无情。所以，憎恨他的人也为数不少。
  有好几次，克拉纳赫都险些被暗杀──甚至有天夜里，有人偷偷潜入我们的住宅，意图取他性命。虽然那个人最後被我发现并截杀，但每当回想起那时的情形，都不由得会惊出身冷汗。
  幸亏有像基格．瑞德莱恩那样的人在他身边，他才没有出过太大的事。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在被袭中摔倒，擦伤了手肘。
  但克拉纳赫在将那个名叫路希欧德的黑手党头目送进监狱後，变得不一样了。我几次发现他在酗酒──在这之前，他是个很有节制的人。
  後面发生的事情，更让我惊愕得无以复加。克拉纳赫居然暗地用权势逼迫法院，用金钱买通监狱，要他们放出已被判死刑的路希欧德。
  我所知道的，那个对政治和处事有著洁癖的克拉纳赫，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所以，我开始著手调察关於克拉纳赫和路希欧德的一切。
  原来，克拉纳赫与路希欧德曾经是兄弟……原来，他们之间发生过这样的纠葛……
  克拉纳赫……是在爱著路希欧德吗？
  明白了这一点，胸口便开始不可抑止地痛。那个叫做路希欧德的人，处在与克拉纳赫对立的阵营。如果这次让路希欧德逃脱一死，日後必定成为克拉纳赫的心腹大患。
  克拉纳赫密谋救出路希欧德时，我却在密谋怎样杀死那个对克拉纳赫而言潜在的威胁。
  我毕竟动手太晚。有人抢先一步，救出了路希欧德。那个人是克拉纳赫政坛上的对手和敌人，那个人看中的，是路希欧德的能力和手腕。
  路希欧德果然不负那个人所望，怀著强烈的报复心态，设下了几个极阴毒诡诈的局。克拉纳赫虽然勉强化解了几次危机，却也被弄得心力交瘁。我和基格，则根本就不是路希欧德的对手。
  那时候，克拉纳赫已经和某大财阀联姻，有了未婚妻，而且竞选总统的呼声极高，正是其政治生命最辉煌的时刻。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令路希欧德发了疯。他居然弄到了核武器，以摧毁这个城市来要挟克拉纳赫现身，和他谈判。
  克拉纳赫为了避免全民恐慌而导致的局势动荡，决定对外封锁这一消息，然後亲自赴险。
  那时候……能够不顾一切拦下他就好了。哪怕是将他的双腿打断，用铁链手铐将他锁起来……如果能拦下他，也就不会发生令我痛不欲生的悲剧。
  克拉纳赫，永远都是个不会保护自己的笨蛋。
  **********************
  三个月来，每隔一个星期我就会收到两张光盘。
  克拉纳赫涉险之前，曾分析过当前的局势。最後得出的结论是，基於利益和目前的立场，敌方加害他的可能微乎其微。而在他和敌方谈判的期间，我们可以争取时间布置一切，解决眼前危机。
  但是，立场和利益可以估算。人的爱恨，却无法用标尺计量。路希欧德显然违背了他雇主的意愿，私自将克拉纳赫囚禁起来，施以种种凌辱残虐。
  我收到的所有光盘，都刻录著克拉纳赫痛苦屈辱的模样。路希欧德对克拉纳赫的摧残，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刚开始看到克拉纳赫被一群人轮奸时，我砸光了屋子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胸中的痛苦几乎将我撕碎……到了後来，我看到克拉纳赫被阉割，看到他满身伤痕的趴在地上，拼命舔著一双双肮脏的鞋时，已经哭都哭不出来。
  我的克拉纳赫……在那种对待下，已经失去了做为人的最後尊严。
  不过……无论克拉纳赫变成什麽样，他还没有死。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一定要将大局支撑住。我要交给他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衍流党。
  怀著这样的念头，我强打起精神，对外界封锁了一切关於克拉纳赫的消息。在基格的协助下，衍流党总算没有土崩瓦解，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