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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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诉 更新:2022-09-26 14:22 字数:5094
小矮子的影响。 只有这一点把他气疯了。 洛克的身影、洛克的生命竟统治了戈珍,这还得了!
“那小歹徒怎么会迷住你的呢?”他有一天非常迷惑不解地问。 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压根儿看不出洛克何以迷人、何以值得人看一眼。 杰拉德试图在洛克身上找到一些足以使女人迷恋的英俊或高贵处。 可没有,他只让杰拉德感到恶心,象个虫子一样让人恶心。戈珍的脸红了。 这种攻击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反问,“天啊,没跟你结婚真是一大幸事!”
她那蔑视的腔调镇住了他,噎得他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但他马上又缓过气来。“告诉我,只要告诉我就行,”他压低嗓音阴险地说:“告诉我,他哪一点迷上了你。”
“我并没有让他迷住。”她冷漠、单纯地反驳他。“是的,你是让他给迷住了。你让那条小干巴蛇给迷住了,就象一只小鸟随时准备跳进它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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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愤地看着他。“我不爱跟你说话。”她说。“你爱不爱跟我说话这没关系。”他说,“这并未改变你要跪在那只小虫子跟前吻他的脚这个事实。 我不想阻拦你这样做,去吧,跪下去吻他的脚。可我想知道是什么迷住了你,是什么?”
她沉默着,气坏了。“你怎么敢对我吹胡子瞪眼?”她大叫道,“你竟敢这样,你这个面首,你还想欺负我。 你有什么权利欺负我?”
他脸色熬白。 从他的目光中她看得出,她得受这条狼的控制。 因为她受着他的控制,她恨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杀了他。 在她的想象中她已经杀了这个站在面前的男人。“这不是什么权利的问题,”杰拉德说着坐在椅子中。 她看着他身体动作的变化,他紧张的身体机械地动着,象被什么魔力驱使着。 她对他的恨中带有几分蔑视。“这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权利的问题,当然我有,请记住。我只想知道的是,是什么东西让你屈从于楼下的那个下流雕塑家,是什么让你象个可怜的虫子一样崇拜他?我想知道你在追求什么。”
她站到窗边去听他说话。 然后转过身来。“是吗?”她极随便、极果断地说,“你想知道他吗?因为他理解女人,因为他不愚蠢。 就这么回事。”
杰拉德脸上露出一丝奇怪、歹毒、牲口一样的笑容。“是什么样的理解呢?”他说,“那是一个跳蚤的理解,一个长着象鼻蹦蹦跳跳的跳蚤。 你为什么屈从于一个跳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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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珍头脑中想起了布莱克对跳蚤的灵魂的描述。 她想用这种描述来刻画洛克。 布莱克也是个小丑。 可是他应该回答杰拉德的问题。“你不以为一个跳蚤的理解比一个傻瓜的理解更有意思吗?”她问。“一个傻瓜!”他重复道。“一个傻瓜,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一个笨蛋。”她说完又加了一个德文词。“你是管我叫傻瓜吗?”他问,“好吧,当傻瓜不是比当楼下那样的跳蚤更好吗?”
她看看他。 他那种愚蠢相让她讨厌。“你最后那句话露了真相。”她说。他坐着,茫然无措。“我这就走。”他说。她开始进攻他了。“请记住,”她说,“我完全不靠你,完全。你做你的安排,我做我的。”
他在思量着。“你的意思是从现在起我们就谁也不认谁了?”
她犹豫一下,脸红了。 他给她设下了圈套,迫使她上当。她转过身冲他说:“谁也不认谁,这永远不可能。 如果你想自做主张,我希望你明白你是自由的,压根儿用不着考虑我。”
她的话暗示她还需要他,仅这么一点点暗示就足以激起他的激情。 他坐在那里,体内产生了变化,血管中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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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荡起一股热血。 他的心呻吟着,可是他喜欢这样。 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他在等她。她立即就明白了,不由得厌恶地打起冷战。 都这种时候了,他凭什么还那么目光热切地期待她?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还不够把他们彻底分开、让他们的心冷却吗?可他还在对她满怀着期待呢。她有点手足无措了,偏着头说:“只要我有什么变化,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他茫然地坐在屋里,极端失望,这失望感似乎渐渐地毁灭了他的理解力。 可是他的潜意识仍在耐心地等待着。 他一动不动,没有思想,没有感知,就这样坐了好半天。 然后他站起身到楼下去同一位大学生下棋。 他此时神情很爽朗,显出一副天真烂漫相。他这种样子令戈珍很不安,令她害怕,她真恨他这德行。在这之后,从没问过她个人问题的洛克开始打听她的情况了。“你没结婚,对吗?”
她凝视着他。“根本没有,”她很有分寸地回答。 洛克笑了,脸上挤出奇特的表情。 他的前额上飘着一缕细发。 戈珍注意到他的皮肤、手和手腕都是发亮的棕色。 他那双手似乎握得很紧。 他象一块黄玉闪着透明的棕色光泽。“很好嘛。”他说。他得有点勇气才敢往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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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金太太是你姐姐?”
“对。”
“她结婚了吗?”
“结了。”
“父母还健在吗?”
“在。”戈珍说。接着她简单地告诉他她现在的处境。他一直凝视着她,目光很好奇。“是这样!”他吃惊地说,“那克里奇先生很富吗?”
“对,很富,他是个煤矿主。”
“你们交朋友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一阵沉默。“真的,我感到吃惊,”他终于说,“英国人,我原来以为很冷漠。 你离开这儿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做什么?”她重复道。“对。 你不能再回去教书了。 不能。”他耸耸肩道,“那是不可能的。让那些什么都干不成的恶棍去干那种事吧。你,你知道,你是个非凡的女子,了不起的女性。 为什么要否认这一点?为什么要有疑问?你是个非凡的女人,为什么要走别人的老路,过普通人的生活?”
戈珍看着他的手,绯红了脸。 她很高兴他那么坦率地说她是个非凡的女性。 他说这话不是要讨好她,要知道他是个有主见,讲话很客观的人。 他这样说,就跟他在说一尊雕塑是非凡的一样,因为他认为怎样就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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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说她很感动。 别人总喜欢用一种尺度和模式去衡量一切。在英国,十足的平凡就是美德。听人说她非凡,她感到如释重负。 从此她再也不用为那些俗气的标准发愁了。“你知道,”他说,“我可是一文不名。”
“哦,钱!”他耸起肩道,“人长大了以后,钱是为你效劳的。 只是年轻时难以有钱。 别为钱犯愁,弄钱很容易。”
“是吗?”她笑道。“总是这样。 只要你要,杰拉德家会给你一笔钱的——”
她的脸红透了。“我会向任何一个人要,”她很艰难地说,“但就是不向他要。”
洛克凝视着她。“好,”他说。“就算向别人要吧。只是不要回那个英国去,别再回那所学校。 别去,别那么傻。”
又一阵沉默。 他不敢要她跟他走,他甚至不敢肯定她会需要他。再说她也怕他提这样的要求。他珍惜自己的孤独,很怕别人分享他的生活,甚至一天也不行。“我唯一了解的别处就是巴黎,”她说,“可我无法忍受巴黎。”
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洛克。洛克垂下头把脸扭向一旁。“巴黎,不行!”他说,“陷入爱的信仰、最新式的主义和新的崇拜基督热中,还不如整天骑旋转木马的好。 不过,你可以去德累斯顿。 我在那儿有一间画室,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哦,很容易干的工作。 尽管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可我相信你行。 到德累斯顿来吧,那可是个好地方,你想过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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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生活可以在那儿找到。 你在那儿可以得到一切,不会有巴黎的愚昧和慕尼黑的啤酒。“
他坐着,冷静地看着她。 她就喜欢他跟她说话时那种坦率劲儿,就象在自言自语。 他是她的艺术伙伴,但首先是她的同伴。“不行,巴黎,”他又说,“巴黎让我恶心。 呸,爱情,我讨厌它。 爱情,爱情,爱情,用哪种语言讲出这个词来都招人厌恶。 女人和爱,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腻味的了。”他大叫着。“我也是这么想。”她说。“讨厌”他重复道,“我戴这顶帽子或那顶帽子这有什么关系。 爱也是这样。 我不需要戴什么帽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爱情让我不方便,我就不去爱。 对你说吧,太太,”他向她凑过来,迅速打了一个手式,似乎要把什么打到一边去,“小姐,别介意,我告诉你吧,为了得到一个聪明的小伙伴,我会付出一切,包括你全部的爱。”他目光炯炯、阴沉沉地看着她。“你明白吗?”他微微一笑。“不管她年龄多大,一百岁,一千岁,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她能理解就行。”说着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戈珍又一次感到被冒犯了。他难道不认为她长得漂亮吗?
她突然笑道:“我得再等二十年才符合你的条件,”她说。“我十分丑,对吗?”
他突然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审视着她。“你很美,”他说,“我很为这个高兴。 可不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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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叫着强调,这让她有点得意起来。”你美,是因为你有智慧,你悟性好。 而我,是个提不起来的人。 那好!那就别要求我变得强壮、健美。 可是,我,“他很奇怪地把手放在嘴上,”我在找情妇,我是找你作情妇,因为你在智慧上跟我匹配。 明白吗?“
“是的,”她说,“我明白。”
“至于爱情,”他打个手式似乎要扔掉什么讨厌的东西,“是无关紧要的,无关紧要。今晚我喝白葡萄酒或不喝酒有什么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嘛。 所以,爱情与偷情,今天与明天甚至永远,这都是一回事,都没关系,跟喝不喝白葡萄酒一样。”
他说完这话绝望地垂下头去。 戈珍凝视着他。 她的脸变得苍白。突然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说得对,”她尖着嗓子激动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最主要的是理解。”
他抬头胆怯地看着她。 然后阴郁地点点头。 她松开了他的手:原来他竟没有一丝反应。 他们沉默地坐着。“你知道吗,”
他黑色的目光盯着她象在预言什么似地说:“你和我的命运,会交织在一起,直到——”他做个鬼脸打住了。“直到什么时候?”她的脸和嘴唇都变得苍白起来。 她对这类恶劣的预言总是很敏感,可他只是一个劲儿摇头。“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
杰拉德去滑雪,直到黄昏才回来,没有吃上她下午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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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的茶点。 雪质很好,他一直滑了好长时间。 他独自一人在雪坡背上滑着,他爬得很高,直到能看到五英里外的山口,看到山顶上半陷在雪中的玛丽安乎特旅馆,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深谷和暮霭中的松林。 那条路通向她的家,可一想起家他就感到恶心。你尽可以滑下去,滑到山口下古老的大路上去。可为什么要到路上去呢?一想到重返人世间他就恶心。 他应该在雪山上呆上一辈子。他一个人曾经很幸福,独自在山上,飞快地滑雪,架着雪橇飞越过覆盖着晶莹白雪的黑色岩石。可是他感到心头愈来愈发凉。他已经开始不那么耐心、不那么单纯,他又要被可怕的激情所折磨。于是他很不情愿地浑身沾着白雪来到空谷间的房子前,象个怪雪人。 他看到屋里亮着桔黄色的灯光,他踌躇了,他很不愿意进去碰上那帮人、听他们吵吵闹闹、看他们那杂乱的身影。 他感到他的心头一片空虚,忽而又感到一阵冰凉。一看到戈珍,他的心不禁发颤。 戈珍在德国人面前显得极为高雅,很大度地冲他们微笑着。 他心中立时涌上一个念头:杀死她。 整个晚上他都心不在焉,头脑里恍恍惚惚想着雪和他的激情。 他一直在想要掐死她,把她体内的每一点生命火花都挤出来,直至她一动不动地躺倒,浑身柔软,永远象一堆软团躺在他的手掌中,那将会满足他极大的情欲。 那样的话他就从此永远占有了她,那将是情欲的高峰和终点。戈珍并没意识到他现在做何感想,只觉得他仍象平素一样文静、温和。 他这种温和的样子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对他太野蛮了一些。她来到他屋里时正赶上他宽衣。 她根本没注意到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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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仇恨的奇怪光芒。 ?